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璃一脚踏进石门，脚底细沙微凉，像踩在春夜刚化冻的河滩上。她没急着往前走，先回头确认三人跟上，顺手扶了把慕容雪的胳膊。那手腕瘦得硌手，但人站稳了，没再晃。
端木云落地时哼了声，活动了下手腕：“这地方……静得像灶台熄了火。”
公孙宇左右看了看，蹲下摸了摸沙地：“沙里埋的瓷片，纹路不像是天然形成的。”
洛璃没接话，低头盯着脚边一片碎瓷。上面映着个穿青裙的背影，木簪挽发，正走向桃林。她指尖轻轻一碰，画面晃了晃，换成另一个场景——她站在灵修学院的灶台前，锅里炖着一锅发黑的灵草汤，旁边一群学生捂着嘴往后退。
“别看。”她忽然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让三人一愣。
“这些瓷片会照人心。”她蹲下，手掌贴地，闭眼深吸一口气。桃源空间里的阁楼轻轻震了一下，一缕清流从识海滑下，像是喝了口刚熬好的参茶，整个人松了一寸。
再睁眼时，她伸手把公孙宇面前那片瓷拨开：“别盯着看，它会把你最不想回忆的事翻出来热一遍。”
端木云挠头：“那我岂不是得看见你上次煮糊的灵芝羹？”
“你再提那锅汤，”洛璃瞪他，“我就用腐土蘑菇给你炖汤回敬。”
慕容雪轻咳两声，嘴角却翘了：“那味儿……确实难忘。”
四人站成一圈，背靠背。洛璃盯着中央那团悬浮的光球。它不大，也就巴掌高，却亮得刺眼，外圈缠着一圈符文，像谁用金线绣了本翻不动的古书。符文缓缓转动，每转一圈，空气就轻轻震一下，像是在呼吸。
“它……”公孙宇刚开口，光球忽然微颤，符文闪了一瞬。
四人身体同时一僵——体内残存的灵力竟不受控地往胸口涌，像被什么吸着。
“别运功。”洛璃低喝，手猛地按进沙地。她神识一动，桃源空间里那株聚灵藤的根须悄然钻出，顺着她的掌心扎进地底。沙面微微拱起，一圈淡青色的纹路扩散开，像锅盖边缘的蒸汽圈。
灵流被截住了一截。
“它不是在攻击。”洛璃喘了口气，“它在‘吸气’。我们体内的灵，就是它的空气。”
端木云咬牙：“那咱是不是得憋气？”
“你憋得住灵力，也憋不住心跳。”公孙宇苦笑，“这地方……怕是活的。”
洛璃没理他们斗嘴，盘膝坐下，手掌仍贴着沙地。她没再压制体内那股被牵引的灵流，反而轻轻引导桃源空间里的一缕灵力，从指尖缓缓渗出，像往河里倒了一勺清泉。
光球顿了顿。
符文转速慢了半拍。
接着，它缓缓绕着原地转了一圈，五彩光芒从刺目转为柔和，像是从烧红的铁块变成了温着的陶罐。那些原本压迫感十足的符文，竟像书页一样轻轻翻过一页，露出底下新的纹路。
“它……在看我。”洛璃低声说。
“啥？”端木云瞪眼。
“不是用眼睛。”她闭上眼，任由共鸣在胸口蔓延，“是用‘读’的。它在读我有没有灵，有没有火，有没有……味道。”
她忽然笑了。
“难怪我一进来，它就吸我灵力——它以为我是碗没加调料的白粥。”
公孙宇一愣：“所以你是说，它把我们当……食材了？”
“别说得那么吓人。”洛璃睁开眼，“是‘访客登记’。就像进饭馆，老板先闻闻你身上有没有钱味儿。”
她从空间里取出一枚金丝桂，放入口中慢慢嚼。甜香混着一丝辛辣在嘴里散开，她没咽，而是把嘴凑近三人，轻轻一吹。
三人都愣了。
舌尖突然尝到一股熟悉的暖意，像是冬夜喝下第一口姜糖水。紧接着，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——不是影像，也不是声音，而是一种“被等了很久”的感觉，像回家时发现门没锁，桌上还温着一碗面。
端木云眨了眨眼：“我……刚是不是尝到你心里的想法了？”
“不是想法。”慕容雪轻声说，“是‘被需要’的感觉。”
公孙宇摸了摸后颈：“这地方……它认识你？”
洛璃没回答。她盯着光球，发现它正缓缓下降，离地只剩半尺。符文不再旋转，而是像老式秤杆上的刻度，一格格亮起，像是在称什么。
她忽然伸手，从空间里摸出一块暖阳蜜糕，轻轻往前一抛。
糕点飞过半空，眼看要撞上光球——
它停住了。
悬在空中，像被谁伸手接住。
光球微微震颤，符文从头亮到尾，又从尾亮到头，像是在翻一本看不见的账本。接着，它缓缓上升，回到原位，光芒稳定，不再吸灵，也不再压迫。
“它收了。”洛璃笑了，“看来这顿‘见面礼’它吃得满意。”
“你拿美食换功法习惯了，”公孙宇摇头，“现在连遗迹都开始打赏了？”
“那可不。”她拍拍裙摆站起来，“我可是专业厨师，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。”
端木云活动了下手脚：“现在咋办？往前走？”
洛璃看向光球后方。那里有条向下的台阶，石阶边缘刻着细小的桃枝纹，和她空间里那座阁楼的栏杆一模一样。
她没急着走，而是从空间里取出四小块糯米糕，一人发了一块：“吃点，补补神。别到时候下去了，饿得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。”
“你这空间现在是移动食堂了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她咬了一口，“我又不当苦修者，饿着肚子闯秘境，那不是修行，是自虐。”
慕容雪吃完，脸色好了些：“台阶下面……有风。”
“不是风。”公孙宇眯眼，“是气流。有规律的，像呼吸。”
端木云握紧刀柄：“那就更得下去看看了。”
洛璃最后看了眼光球。它安静悬浮，符文如呼吸般起伏，像是在等待下一个访客，又像是在等一锅汤熬到火候。
她抬脚，朝台阶走去。
脚尖刚触到第一级——
光球忽然一闪。
不是攻击，也不是警示。
它像熟透的桃子轻轻晃了一下，一缕极细的金光从符文缝隙中溢出，顺着台阶滑下，像一滴蜂蜜缓缓流淌。
洛璃停下。
那金光流到她脚边，停住，轻轻盘旋，像在引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