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顿了顿。
“一个没有输入，只有缓慢漏电的珍贵电池。维持他‘存在’的每一天，都在消耗ScU巨大的资源。”
丹尼尔灰蓝色的瞳孔缩紧。
电池？他的儿子，成了伊琳娜口中需要“维持成本”的“珍贵电池”？
“当然，‘安魂曲’项目珍视每一个潜在的高价值样本。”
伊琳娜话锋一转，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诱惑。
“只要你愿意合作，亚历克斯的静滞状态可以长期维持。
“甚至……未来未必没有复苏的契机。但这一切，都需要能量。”
她的指尖轻轻敲击在维生舱的舱壁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大量的、高纯度的能量。比如……你体内正在加速‘沉淀’的黄金骨髓，或者……你呕出的那些‘源质’。”
丹尼尔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，依旧冰冷死寂，仿佛伊琳娜谈论的只是别人的生死。
但维生舱内连接他身体的几根生物电监测线，数值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。
“看看这个。”
伊琳娜在光幕上一点。一份极其考究的暗金色电子请柬投射在丹尼尔面前的舱内显示窗上。
【涅墨西斯之夜·终极拍卖预演】
【主题：稀缺性重估与流动性创造】
【时间：明晚20:00】
【地点：北极星拍卖行·星穹厅（特别权限已激活）】
【拍品预览：负时间债权、黄金血脉（源质样本）、共生锚定静滞体（高价值）……】
请柬下方，一行小字标注：
【诚邀债务重组合作伙伴：Id：Necro-debt-001莅临预演现场，进行拍品最终参数校准与风险评估。】
负时间债权（他的债务）！黄金血脉（他的金血）！共生锚定静滞体（亚历克斯）！
他们不仅要把他的债务、他的痛苦产物拍卖，还要把昏迷不醒、如同电池般的亚历克斯也作为拍品！
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、冰冷算计和毁灭欲望的洪流，在丹尼尔死寂的心湖深处疯狂翻涌。
但他强行压制着，身体在维生液中纹丝不动，只有左臂那冰冷的黄金手指，在营养液中极其轻微地向内蜷缩了一下，发出几乎微不可察的金属摩擦声。
“这是你‘改善’债务状况，并为亚历克斯争取‘维持资源’的唯一途径，沃罗宁先生。”
伊琳娜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。
“在明晚的正式拍卖前，我们需要对关键拍品进行最后的‘压力测试’和‘价值校准’。尤其是……”
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丹尼尔。
“某些拍品持有者的‘配合度’，将直接影响最终估价和后续的‘资源’分配。”
压力测试？价值校准？
是要他在预演中，亲自“演示”如何产出金血？如何“优化”债务？甚至……
如何“展示”他与亚历克斯之间那被诅咒的羁绊的价值？
丹尼尔缓缓闭上了眼睛。维生液冰冷的触感包裹着他。
左臂黄金化的皮肤传来沉甸甸的、非人的质感。
腰椎被外骨骼支架固定的部位，金属摩擦的滞涩感如同永恒的烙印。
再睁开眼时，那灰蓝色的瞳孔深处，最后一丝属于“人”的情感火焰彻底熄灭，只剩下绝对的、冰冷的、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理性与死寂。
“……好。”一个嘶哑的、金属摩擦般的单音节，从维生舱内传出。
北极星拍卖行·星穹厅。
死寂如同凝固的冰河，只有暗金星云穹顶无声旋转。
悬浮的蛋形观礼舱如同一个个冰冷的银茧，蛰伏在幽暗之中。
丹尼尔坐在指定的观礼舱内，深灰色西装下，金属外骨骼支架紧缚着腰椎，发出低沉的嗡鸣。
左臂垂在身侧，纯金的色泽被仿真薄膜覆盖，但僵硬如雕塑的姿态无法掩饰。
维克多沉默地站在舱内角落，如同一尊铁塔。
但丹尼尔能看到他头顶那稳定而充满力量的【42年6个月】，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灰影。
那是目睹亚历克斯坠崖后留下的、无声的创伤。
伊琳娜站在中央拍卖台旁的控制光幕前，如同指挥交响乐的女祭司。
银发拍卖主管垂手肃立，手背上那只蓝蝶刺青在厅内幽暗的光线下，散发着微弱的、如同呼吸般的幽蓝光晕。
“预演开始。”
伊琳娜的声音透过全域广播，清晰而冰冷。
“第一项：负时间债权（Id：Necro-debt-001）压力测试。请债务人展示当前债务耐受阈值。”
丹尼尔面前的能量墙亮起，巨大的全息投影聚焦在他身上，精确地扫描着他腰椎处的外骨骼支架和左臂的僵硬轮廓。
猩红的【-18 LEU】和跳动的清算倒计时被高亮标注。
他感到无数道无形的目光穿透观礼舱，如同手术刀般切割着他。
“耐受阈值评估：低。”
伊琳娜的声音毫无波澜。
“债务压力导致躯体金属化进程失控，核心能量产出效率下降。建议：引入外部刺激，激活‘源质’应激产出。”
外部刺激？丹尼尔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引入外部刺激源。”
伊琳娜下令。
“目标：米哈伊尔·奥尔洛夫（Id：olig-047），关联度：高（历史商业冲突）。刺激强度：三级（精神羞辱）。”
银发主管立刻操作。全息投影瞬间分割。
一侧是丹尼尔被放大的、带着外骨骼支架的虚弱形象和猩红的债务数字。
另一侧，则投射出米哈伊尔·奥尔洛夫那保养得宜、略带傲慢的脸庞。
他显然身处一个奢华的私人书房，正对着镜头，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不耐烦，显然是被强行接入的通讯。
他头顶的【15年2个月】清晰可见。
“沃罗宁？”
奥尔洛夫的声音通过投影传来，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。
“伊琳娜女士？这是搞什么名堂？我很忙……”
“晚上好，奥尔洛夫先生。”
伊琳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绸。
“很抱歉打扰。只是‘星纹基金会’与沃罗宁先生正在进行一项债务重组评估。
“鉴于您与沃罗宁先生历史悠久的‘密切合作’，基金会认为，您的评价，对评估沃罗宁先生的‘抗压能力’具有重要参考价值。”
奥尔洛夫先是一愣，随即看着投影中丹尼尔那明显非正常状态的虚弱形象和外骨骼支架，脸上瞬间浮现出毫不掩饰的、混合着幸灾乐祸和鄙夷的夸张表情。
“哈！债务重组？抗压能力？”
奥尔洛夫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，肥胖的手指几乎要戳穿投影中丹尼尔的脸。
“看看他！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！
“丹尼尔·沃罗宁！你也有今天！你那庞大的帝国呢？你那不可一世的傲慢呢？都喂了狗吗？
“被债务压垮了？还是被哪个更狠的角色彻底碾碎了？”
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，充满恶毒的羞辱。
“我早就说过，你这种人，只配像垃圾一样被扫进历史的角落。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吧？废物！”
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，狠狠砸在丹尼尔早已破碎的自尊上。
强制平静的药剂早已失效，腰椎深处被外骨骼固定的金属脊柱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咯吱”声。
剧痛混合着滔天的屈辱和旧恨疯狂冲击着他的神经。
他死死攥紧右拳，指甲几乎嵌入手心，左臂那黄金化的手指在身侧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，仿真薄膜下透出冰冷的金光。
“呃……”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从丹尼尔喉咙里挤出。就在奥尔洛夫那恶毒的笑声达到顶峰时——
“噗！”
一大口粘稠的、纯粹由璀璨金砂构成的液态黄金，猛地从丹尼尔口中喷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