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如同沉入无底深海，在永恒的黑暗与冰冷中漂泊。不知过去了多久，一丝微弱的光亮与感知，才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游鱼，艰难地回归。
夜璃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映入眼帘的，并非预想中的任何熟悉景象，而是一片绝对的、令人心悸的灰蒙。没有天空，没有大地，没有声音，没有气味，甚至没有“上下左右”的概念。这里仿佛是一切存在的边缘，是所有色彩与声音被剥夺后残留的底色。
唯有那无处不在的、冰冷到极致的“寂静”意志，如同深海的水压，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，试图渗透她的神魂，将她同化为这永恒寂静的一部分。
“初始寂静之地”外围缓冲区……那个混沌本源意志，竟然将她传送到了这里？！
她挣扎着想要坐起，却发现自己正漂浮在这片灰蒙的虚无之中。身体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，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，神魂黯淡，仿佛风中的残烛。但比起在绝魂峡谷时油尽灯枯的状态，已然好了太多。显然，在昏迷期间，那降临的混沌本源波动，不仅庇护了她，还略微滋养了她近乎崩溃的肉身与神魂。
她第一时间内视己身。
眉心的混沌星璇道印依旧布满了细密的裂纹，光芒微弱，但至少稳定了下来，没有继续崩碎的迹象。而那枚封印石印，也静静悬浮在道印旁边，表面的九幽轮回印上那道被永寂之主冲击出的裂痕依旧存在，但似乎被一股无形的混沌力量暂时封住，并未进一步恶化。其内的黑暗意识也陷入了沉寂，不知是被混沌波动震慑，还是在酝酿着什么。
最让她感到奇异的是，那枚融入道印的起源核心，此刻正散发着温润而平和的光芒，丝丝缕缕的起源之力，如同最细腻的春雨，缓慢而持续地滋养、修复着她受损的道印与神魂。
是它……在自发地帮助她恢复？
“你……醒了？”一个微弱却清晰的意念，自起源核心中传来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，“幸好……混沌本源回应了呼唤……否则，我们都要成为永寂的收藏品了。”
是那个古老的器灵意识！它苏醒了？
“多谢。”夜璃以意念回应，心中复杂。这次若非起源核心关键时刻指引她沟通混沌之心，恐怕她已在劫难逃。“这里是‘初始寂静之地’？我们安全了吗？”
“安全？”器灵的意念带着一丝苦笑，“这里只是外围缓冲区，相对那片真正的‘寂静’而言，确实‘安全’一些。但绝非久留之地。此地的‘寂静’意志会不断侵蚀一切非寂静的存在，待得越久，同化的风险越大。我们必须尽快离开。”
离开？谈何容易。夜璃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，伤势依旧沉重，力量十不存一，在这片连方向都难以辨别的虚无中，如何离开？
“而且……”器灵的意念变得凝重起来，“我能感觉到，‘祂’……已经注意到我们了。”
“祂？”夜璃心中一凛。
“就是这片寂静之地的主宰……那位‘观察者’……源暗意志。”器灵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忌惮，“混沌本源的降临，以及你我身上的起源气息，就像在黑暗中点燃的火炬，不可能不引起祂的注意。虽然不知为何祂尚未直接降临，但我们的一举一动，恐怕都在祂的‘注视’之下。”
源暗意志……果然还是被惊动了。
前有寂静侵蚀，暗中有源暗注视，自身重伤未愈，还带着一个不稳定的封印石印……局面依旧不容乐观。
“当务之急，是尽快恢复你的实力。”器灵继续道，“我能以起源之力助你修复道印，但需要时间，而且不能有外力打扰。此地……并非合适的疗伤之所。”
夜璃沉默。她何尝不想尽快恢复？但在这源暗意志的眼皮子底下疗伤，无异于与虎谋皮。
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——
她眉心的混沌星璇道印，似乎因为身处这片充满“寂静”本源的环境，以及起源之力的持续滋养，那布满裂纹的表面，竟然开始自主地吸收起周围那稀薄却本质极高的寂静道韵！
一丝丝灰白色的、代表着绝对“静”与“无”的能量，被道印小心翼翼地抽取、吸纳，然后在那混沌星璇的旋转中，被强行分解、转化，化为一缕缕精纯的、中性的混沌本源之气，补充着道印的消耗，并开始极其缓慢地……修复那些裂纹！
这一幕，让夜璃和那起源器灵都感到震惊！
混沌道印……竟然能吸收并转化源暗意志的“寂静”之力？！这怎么可能？！两种力量本质截然相反，甚至是敌对关系！
“是了……是了！”起源器灵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意念中充满了激动，“混沌……乃万物之始，亦为万物之终！它包容一切，亦可转化一切！归墟、源初、寂灭……如今再加上这‘寂静’……你的混沌道印，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，汲取不同本源，完善自身！这是……万源归混沌的雏形！”
万源归混沌？！
夜璃心中剧震！难道这才是混沌道印真正的进化方向？不再局限于某一种或几种力量，而是海纳百川，将世间所有本源之力，无论其属性如何，皆化为混沌的资粮？！
若真如此，那她的道，将拥有无限的可能！
她不再犹豫，立刻盘膝虚坐（在这片虚无中，姿势并无意义，但有助于集中精神），全力催动混沌星璇道印，更加主动、更加贪婪地吸收、转化着周围那无尽的寂静道韵！
嗤嗤嗤——！
道印之上的裂纹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！黯淡的光芒逐渐变得明亮！她那干涸的经脉与黯淡的神魂，在这精纯混沌本源的滋养下，如同久旱逢甘霖，开始迅速恢复活力！
她的气息，开始稳步回升！
照这个速度，或许用不了多久，她就能恢复大部分实力，甚至……因祸得福，让混沌道印更上一层楼！
然而，就在她沉浸于这难得的恢复契机中时——
那股一直隐于幕后、冰冷漠然的“注视”，似乎因为她这公然“窃取”寂静之力的行为，而……变得更加清晰了。
一个宏大、不含丝毫感情的意念，如同冰冷的溪流，缓缓流入她的感知：
“样本‘混沌变数·夜璃’……行为记录更新……”
“检测到非常规能量吸收模式……窃取‘寂静’本源……”
“道印结构发生未知进化……威胁等级重新评估……”
“启动……深度分析协议……”
随着这意念，夜璃感觉到，周围那原本 passive 的寂静道韵，仿佛被赋予了某种“意志”，开始变得……具有攻击性！
它们不再仅仅是弥漫在周围，而是如同无数细微的、冰冷的触手，主动缠绕向她的混沌道印，试图钻入其内部，分析其结构，甚至……反向同化！
更让她心悸的是，她感觉到，在这片灰蒙虚无的深处，某个更加庞大的、仿佛与整个“初始寂静之地”融为一体的冰冷意识，正在缓缓……苏醒。
源暗意志……似乎不再满足于仅仅“观察”了。
祂……要亲自上场了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