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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术训练场上的刀光剑影,与千里之外帝都深宫南书房里的寂静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空气中弥漫着古老书卷和焚香混合的气息,窗外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庭院,几只麻雀在假山上啾鸣,却丝毫无法打破这份沉寂。

南书房的主人,是灰烬王国已经延续了二十三个世纪的统治者——老皇帝阿尔卡迪乌斯。他的年纪,已经达到了惊人的2300岁。

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刻的皱纹,如同古老的树皮,但那双眼睛,却依旧锐利如鹰隼,只是眼角堆积的疲惫和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,出卖了他漫长生命中承载的无数重负。

“陛下,”一个身着黑衣、面容冷峻的男子躬身行礼,他是皇帝的暗卫首领之一,“您吩咐的,关于几位曾孙子的近况,属下已查探清楚。”

老皇帝没有抬头,只是用他那布满老年斑的手,轻轻摩挲着面前一块温润的玉石。“说吧,又有什么好笑的‘笑话’?”

暗卫首领压低了声音,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,甚至有些自嘲:“回禀陛下,三日前,曾孙,哦不,是三号继承人,卢修斯,在家族晚宴上,试图用下过‘静默毒’的餐刀,‘邀请’他的兄长,七号继承人,马库斯‘共赴黄泉’。

结果,马库斯提前在手腕上系了特制的元素亲和护腕,刀刃一接触,毒药立刻被激发,化作一股无色烟雾,反而呛得卢修斯自己咳嗽不止,差点暴露行踪。而五号继承人,薇拉,则利用她新近掌握的‘迷雾’元素魔法,在庭院里制造了一个短暂的视觉盲区,趁机‘借用’了卢修斯珍藏的一枚稀有矿石,据说是准备用来‘改良’马库斯的空气。”

老皇帝终于抬起了头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近乎嘲讽的笑容。“嗯,听起来……确实很有趣。就像一群幼稚的孩童,用他们笨拙的方式,玩着一场注定有人要死去的游戏。”

“是啊,陛下,”暗卫首领叹了口气,“他们以为自己的小把戏能瞒过所有人。实际上,他们的每一次‘互动’,我们几乎都了如指掌。这些曾孙辈里,有几个稍微有点脑子,但大部分,都还停留在用毒药、匕首和低级魔法互相试探的阶段。”

老皇帝闭上眼睛,仿佛在回忆什么。“想当年,朕刚登基时,父皇也是这样看着朕和我的兄弟们。140多个儿子,200多个女儿……听起来是不是很壮观?”

暗卫首领恭敬地垂下头,不敢接话。

“按理说,孙子辈该有几千,重孙辈该有上万人吧?”老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,“可实际上呢?儿子女儿都死光了,孙子辈里,活下来的,也就那么三个,还是被我强行护下来的。剩下的,早就在那场场夺嫡的血雨腥风中,化为枯骨了。”

他睁开眼,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宁静的庭院,仿佛能穿透时空,看到过去无数个相似的夜晚。“现在,接力棒传到了曾孙辈手中。抢帝位的主力,是他们这帮孩子。卢修斯、马库斯、薇拉……还有那些隐藏得更深的,比如那个据说能和元素精灵沟通的十一号继承人,或者那个掌握着某种神秘空间技巧的……嗯,托尼?”

暗卫首领身体一僵,低声道:“托尼?陛下,您是说那个空间异能者?”

“哦,就是那个空间口袋小子?”老皇帝似乎并不意外,“有点意思。他的空间异能,似乎比那些只会玩火弄水的要实用得多。空间闪避?呵,这倒是有点新意。继续看着他们,尤其是这个托尼。他似乎不太一样,没有强烈的权力欲,却又在努力变强。这孩子,或许……能给这沉闷的皇位继承战,带来点不一样的色彩。”

他挥了挥手,“去吧,把这些‘笑话’记录下来。等哪天朕觉得无聊了,再翻出来解解闷。唉……”他轻轻叹了口气,那声叹息里,包含了2300年岁月沉淀下来的疲惫、无奈,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期待。

南书房再次陷入寂静,只有老皇帝摩挲玉石的声音,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吹叶响。

南书房的烛火摇曳,映照着老皇帝阿尔卡迪乌斯脸上深刻的皱纹。暗卫首领离开后,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,和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、属于漫长岁月的沉闷气息。

2300年。对于灰烬王国的子民来说,500岁已是寿数的巅峰,是家族荣耀的顶点,是儿孙满堂的温馨终点。

而他,阿尔卡迪乌斯,却如同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幽灵,活过了无数代人的总和。

这长寿,曾是他的骄傲,是他超越凡俗的象征,如今,却成了他最沉重的枷锁。

他闭上眼睛,脑海中却无法平静。那些如走马灯般闪过的记忆,并非只有权力的巅峰和漫长的孤独。

它们也回到了更久远的过去,一个几乎被历史遗忘的角落。

他出身不好。

他的母亲,只是一个在庞大皇宫深处,几乎无人知晓的宫女。

那一代的皇帝,在一次醉酒后,在一个偏僻的宫殿里,偶然宠幸了她。

那个小宫女有着一张非常逗人喜欢的脸,像一抹微不足道的阳光。

而她的干娘,也仅仅是一个管着几间杂屋的小小管事姑姑。

事后,那位皇帝很快便忘记了这桩风流韵事。

然而,皇宫里的宫斗,却比任何战争都更加残酷。

嫉妒、猜忌、阴谋如同毒藤般蔓延。

那些位高权重的妃子们,为了争夺皇帝的恩宠和权力,互相下毒、下药,手段无所不用其极。

结果便是,几乎所有的妃子都中了招,无一幸免。

没有一位皇子、皇女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幸存。

他们要么还在母亲肚子里,便成了“一尸两命”;要么侥幸生下来,也活不过几岁,不是从马背上摔下,就是一点小伤小病便一命呜呼,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岁。

就这样,整个皇室,竟然没有一位合法的皇子或皇女存在。

只有他,阿尔卡迪乌斯。

或许是他的母亲那个小宫女,性格温和,很得人缘;或许是他自己,从一出生就带着某种讨喜的气质。

在那些暗流涌动的日子里,他像一颗被小心翼翼保护的种子,在皇宫的夹缝中生存了下来。

从出生到十五岁,他一直生活在皇宫里,依靠着上至皇帝身边御前的大太监、大宫女,下到扫地的末等太监和宫女们的掩护,硬是十五年没有被发现。

这十五年里,他看到了皇宫的残酷,也感受到了底层宫人之间那种微弱却真实的温情。

他就像一个传说,一个不被承认的影子,在阳光下和阴影中,悄悄长大。

他终究还是被发现了。

那个本该被彻底抹去的、皇帝酒后失德留下的痕迹,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被一个巡逻的侍卫注意到了。

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宫中蔓延,尤其是对于那些渴望子嗣、却又因为相互倾轧而个个身染剧毒的妃子们来说,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复仇良机。

然而,命运弄人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当时的朝堂正因皇帝绝嗣而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。

各方势力争斗不休,阴谋与阳谋交织,整个王国如同风雨飘摇中的破船。

就在这时,一个名字响彻云霄的人物,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在宫斗废墟中侥幸活下来的孩子——他,就是大将军、摄政王、太尉、丞相、太傅,集灰烬王国军政大权于一身的盖伦。

盖伦,一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铁与血的男人。

他不仅是王国最强大的武将,统领着足以决定皇室命运的禁军,还是执掌国政的丞相,更是教导过年幼阿尔卡迪乌斯知识的太傅。

他发现了阿尔卡迪乌斯的存在,但并未将他灭口。

恰恰相反,在各方势力都急需一个名义上的继承人,来稳定动荡局势的背景下,盖伦选择了这个孩子。

这不是出于仁慈,而是精明的政治算计。

当时,皇帝虽无子嗣,但还有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兄弟——一个皇叔,是法理上唯一的皇位继承人。

盖伦扶持阿尔卡迪乌斯,是想让他成为一个完美的傀儡,一个由他操控的棋子,以对抗皇叔的势力。

只要阿尔卡迪乌斯活着,皇叔就不能名正言顺地登基,盖伦就能继续把持朝政。

阿尔卡迪乌斯就这样,从一个可能随时被灭口的秘密,被推上了权力的顶峰。

然而,他从未忘记自己只是个傀儡。盖伦的算盘打得精,但也留了一手。

如果皇叔死了,阿尔卡迪乌斯这个傀儡的价值就消失了,盖伦或许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,自己登上皇位。

年幼的阿尔卡迪乌斯,身处盖伦和皇叔这两大巨擘的夹缝之中。

一边是手握重兵、虎视眈眈的摄政王,另一边是同样觊觎王位、随时可能下毒的皇叔。

他像一只在钢丝上跳舞的幼兽,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。但他有着与生俱来的、或许是母亲遗传的讨人喜欢的性格,以及那双总是能捕捉到细节的眼睛。

更重要的是,他并非孤军奋战。那些在他15年隐秘生活中帮助过他、掩护过他的御前大太监、大宫女,甚至是一些扫地的末等宫人,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,许多人选择站在了他这边。

他们或传递消息,或暗中保护,或利用自己微小的权力制造混乱。

幼小的阿尔卡迪乌斯,凭借着他过人的智慧、一点点运气,以及那些忠诚于他的小人物的帮助,在这场生死棋局中,步步为营,斗智斗勇。

他利用盖伦和皇叔之间的矛盾,巧妙地挑拨离间,又在不经意间展现出超越年龄的决断力。

他让盖伦意识到,这个孩子并非完全的傀儡,而让皇叔怀疑,这个孩子背后有盖伦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。

最终,在一次精心策划的宫廷政变中,阿尔卡迪乌斯不仅成功阻止了皇叔的夺权,更让盖伦在混乱中失去了平衡。

当尘埃落定,他稳稳地坐在了王座之上时,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幼童,而是成为了灰烬王国真正的皇帝——阿尔卡迪乌斯。

登上皇位,阿尔卡迪乌斯没有忘记,是谁将他带到这个位置,是谁在过去的十五年里,用生命守护着他。

那些忠心耿耿的太监、宫女,他们不仅是他的恩人,更是他最亲近的亲人。

于是,在他巩固权力的第一步,就毫不犹豫地兑现了承诺。

那些幸存下来的、曾庇护过他的太监和宫女,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善待。

他们中,有人选择离开宫廷,阿尔卡迪乌斯为他们安排了丰厚的赏赐和安稳的晚年,让他们远离宫廷的纷争;而那些选择留下、愿意继续辅佐他的,则被委以重任,获得了极大的权力和尊荣。

他为他们撑起了一把巨大的保护伞,确保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,在权力斗争的夹缝中苟延残喘。

这一举措,不仅报答了恩情,更巧妙地为他赢得了一批最忠诚、也最了解宫廷内幕的助手。

这些曾经地位卑微的人,如今成为了他最坚实的后盾,帮助他在复杂的朝堂上排除了异己,稳定了局势。

阿尔卡迪乌斯确实是一个明主。

他或许缺乏帝王应有的冷酷无情,但他的统治充满了智慧和远见。

他懂得休养生息,鼓励贸易,兴修水利,推广农业技术。

在他的治理下,灰烬王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,出现了中兴之势。

百姓安居乐业,国库日渐充盈,军队也重新焕发了活力。

那段时光,是他漫长生命中为数不多的、真正感到满足和欣慰的岁月。

他看着自己亲手缔造的盛世,看着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安享晚年或辅佐朝政,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。他保护了他们,也保护了这个国家。

时光荏苒,阿尔卡迪乌斯度过了他统治的黄金时代。

当青春的锐气被岁月磨平,当宫廷的繁华逐渐褪色,他步入了人生的晚年。那是在他五百岁的时候,身体第一次向他发出了衰老的信号。

曾经需要他保护的人,那些忠心的太监宫女,那些被他善待过的臣民,大多已经离世。

他亲手提拔的权臣,也或老或病,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。

最终,只剩下孤零零的他,站在权力的巅峰,俯瞰着这个他一手缔造又亲手维持了数百年的王国。

皇位传承的问题,再次摆在他面前。

这一次,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争夺权力的少年,而是拥有绝对权威的帝王。

他有六十多个儿子,一百多个女儿,还有数百个孙子孙女。

本应是天伦之乐,却变成了他晚年最大的心结和痛苦来源。

那些孩子,每一个都可能是未来的帝王,但也每一个都可能是他权力和生命的威胁。

他们明争暗斗,尔虞我诈,为了那个象征无上权力的位置,不惜一切代价。

起初,阿尔卡迪乌斯还试图维护一两个他看中的继承人,希望他们能继承自己的遗志。

但渐渐地,他看清了他们心底最黑暗的一面——贪婪、冷酷、毫无底线。

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们,为了夺取皇位,可以毫不犹豫地陷害手足,可以背叛亲情。

看着这一切,阿尔卡迪乌斯的心彻底凉了。

他不愿意就这样死去,将这个他倾注了毕生心血的王国,交给那些心术不正的人。

他真不想死。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,哪怕只是几十年,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将灰烬王国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,让他的名字真正镌刻在永恒的历史丰碑上。

于是,在七百岁的时候,他开始秘密地研究长生之术。

他尝试了各种养生汤、养生药、秘药,探索了所有能找到的修身健体方法。

这些努力并非全无效果,至少,他比那些同样在追求长生的贵族们,多活了2,3百年。

灰烬王国的普通人平均寿命是五百岁,而贵族们凭借优越的生活条件和滋补药物,大多能活到六百甚至七百岁。

阿尔卡迪乌斯,凭借着这些方法,一度超越了常人的极限。

然而,到了八百岁,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触碰到了生命的极限。

那些名贵的药材、奇特的养生补药,以及所有已知的延寿方法,对他都失去了作用。

衰老如同无法抗拒的潮水,一寸寸侵蚀着他的身体。

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,一个来自王国边缘地带、被斥为“异端”的学派,向他呈上了一份惊人的研究成果。

他们发现,通过极其复杂和危险的手术,可以将衰老的器官替换成年轻的器官,从而极大地延缓衰老。

但这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——替换的器官必须来自年轻的直系血亲,并且需要争分夺秒地完成手术,因为衰老的器官一旦取出,身体其他部分也会加速衰竭。

阿尔卡迪乌斯看到了希望,也看到了代价。为了换取至少三百年的生命,他需要牺牲掉自己的子孙。这个念头如同毒蛇,啃噬着他的内心。

他选择了两个血缘最近的孙子,他们年轻、健康,充满了生命力——正是他衰老身体最需要的“材料”。

手术过程漫长而痛苦,每一次器官的取出和植入,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。

阿尔卡迪乌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,听着御医们汇报着进展,心中既有对重获青春的渴望,又有对牺牲亲人的愧疚。

两个孙子的生命,换来了他身体三个关键部位的年轻化——衰竭的心脏、老化的肝脏和部分坏死的小肠。

他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新生,衰老的步伐似乎真的被延缓了。

他又能站得更直,思考得更清晰,重新握住了权力的权柄。他看到了那些曾孙们依旧在互相厮杀,心中涌起一丝快意,也有一丝疲惫。这三百年,或许真的能让他看到结局。

然而,希望往往是脆弱的。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时,一个如同冰锥般的噩耗传来。御医经过更深入的研究和观察后,惊恐地发现:阿尔卡迪乌斯身体的基础已经太过衰老,如同腐朽的树干。

仅仅替换掉几个关键器官,远远不够。他的身体需要时间来适应和融合这些年轻的部件,而这个过程必须是缓慢而持续的——一个部分接一个部分地替换,给身体一个喘息和修复的机会。

但问题在于,阿尔卡迪乌斯已经八百多岁了,他的生命之火本就燃烧到了尽头,根本无法支撑起如此漫长而耗力的器官替换工程。

他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,如同风中残烛,瞬间被吹灭。

他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下一次替换,就可能会因为身体无法承受而彻底崩溃。

死亡,再次如同冰冷的阴影,笼罩了他。他看着镜中自己依旧带着病态光泽,却无法掩盖整体衰败的面容,心中充满了绝望。他为了多活三百岁,已经牺牲了两个亲孙子,但最终,连这点努力也白费了。

就在阿尔卡迪乌斯几乎要接受这残酷现实,准备迎接最终的终结时。

一个来自遥远边疆的密报,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,再次激起了他心中微弱的涟漪。报信者,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打探来的消息,语焉不详地提及了一个名为“修真文明”的存在,据说其中修行到极高境界,名为“金丹期”之后,便能够施展一种名为“夺舍”的秘术,将灵魂转移至新的躯体,从而实现“重生”。

这简直是天赐良机!阿尔卡迪乌斯眼中重新燃起了贪婪的火焰。

他耗费了巨大的资源,派出无数暗探,如同蛛网般覆盖了整个已知世界,甚至延伸到了遥远的星系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,在一个拥有九颗行星的星系,位于距离中央恒星第三颗蓝色星球——那颗星球被记录为气候宜人,资源丰富——的某个古老遗迹中,他们找到了堆积如山的、刻满了奇异符号和文字的“修真文明”典籍。

然而,令人沮丧的是,典籍是有的,记载着繁复的修炼法门,从基础的吐纳到高深的“金丹”与“夺舍”,应有尽有,但关于活着的修真者,一个影子都没找到。

仿佛那个文明一夜之间从星图上消失,只留下了这些冰冷的知识。

阿尔卡迪乌斯没有气馁。时间虽然紧迫,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好。

他召集了宫廷中最顶尖的学者、炼金术士,甚至包括研究精神力和生物磁场的专家,开始从这些古怪的典籍中寻找“夺舍”的蛛丝马迹。

他发现,所谓“夺舍”,需要修行者耗费十多年甚至百年的时间培养“金丹”来储存灵魂,这对他来说显然是痴人说梦。

但“夺舍”的核心概念却给了他灵感。他沉思着,灰烬王国本身就有精神力的修炼体系,宫廷中那些能够进行生物磁场感应、感知的异能者,其描述的状态与典籍中描绘的境界竟有几分相似。

或许,他不需要什么金丹,不需要漫长的修炼,只需要利用他现有的、最为强大的资源——他的精神力,以及他那个历经两千多年不断强化、几乎无处不在的生物磁场。

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形。他不需要转移什么虚无缥缈的灵魂,他只需要复制粘贴!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、独特的生物磁场印记,连同他那个承载了无数记忆和经验的大脑意识,像数据一样,强行“复制粘贴”进一个年轻、健康的曾孙的脑袋里。这,就是他的“夺舍”。

为了增加成功率,或者说,为了确保至少有一个“备份”能够成功,阿尔卡迪乌斯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:他将同时对三个选定的曾孙的大脑进行信息的“复制粘贴”。

当那决定性的一刻来临,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瞬间压缩。阿尔卡迪乌斯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裂成无数碎片,通过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途径,强行灌入了三个年轻身体的大脑。刹那间,他看到了三张年轻而惊恐的脸,听到了三声带着他熟悉语调,却又充满陌生惊愕的呼喊。

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,其中一个曾孙——或者说,其中一个“他”——同时看到了另外两个“自己”(同样是年轻的身体,却带着他衰老的面容和眼神),以及那个真正衰老、正在惊骇地看着这一切的“原版”阿尔卡迪乌斯。在那个瞬间,四个“存在”共享着同样的记忆洪流,他们同时明白了:他们都是“阿尔卡迪乌斯”,来自不同的时代,拥有不同的身体,却共享着同一个意识核心。

就在衰老的阿尔卡迪乌斯,大脑因这诡异的“成功”而一片空白,震惊得无法动弹时,其中一个年轻的曾孙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。

他眼神冰冷,动作快如闪电,连续出手,瞬间秒杀了另外两个“自己”,以及那个衰老的“原版”。

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,脸上交织着胜利的狂喜、对“过去”的恐惧,以及对“现在”的迷茫。

因为“复制粘贴”了衰老阿尔卡迪乌斯的记忆,并融合了自己原本曾孙的记忆,他成了一个全新的存在——一个拥有古老灵魂、却住在年轻躯壳里的“阿尔卡迪乌斯”。他清晰地知道,过去的那个“阿尔卡迪乌斯”是被他自己杀死的。

那个衰老的躯壳,曾经承载了他全部荣耀与痛苦的存在,已经化为尘埃。

然而,一个更深层次的困惑瞬间淹没了他:现在的自己,是谁?记忆是衰老阿尔卡迪乌斯的,身体是曾孙的,全新的、年轻的“阿尔卡迪乌斯”。

那个“自己”是谁呢?如果只有记忆是“自己”的,那脱离了原本的身体,这还是“自己”吗?而且,他的记忆被复制粘贴了四次,理论上,那四个瞬间存在的“他”,难道都是“自己”吗?

这一刻,他,或者说,他们,都明白了。

修真典籍里记载的“夺舍”,恐怕也并非如传说那般完美。

即使记忆被完美复制过去,即使杀死了原主,占据了身体,那个拥有了“自己”记忆的“他人”,难道就是“自己”吗?自己已经死了,“夺舍”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,一个注定失败的陷阱。

当然,这个崭新的“阿尔卡迪乌斯”,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真相。

真正的阿尔卡迪乌斯,在“夺舍”的那一瞬间,就已经死了。他现在,只是一个拥有着古老皇帝全部记忆和野心的、年轻的冒牌货。

他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年轻而陌生的脸,感受着体内奔腾的、属于年轻人的活力,心中五味杂陈。

他获得了新生,却也背负了死亡的罪孽和一个永远无法告人的秘密。

“夺舍”的成败,连同那两个失败的实验体,以及“原装的阿尔卡迪乌斯”的猝然离世,都成了需要封存起来的秘密。

阿尔卡迪乌斯很清楚,这些无法解释的诡异之处,是绝不能让外人知晓的。

他要让所有人,包括那些觊觎皇位的曾孙辈们,都认可他的“成功”——承认他就是阿尔卡迪乌斯,那个活了千年的传奇君主。

如何做到?很简单,用成绩说话。

他拥有着阿尔卡迪乌斯全部的记忆,尤其是那些关于治国理政、掌控人心的经验。

他迅速调整了姿态,仿佛从未经历过死亡与重生,只是从一场短暂的沉睡中苏醒。

他开始展现“阿尔卡迪乌斯”应有的威严与决断,推行那些早已规划好的政策,或是临时构思的举措。

无论是真实的成就,还是精心编织的假象,在事实面前,在王朝的宏大叙事中,都会被接受,甚至被颂扬。

没有人会去质疑一个活了八百多年,刚刚“醒来”就再次带来繁荣昌盛的皇帝。

事实面前,没人敢不认可他。他就是阿尔卡迪乌斯。因为拥有着阿尔卡迪乌斯的记忆,他就理应是阿尔卡迪乌斯。

接下来的五百年,确实如他记忆中所规划的那样,灰烬王国在他的治理下,再次迎来了一个辉煌的时代。

他享受着这份“新生”带来的活力,以及权力带来的满足感。他的年龄,按照“阿尔卡迪乌斯”的连续生命来计算,已经是800(死去的老皇帝)+600(他作为新生个体已活的年岁)=1400岁。他还远未到衰老的边缘,但这一次,他汲取了上一次失败的教训。

在记忆中,那个濒死的阿尔卡迪乌斯,正是因为身体过于衰老,替换器官的时间窗口太短,才功亏一篑。而这一次,他有了新的认知——那个“夺舍”的尝试,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,甚至可能根本就是错误的道路。他不能让同样的错误再次发生。

更重要的是,他现在是一个“新人”,虽然拥有着古老灵魂的记忆,但他必须为这个“新人”的未来负责。他不能依赖那种赌命的器官替换术。

于是,一个更为“稳妥”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。

他不动声色地销毁了所有关于“修真文明”、“夺舍”的典籍、笔记,以及任何可能泄露这个秘密的记录。

然后,他找借口,或者干脆用最干净利落的方式,处理掉了所有知道内情的人——那些参与实验的暗卫,那个带来修真消息的边疆密探,甚至包括那三个曾孙的少数亲近侍从。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,不留痕迹。

接着,他向外界宣称,自己是灰烬王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“二世人”——经历过一次“重生”的传奇君主。

这本身就是一个足以震慑人心的传说。

而更重要的是,他开始执行那个提前的计划。他按照自己精神力感知和生物磁场判断,预估自己还能活800年——这是基于他现在年轻身体的基础。

但他没有等到身体真正衰老的那一天。在距离那个预估时间还有300年,也就是他预计自己还有500年“保质期”的时候,他就秘密启动了新的“维护”计划。

这个计划,依然需要“材料”。衰老、生病、出现问题的身体部位,需要被替换。这些“材料”的来源,也只能是血亲。

所以,他那几十个儿子,上百个女儿,几百个孙子、孙女,甚至那些刚刚开始崭露头角、充满活力的曾孙们,在阿尔卡迪乌斯这位“新生”皇帝眼中,都成了他维持永生、或者说,维持这个“阿尔卡迪乌斯”统治所必须的“备用零件”。

权力与生命的维系,再次以一种冷酷而隐秘的方式,将血脉亲情扭曲成了最冰冷的资源。

阿尔卡迪乌斯用血亲身体替换自己衰老器官的消息,如同瘟疫般在灰烬王国上层社会蔓延开来。

他并未刻意隐瞒,或者说,他根本无需隐瞒——这成了他维持统治、震慑人心的另一种方式。

当皇帝都公开展示着对血亲生命如此淡漠,甚至将其视为可替换零件的态度时,整个贵族阶层,尤其是那些拥有漫长寿命和众多子嗣的大家族,都开始效仿。

对他们而言,这并非难以接受。

贵族们平均寿命虽只有500岁,但多妻多妾是常态,几十上百的子嗣并不稀奇,甚至按“百千万”来计算也不为过。

他们并不缺“替换的零件”。更何况,维系长久生命和家族荣耀的诱惑,远大于对亲情的珍视。

本来就存在的嫡庶之分,同父异母、同母异父的复杂关系,在新的生存法则下,变得更加赤裸和残酷。

原本,贵族间的争斗或许还掺杂着一些旧日的温情或家族荣誉感,但如今,阿尔卡迪乌斯这位“二世皇帝”用行动告诉他们:生命,尤其是他人的生命,是最宝贵的资源。

上行下效,如同瘟疫般迅速。

那些同一个母亲所生,血缘最近的亲兄弟姐妹们,开始效仿皇帝。他们知道妹妹的空间天赋更好,能容纳更多“精华”;或者姐姐的身体更壮实,蕴含的“生机”更足。

既然不知道如何像皇帝那样“夺舍”空间能力,那就直接将整个人都“吃”了——煮了,熬了,或者用其他更隐秘的方式,将对方的生命精华吸收进自己的身体。

“晚上睡一觉,能不能醒来就不知道了。”这成了贵族圈里一个心照不宣的恐怖笑话,也是赤裸裸的现实。

亲兄弟姐妹间的温情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互相提防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戮。

为了那一点点可能延长的寿命,为了那虚无缥缈的“零件”资源,昔日最亲近的人,如今成了彼此最危险的敌人。

整个贵族阶层,仿佛陷入了一个由血肉和贪婪构建的巨大绞肉机,而这一切的源头,都指向了那位高高在上、看似永生不死的皇帝。

时光如流水,悄然冲刷着灰烬王国的大地,也冲刷着阿尔卡迪乌斯的生命。

阿尔卡迪乌斯已经活了800+1500岁了。

在这无尽的岁月里,他早已看淡了一切。

权力?荣耀?亲情?爱情?这些曾经让他疯狂追逐、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持的东西,如今看来,不过是过眼云烟。

他累了,真的累了。

不是身体上的疲惫,而是灵魂深处的一种倦怠,一种对这无休止轮回的厌倦。

于是,他选择了最简单,也或许是唯一剩下的乐趣——等待。

等待那些曾孙辈的继承者们,完成他们残酷的淘汰赛。

他坐在南书房里,听着暗卫们汇报着那些年轻人互相算计、暗杀、背叛的笑话,心中再无波澜,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。

灰烬王国的帝王,只能是那个最强、最无亲情、最冷酷无情的人。

这是他为自己选定的规则,也是这个王国延续至今的法则。

弱者,圣母,那些心怀慈悲、渴望和平的人,在这个王国里,只有一个结局——去死。

而他自己,这位活了2300岁的帝王,也不过是这法则下的一颗棋子,一个等待着被最终胜利者终结的符号。

他甚至有些期待,当那个胜出者站在他面前,举起重剑,将他斩杀在皇位之下时,那瞬间终结的滋味。

这,或许是他漫长生命中,最后一点值得期待的新鲜感了。

他只是静静地坐着……

像一尊古老的雕像……

等待着那最终的……

注定的结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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