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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旁白):天道轮回,自有定数。时空的裂隙骤然开合,将懵懂少年抛入乱世熔炉,看似偶然,实则早已在冥冥中埋下因果。公元186年,江夏郡的风,裹挟着血腥与烽烟,吹过断壁残垣,也吹来了命中注定的相遇。

自二月赵慈起兵以来,江夏郡便成了人间炼狱。叛军如狼似虎,所过之处,庐舍为墟,生灵涂炭。南阳太守秦颉战死的消息传来时,整个郡境都在颤抖。短短数月,六座县城相继陷落,叛军的黑旗插在城头,像一块块凝固的血痂,贴在大汉残破的肌肤上。

十月的风,已带了些凉意,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焦臭与血腥。

一条被战火蹂躏过的官道上,散落着断裂的兵器、烧焦的车辙,还有几具无人收殓的尸骸,被野狗啃噬得面目全非。远处,残破的村落里,偶尔传来几声绝望的啼哭,旋即又被死寂吞没。

两个身影,正沿着官道踽踽前行。

男子身形挺拔,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,头戴皂色纶巾,身披素色短褂,腰间悬着一柄长剑,剑鞘是普通的鲨鱼皮,却被摩挲得光滑温润。他面容俊朗,眉宇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,眼神清澈而坚定,仿佛能穿透这乱世的阴霾。此人姓赵,名雄,乃常山真定人氏,自幼习武,尤擅剑法,此次与妻子下山历练,本为增长见闻,却不料撞上这等祸事。

他身边的女子,身着青色布裙,荆钗布裙,却难掩一身清冷气质。她约莫二十岁,容貌清丽,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,眼神沉静如深潭,手里也握着一柄短剑,剑柄上缠着防滑的布条。她便是李寒梅,赵雄的结发妻子,不仅剑术精湛,更通晓医理,夫妇二人,一刚一柔,相得益彰。

“前面似有打斗声。”赵雄停下脚步,侧耳细听,眉头微蹙。

李寒梅也凝神细听,点了点头:“像是有人在围攻百姓。”她的声音清冽如泉水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。

“走!”赵雄当机立断,提气纵身,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。李寒梅紧随其后,身法轻盈,如柳絮飘风。

转过一道山坳,眼前的景象让二人怒火中烧。

十几个手持刀枪的叛军,正将五六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围在中间,污言秽语不绝于耳,一个头目模样的壮汉,正狞笑着撕扯一个妇人的衣襟。百姓们吓得瑟瑟发抖,哭声、求饶声混杂在一起。

“狗贼敢尔!”赵雄怒喝一声,声如洪钟,震得叛军耳膜嗡嗡作响。

叛军们一愣,回头看见只有一男一女,顿时放下心来,那头目啐了一口:“哪来的野狗,也敢管爷爷们的闲事?给我一起宰了!”

四五个叛军应声冲了上来,刀光霍霍,直取赵雄要害,招式狠辣,全无章法,显然是些烧杀抢掠惯了的亡命之徒。

赵雄眼神一冷,不退反进,右手握住剑柄,手腕轻抖,“呛啷”一声,长剑出鞘,一道清冷的剑光如寒潭月影,瞬间划破空气。

他用的,正是家传的“寒山十八段”剑法。此剑法取意于常山寒冬的峻岭寒松,剑势沉凝时如冰封千里,凌厉时如寒飙裂石,看似缓慢,实则招招暗藏杀机。

只见他身形转动,剑光缭绕,时而如苍松挺秀,稳稳护住周身;时而如寒梅吐蕊,剑尖颤动,点向叛军手腕、肩头的薄弱之处。他并不下杀手,只想制服这些恶徒,但若对方冥顽不灵,剑上的寒气也足以让其筋骨断裂。

“啊!”一个叛军的手腕被剑尖点中,长刀脱手飞出,痛得嗷嗷直叫。

另一个叛军挥刀砍来,赵雄左脚为轴,身形右旋,长剑顺势撩起,“嗤”的一声,划破了对方的裤腿,带起一串血珠,吓得那叛军连忙后退。

不过片刻功夫,冲上来的几个叛军便已狼狈不堪,或伤或惧,再不敢上前。

那头目见状,骂了一声“废物”,亲自提刀冲了上来。他的刀法比手下稍强些,却也只是蛮力,大开大合,破绽百出。

赵雄眼神一凝,不再留手。剑势一变,如寒山骤雪,连绵不绝。“寒山十八段”中的“冰封”式展开,剑光陡然变得厚重,如一面无形的冰墙,将头目的刀势死死封住。头目只觉对方剑上力道沉凝,自己的刀每砍一下,都像是劈在棉花上,浑身力气无处使,反而震得虎口发麻。

就在头目心浮气躁之际,赵雄剑势陡转,如“寒飙”乍起,剑光一闪,快如闪电,“噗”的一声,剑尖精准地刺入了头目握刀的右臂。

“啊——”头目惨叫一声,长刀落地,捂着流血的手臂,惊恐地看着赵雄,眼神里充满了畏惧。

“滚!”赵雄低喝一声,长剑归鞘,声威赫赫。

叛军们如蒙大赦,架起受伤的头目和同伴,屁滚尿流地逃走了。

百姓们这才敢抬起头,对着赵雄夫妇连连磕头:“多谢恩公!多谢恩公救命!”

李寒梅快步上前,扶起那个被撕扯衣襟的妇人,又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伤药,递给几个受了轻伤的百姓,轻声安抚着。

赵雄看着惊魂未定的百姓,眉头紧锁,心中对叛军的恨意又深了几分。

就在这时,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,像是强忍着伤痛。

他转过身,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,靠着一个少年。

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,身材高挑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,上面还沾着不少尘土和血迹。他脸色有些苍白,嘴角带着一丝血迹,显然是受了伤,但眼神却异常明亮,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桀骜。他正望着赵雄,眼神里充满了惊讶、敬佩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
这少年,正是吕子戎。

两个月前,他在那个烈日炎炎的午后醒来,发现自己身处这片陌生的乱世。最初的恐惧和茫然,几乎将他淹没。他不知道自己是谁,来自哪里,脑海里只有一些模糊的碎片,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。他只知道自己叫吕子戎,会一些奇怪的拳脚功夫,性格里带着一股天生的倔强和侠义。

他像个孤魂野鬼,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游荡。他见过太多的死亡和绝望,也见过人性的丑恶。为了活下去,他不得不打起精神,用自己那点“奇怪”的功夫,抢过流民的食物,也在危急关头,下意识地保护过比他更弱小的人。他渐渐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世界,也接受了“吕子戎”这个身份——一个生逢乱世的少年,只能靠自己的拳头活下去。

刚才,他被一小队叛军追杀,寡不敌众,受了些伤,躲在这棵枯树下,本以为必死无疑,却没想到目睹了赵雄夫妇救人的全过程。

赵雄那干净利落的剑法,那股凛然的正气,那面对恶徒时的毫不畏惧,像一道光,照亮了他心中那片混沌的角落。

他从未见过如此潇洒磊落的功夫,也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侠义。那一刻,他心中某个模糊的碎片似乎被触动了,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油然而生。

赵雄也注意到了吕子戎身上的伤,以及他那身与年龄不符的坚毅。他走上前,声音温和了些:“少年人,你也被叛军所伤?”

吕子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却因为牵动伤口,疼得倒吸一口凉气。赵雄伸手扶了他一把,力道沉稳,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
“谢……多谢恩公。”吕子戎咬着牙,站稳了身体,看着赵雄,眼神无比真诚,“刚才恩公的身手,真是……真是太厉害了!”他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,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涌动。

赵雄笑了笑,摆了摆手:“举手之劳罢了。这乱世之中,人人自危,能帮一把,便帮一把。”他看吕子戎虽然年少,眼神却很正,身上的伤也像是经过一番死斗,不由多了几分好感,“你独自一人?”

吕子戎点了点头,眼神黯淡了些:“家……家乡遭了兵祸,亲人都没了,只剩下我一个。”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真的,但说出口时,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,仿佛事实本就如此。这便是时空业力的微妙之处,它抹去了他的记忆,却用一种无形的力量,为他编织了一个能融入此世的“过去”,让他在潜意识里深信不疑,以维持这方时空的稳定——这便是天道准则,悄无声息,却无处不在。

赵雄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同情:“可怜的孩子。这世道,苦了你们这些年轻人。”他顿了顿,问道,“你要往何处去?”

吕子戎摇了摇头,茫然道:“不知道。走到哪里算哪里吧。”

一旁的李寒梅也走了过来,她看了看吕子戎的伤势,轻声道:“你伤得不轻,若不及时处理,怕是会感染。我们夫妇正要往江夏郡治所方向去,那里王刺史的大军正在集结,或许能平定叛乱,你若无处可去,不如随我们同行?”

吕子戎眼睛一亮,看向赵雄。

赵雄点了点头:“寒梅说得是。路上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吕子戎心中一阵激动,他看着赵雄夫妇真诚的眼神,一股暖流涌上心头。在这乱世之中,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生存之外的温暖。他深吸一口气,忽然“噗通”一声,对着赵雄跪了下来。

“子戎!你这是做什么?”赵雄一惊,连忙想去扶他。

“恩公且听我说!”吕子戎仰着头,眼神无比坚定,“小子吕子戎,虽无甚本事,却也知恩怨情仇,慕侠义之道。方才见恩公夫妇行侠仗义,心中敬佩万分。小子孤苦无依,愿追随恩公左右,效犬马之劳!若恩公不弃,小子……小子愿与恩公结为异姓兄弟,从此生死与共,祸福相依,不知恩公肯不肯应允?”

他说得又快又急,脸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,眼神里却充满了期待和真诚。

赵雄愣住了,他没想到这少年如此直接。他看了看李寒梅,李寒梅眼中带着笑意,微微点了点头。

赵雄扶起吕子戎,仔细打量着他。这少年虽然衣衫褴褛,面带风霜,眼神却清澈而执拗,透着一股难得的赤诚。乱世之中,能得一如此肝胆相照的兄弟,实乃幸事。

“好!”赵雄朗声一笑,拍了拍吕子戎的肩膀,“我赵雄,得你这等好兄弟,高兴还来不及,怎会不允!”他的声音洪亮,带着一股豪迈之气,“我今年二十有三,你呢?”

“小子十七。”吕子戎喜出望外,激动得说不出话来。

“那我便托大,做你二哥吧。”赵雄笑道,“我还有个三弟,名叫赵云,字子龙,在常山老家习武,他日若有缘,定让你们相识,他的枪法,可比我这剑法厉害多了。”

“二哥!”吕子戎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,眼眶有些发热。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,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,一个可以称之为“二哥”的人。

李寒梅走上前,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水囊和一些干粮,递给吕子戎:“先喝点水,吃点东西,我再给你处理伤口。今日天色已晚,我们就在前面的破庙里歇一晚,明日再赶路。”

“多谢二嫂!”吕子戎接过水囊和干粮,心中温暖无比。

夕阳西下,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。赵雄在前,李寒梅在侧,吕子戎在后,一步步朝着远处的破庙走去。他们的脚步不算快,却异常坚定,仿佛能踏碎这乱世的尘埃。

官道旁的枯树,在暮色中伸展着枝桠,像是在无声地见证着这段乱世中的兄弟情缘。

(旁白):天道无形,却总在不经意间,将散落的棋子重新排列。吕子戎的记忆虽失,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侠义与执拗却未曾磨灭,恰与赵雄的豪爽正直相得益彰。这一拜,不仅是兄弟情深,更是冥冥中注定的羁绊,将在未来的烽烟里,交织出更壮阔的江湖。

而此时的江夏郡治所,荆州刺史王敏的大军已集结完毕,正厉兵秣马,准备对赵慈叛军发起最后的总攻。传闻中,叛军首领赵慈性情残暴,武功不弱,麾下更有不少亡命之徒。赵雄夫妇与吕子戎的前路,注定不会平坦。

夜色渐浓,破庙的方向,升起了一缕微弱的炊烟,在漆黑的天幕下,像一点倔强的星火,闪烁着,未曾熄灭。远处的天际,乌云翻涌,似乎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,即将来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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