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重构后的第七天，Y0-00在镜中发现第一道结晶裂纹。
他盯着浴室镜中自己的右臂——肘关节内侧皮肤下，细如发丝的蓝色晶脉正在缓慢生长。触碰时没有痛感，只有冰冷的麻木，就像触碰一块被遗忘太久的金属。
窗外传来早报的叫卖声：\"奇迹康复！植物人集体苏醒！专家称可能与全球电磁异常有关...\"
水龙头流出的水在接触到结晶区域时，突然显现出微型全息影像：某个医院病房，数十名患者同时睁开眼的瞬间。Y0-00关掉水龙头，影像随即消失，但洗手池边缘残留着淡金色水渍，排列成\"-1\"的形状。
公寓门铃响起。透过猫眼看到是个穿快递制服的女孩，但她的右眼下有颗不自然的泪痣——颜色过于鲜艳，像是拙劣的贴纸。
\"Y先生的特制药物。\"女孩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僵硬，递过一个黑色保温箱。
箱内没有药物，只有一支装着橘红色液体的试管，标签写着\"血清-Lx17\"。当Y0-00拿起试管时，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反常。
\"认知滤网解除后，失控记忆正在形成污染区。\"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，\"血清可以延缓结晶化，条件是您必须协助重建过滤系统。\"
Y0-00甩开她的手，血清试管坠地碎裂。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汽化成橘红色烟雾，在空中组成一幅地图——标注着城市各处新出现的记忆异常点。
女孩的身体突然僵直，嘴角机械地上扬：\"系统始终在您身边。\"然后像断了电的玩偶般倒地，右眼下的假泪痣脱落，露出底下闪电状的疤痕。
Y0-00蹲下身，指尖刚触碰到那道疤痕，整间公寓突然断电。黑暗中，疤痕发出微弱的金光，映照出墙上迅速蔓延的结晶网——它们组成一行发光的文字：
\"去地铁蓝线终点站\"
城市地铁系统在重构日后发生了诡异变化。蓝线列车的外壳布满深浅不一的刮痕，仔细看会发现是无数细小的\"-1\"符号重叠而成。车厢里的乘客全都低头盯着手机，屏幕清一色显示着静态雪花画面。
当列车穿过第三站时，Y0-00注意到异常：窗外隧道壁上有规律地闪过金色光点，每次间隔正好17秒。更诡异的是，乘客们会在这17秒间隔里同步眨眼，像被编程的机器人。
右眼下的疤痕突然刺痛。Y0-00捂住眼睛，指缝间看到对面车窗映出的不是车厢景象，而是一条医院走廊。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里，阮流萤正在给某个白发少年做手术，手术台旁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着直线。
车窗上的画面突然切换，显示出一间圆形会议室。七个穿白大褂的人围坐桌旁，桌上放着标有\"火种计划\"的文件夹。当其中一人抬头时，Y0-00倒吸冷气——那是年轻版的守门人。
\"记忆需要容器，但容器不需要记忆。\"车窗里的守门人突然直视Y0-00，\"这是阮流萤犯的第一个错误。\"
列车猛地刹车。所有乘客同时抬头，手机屏幕上的雪花画面变成同一个倒计时：
00:17:00
Y0-00冲出车厢时，隧道灯光骤然熄灭。黑暗中只有右眼疤痕提供微弱光源，照出前方月台上站着的人影——白发，十七岁左右，穿着与Y0-00相同的黑色风衣。
当那人转身时，Y0-00看到了自己的脸。不同的是，这个\"自己\"右眼下是完整的金色泪痣，皮肤上没有任何结晶痕迹。
\"来得比预计晚了两分十七秒。\"另一个Y0-00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，\"认知污染已经扩散到第三阶段。\"
他打了个响指，隧道墙壁突然变得透明，露出外面骇人的景象：整座城市被半透明的金色薄膜笼罩，薄膜上流动着数据般的纹路。某些区域薄膜已经破损，从裂缝中伸出树根状的记忆触须，正在缓慢但坚定地向四周蔓延。
\"系统残余称这些为污染，实际上这才是世界的真实形态。\"另一个Y0-00指向最近的一处裂缝，\"那里是第一个记忆具象化区域——欺诈校园的废墟。\"
疤痕的刺痛突然加剧。Y0-00单膝跪地，看到自己的结晶化已经蔓延到右肩。皮肤下的蓝色晶脉像活物般蠕动，形成复杂的电路图案。
\"结晶化是容器过度承载的副作用。\"另一个他俯身查看，\"血清只能暂时抑制，真正解决方法在阮流萤的实验室。\"
隧道尽头传来金属摩擦声。三个穿防护服的人影出现，他们手持某种仪器，所过之处透明墙壁恢复实体。领头者掀开头盔面罩——是那个快递女孩，但现在她的眼睛完全是机械构造。
\"检测到未授权记忆活动。\"她的声音变成单调的电子音，\"根据《认知安全法》第17条，予以净化处理。\"
仪器发出刺眼蓝光。另一个Y0-00挡在前面，金色泪痣爆发出强光与之对抗。\"走！\"他对真正的Y0-00喊道，\"去终点站找林小七的血清原型！\"
隧道开始崩塌。Y0-00在坠落的水泥碎块间奔跑，身后的蓝光与金光交织成诡异的绿色。右眼疤痕持续发热，像一块烙铁压在皮肤上。
当终于冲出隧道时，眼前的景象让Y0-00停住脚步：这不是常规的终点站，而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，中央悬浮着破碎的铜钟残骸。钟体碎片围绕某种引力源旋转，形成小行星带般的结构。
引力源中心是个培养舱，舱内漂浮着林小七的身体。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，双手交叠在胸前，握着一支装有橘红色液体的试管。
培养舱旁的控制台突然自动激活，屏幕显示：
【血清原型Lx-00】
【状态：稳定】
【适配度检测：98.7%】
【警告：仅限Y0-00使用】
当Y0-00接近培养舱时，地面突然伸出金属触须缠住他的脚踝。隧道里的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：\"未授权个体接触核心资产，启动清除程序。\"
控制台爆炸，碎片划破Y0-00的脸颊。血滴落在培养舱玻璃上，竟被吸收进去。林小七的眼睛突然睁开，瞳孔是纯粹的橘红色。
培养舱开启的瞬间，整个球形空间剧烈震动。林小七的身体悬浮到空中，试管中的液体自动注入Y0-00右眼下的疤痕。剧痛如海啸般席卷全身，但结晶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。
\"记忆需要呼吸的空间。\"林小七的声音直接在Y0-00脑海中响起，\"血清不是抑制剂，是记忆的...翻译器。\"
她指向旋转的铜钟碎片。现在能看清每块碎片上都刻着名字：x0-01到x0-17，Y-01到Y-16。最大的那块刻着\"Y0-00\"，但被划了道斜线，旁边写着\"自由人\"。
机械女声突然变调，带着惊恐的颤音：\"检测到原始协议激活...火种计划最终阶段...\"
隧道方向传来爆炸声。三个穿防护服的人被冲击波抛进来，他们的装备碎裂，露出底下可怖的真容——金属骨架包裹着人皮，面部只有粗略的五官轮廓。
林小七的幻象开始消散。\"系统从不是敌人...\"她的声音越来越弱，\"它只是阮流萤设计的记忆孵化器...真正危险的是...\"
后半句话被刺耳的电子噪音淹没。Y0-00抓住坠落的铜钟碎片，上面突然显现全息文字：
\"去新出现的第三类区域，找闪电疤痕的起源\"
碎片背面刻着地址：橘子街17号。这地方在重构日前是家普通便利店，现在地图显示那里被标记为\"记忆污染区-三级\"。
当Y0-00带着血清试管离开时，整个地铁站开始自我封闭。机械守卫融化成一滩银色液体，铜钟碎片重新聚合，将林小七的培养舱包裹其中。最后传入耳中的是系统残余的断断续续广播：
\"所有单位...注意...容器已觉醒...执行第零协议...\"
走出地面时，城市天空呈现出诡异的双色现象——东边是纯净的蓝，西边却泛着记忆星河的金色微光。右眼下的疤痕不再疼痛，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奇特的共鸣感，仿佛能感知到城市各处记忆能量的流动。
口袋里的铜钟碎片突然发热。掏出来发现表面浮现新的信息：
\"小心那些突然恢复的记忆
它们可能不是你的
而是系统植入的诱饵\"
远处警笛声此起彼伏。Y0-00望向声源方向，看到橘子街所在区域上空，一道金色龙卷风正在形成。风眼中心隐约可见闪电状的黑色裂痕，形状与他右眼下的疤痕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