艾斯打了个哈欠，拍拍韩秋的肩膀，
“我要去睡觉了，就不参与你的炫耀……啊不，新同事团建环节了。”
韩秋摸了摸被他拍过的肩膀，心里哼了一声——
炫耀怎么了？
花了这么多积分，不炫耀一下岂不是锦衣夜行？
这叫展示公司福利，是吸引并留住高端人才的重要手段。
他转过身，对上特拉法尔加·罗那双探究的灰色眼睛，脸上的笑容又变得商业化起来。
“特拉法尔加先生，这边请。”
罗跟在他身后，即便身处这座看起来固若金汤的移动堡垒内部，也未曾卸下防备。
他至今无法将韩秋归类，这个人身上充满了矛盾，既有商人的精明狡诈，又有近乎天真的理想主义，实力更是深不见底。
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。
走廊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格迥异的画作，一幅是星空，一幅是深海，还有一幅……
画的是一只戴着草帽的猴子，正咧着嘴大笑。
罗的视线在草帽猴子上顿了一下。
“员工涂鸦，别在意。”韩秋解释，推开了一扇磨砂玻璃门。
温热的湿气扑面而来，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草木混合的清香。
门后是一个宽敞得不像话的浴室空间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庞克哈萨德的死寂景象，窗内却是热气缭绕的仙境。
白色岩石砌成的巨大温泉池占据了大部分空间，池水清澈，正从一侧的竹管中缓缓流入，再从另一侧无声地溢出，形成一个完美的活水循环。
蒸腾的水汽柔和了室内的灯光，让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。
罗的脚步停在了门口。
他想过很多种可能。
韩秋口中的“温泉”，或许只是一个加热的大浴缸，或者是什么他无法理解的科技造物。
但他没料到，会是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风雅的，真正的露天风吕。
——在一艘能长出蜘蛛腿的船上。
“池水是流动的，不用担心卫生问题。”
韩秋的声音打破了寂静，他指了指旁边的架子，“干净的毛巾和浴巾在那边，左手边的迷你吧台有冰镇果汁和牛奶，请自便。”
他说得那么自然，仿佛在介绍自家后院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池塘。
死寂与生机，在这方寸之地被一道玻璃隔开，形成了强烈的冲击。
“那我先上去了。”
韩秋见他没反应，也不催促，只是摆了摆手，“你慢慢泡，有什么需要直接喊智能管家就行。”
说完，他便转身带上门，将整个空间留给了罗。
门被轻轻合上，罗独自站在原地，水声潺潺，热气包裹着他。他缓缓走到池边
伸出手，指尖探入水中。
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，驱散了盘踞在身体里的寒意与疲惫。
智能管家？
……
韩秋哼着小曲上了三楼，心情十分愉悦。
搞定一个难缠的潜在合伙人，最有效的办法不是展示武力，而是从生活品质上进行降维打击。
让他体验过五星级的服务，再让他回去啃干巴巴的面包......
没准儿他得怀念到半夜失眠。
他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，隔壁的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，艾斯提着一个装满了零食包装袋的垃圾袋走了出来。
“哟，还没睡？”
“刚跟老爹通完电话，顺便把游戏机旁边的垃圾清一下。”
艾斯把垃圾袋放在门口，准备明天一早拿去回收模块处理。
“新同事呢？安顿好了？”
“当然。”韩秋一提到这个，尾巴都快翘起来了，用分享秘密的口吻嘚瑟道：
“被我的温泉彻底迷住了，我走的时候，他站那儿半天没动弹，估计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，反思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为什么过得那么苦。”
艾斯被他这夸张的描述逗笑了，
“那你怎么不一起泡？反正你那个池子大的都能游两个来回了，正好联络一下同事感情。”
韩秋白了他一眼，像在看一个完全不懂社交精髓的门外汉。
“你不懂。”
他把手揣进卫衣口袋，一副传授独门秘籍的姿态，
“对付这种看起来很高冷的客户类型，在不熟的时候，得给他留足独处的时间和空间，让他自己琢磨，自己攻略自己。”
然后又补充道：
“贴得太近说不定直接就自闭了。这叫留白，是高端的拉扯。”
艾斯饶有兴致的问，“那我是什么类型？该怎么拉扯？”
韩秋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，随即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，“没分类。”
“你们又不是客户......”随即回了房间。
艾斯站在原地，
客户。
这个词他听韩秋说过无数遍，用来形容多弗朗明哥，形容斯摩格，形容孩子们，形容特拉法尔加·罗。
他们是韩秋庞大商业版图上的一个个节点，是需要计算投入产出的合作对象。
可韩秋亲口说自己这些人……不在那个范畴里。
那是一种无需言明的划分，随意得就像把苹果和橘子分开放一样自然。
那家伙……
下一秒，他猛地转身，大步流星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……
马尔科感觉自己才刚闭上眼睛。
他今天处理了三件海贼团的地盘纠纷，审批了五个项目的月财务报表，还顺便给两个喝多了打架的兄弟做了心理疏导。
他太累了，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。
就在他即将沉入梦乡的边缘——
“噗噜噗噜噗噜……”
床头柜上的电话虫，不合时宜地模仿着来电人的脸，睁开了眼睛。
那张脸写满了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傻笑。
马尔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，认命地接通了电话。
“艾斯？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，不然……”
“马尔科！”
电话那头，艾斯的声音充满了活力，“我跟你说！韩秋他……”
艾斯兴高采烈、颠三倒四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，重点强调了那句“你们又不是客户”。
马尔科顶着一头睡成鸟窝的金发，表情从茫然逐渐扭曲。
他花了好几秒钟才把“客户”、“不是客户”和韩秋的温泉联系起来。
“……所以，你就是为了这个，大半夜把我吵醒？”
“这很重要啊马尔科！”艾斯还在那头激动地说，“这不是意味着……”
“我真是受够你们了，yoi。”
马尔科用饱含了无尽疲惫与生无可恋的语气打断了艾斯的话。
说完狠狠挂断了电话。
“卡恰。”
世界清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