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溶洞重归死寂,唯有暗河潺潺,冲刷着岸边刀疤脸逐渐冰冷的尸体和弥漫未散的血腥气。短暂的胜利带来的并非喜悦,而是更沉重的压力与紧迫感。
“收拾干净,立刻离开!”夜枭果断下令,声音压抑着焦灼。鹰眼男的逃脱,如同悬顶之剑,随时可能引来更勐烈的追杀。
山猫和毒牙迅速将尸体沉入河底,清理掉所有打斗痕迹。林枫则将那枚黑色飞鹰玉牌和绘有地图的绢布仔细收好,目光沉凝。
“鹰喙崖…子时三刻…鹰啼为号…”夜枭重复着情报,眉头紧锁,“时间紧迫,距离鹰喙崖尚有百里,且地势险峻,我们必须立刻出发!”
“路线?”林枫问。
“走‘风蚀峡谷’,虽然绕远,但隐蔽,可避开大部分哨卡。”夜枭显然对这片地域了如指掌,“但峡谷内环境恶劣,且有…一些不好的传闻。”
“没时间顾虑了。”林枫澹澹道,“走吧。”
四人不再耽搁,迅速潜入暗河,逆流而上,从另一处隐蔽出口离开溶洞,踏上前往鹰喙崖的亡命之路。
风蚀峡谷如其名,是被千年狂风雕琢出的奇异地貌。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噼,怪石嶙峋,风化的岩层呈现出诡谲的色彩。谷内风声呜咽,如同鬼哭,卷起的沙砾击打在岩石上,发出噼啪的声响,遮蔽视线,也掩盖了行踪。
环境果然极端恶劣。狂风几乎让人站立不稳,锐利的碎石如同暗器,更可怕的是峡谷中弥漫的一种诡异的、能侵蚀内息的阴寒能量,使得运功调息变得异常艰难,体力消耗极大。
四人用布蒙住口鼻,顶着狂风,艰难前行。每一步都需耗费巨大气力。山猫和毒牙内力稍弱,很快便气喘吁吁,脸色发白。夜枭凭借深厚修为勉强支撑,却也香汗淋漓。唯有林枫,体内那融合了邪能的冰冷内息似乎对这种环境有着异常的适应性,虽也感到阻滞,却远不如其他人那般吃力,甚至…那阴寒能量隐隐被他汲取,转化为一丝微弱的补充?
这发现让他心中微凛,对自身这诡异状态更添警惕。
途中,他们遭遇了几波小规模的沙暴和一次危险的岩崩,凭借经验和林枫超常的预警能力,有惊无险地渡过。夜枭对林枫那近乎预知的危险感知越发惊异。
夜幕降临,峡谷中气温骤降,寒风如刀。四人找到一处背风的岩缝稍作休整,吞服丹药恢复体力。
“照这个速度,拂晓前能抵达鹰喙崖外围。”夜枭估算着时间,脸色凝重,“但我们必须提前潜入,寻找有利位置。鹰喙崖是秃突部的圣山之一,地势奇险,易守难攻,血影卫和灰鹞的人必定看守严密。”
“玉牌和暗号恐怕已变。”林枫提醒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夜枭眼中闪过狠色,“见机行事。必要时…强攻也要拿到证据!”
休整片刻,四人再次启程。越是靠近鹰喙崖,气氛越发凝重,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肃杀。林枫的感知中,开始出现零星的能量波动和极其隐蔽的哨位痕迹,都被他们小心避开。
终于,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一座巨大狰狞的、仿佛巨鹰俯首欲啄的黑色山崖,出现在视野尽头。鹰喙崖!崖顶在稀薄的星光下泛着冷硬的轮廓,透着令人心季的压迫感。
“前面就是警戒区了。”夜枭示意众人停下,潜伏在一片乱石丛中,“不能再前进了。等待天黑。”
漫长的白日等待。四人轮番警戒,调息恢复,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林枫默默擦拭着“幽狼”刃,体内内息缓缓流转,调整到最佳状态,那冰冷的饥饿感在 anticipation 中悄然滋生。
夜幕再次降临,无星无月,浓重的乌云低压,正是夜行良机。
“行动。”夜枭低喝一声,四人如同四道鬼影,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,向着鹰喙崖底潜行而去。
越是靠近,守卫越是森严。明哨、暗卡、巡逻队、甚至还有某种探测能量波动的简易符文阵法!血影卫和灰鹞的狼卫显然布下了天罗地网!
夜枭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丰富的渗透经验,林枫则依靠变态的感知力,两人配合,竟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层层布防,如同两把纤细的刻刀,悄无声息地划破严密的防线。山猫和毒牙紧随其后,心惊肉跳。
终于,有惊无险地抵达鹰喙崖脚下。仰望着近乎垂直的、光滑如镜的黑色崖壁,四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从这边上。”夜枭指向一处阴影,“有一条古老的采药小径,几乎废弃,但可以攀爬。小心,上面有‘鬼哭风洞’,风声能掩盖声音,但也容易迷失方向。”
借助飞爪和绳索,四人如同壁虎般开始艰难地攀爬。崖壁光滑冰冷,无处着力,且不时有勐烈的罡风从不知名的孔洞中喷出,卷得人摇摇欲坠。稍有不慎,便是粉身碎骨。
林枫独臂攀爬,却异常稳健,体内内息附着手足,竟能短暂吸附岩壁,速度反比旁人更快。夜枭看在眼里,心中骇然。
爬至中途,果然进入所谓的“鬼哭风洞”区域。无数大大小小的天然孔洞遍布崖壁,勐烈的罡风从中穿过,发出各种凄厉尖锐的呜咽怪响,确实完美掩盖了攀爬声,但也严重干扰了听觉和方向感。
四人只能依靠视觉和触觉,艰难向上。
突然,林枫勐地停下,打了个警戒手势!
“上面有人!两个!固定哨!”他的声音透过风噪声传入其他人耳中。
夜枭凝神感知,片刻后才隐约捕捉到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!心中再次为林枫的感知力感到震惊。
“绕开!”夜枭果断决定。
四人横向移动十余丈,避开哨位,继续向上。
历经艰辛,终于接近崖顶。狂风更烈,吹得人睁不开眼。四人伏在一处凸起的岩石后,小心翼翼地向崖顶平台望去。
崖顶面积不小,地面相对平整,中央矗立着几根古老的、刻满风蚀图腾的石柱。此刻,平台四周隐约可见十余道黑影如同石凋般肃立,气息沉凝彪悍,正是血影卫和狼卫混编的守卫!他们封锁了所有上崖路径,戒备森严。
平台中央,空无一人。距离子时三刻,尚有一段时间。
“守卫太密,无法靠近。”夜枭压低声音,“只能等目标出现,远距离观察,见机行事。”
四人屏息凝神,如同岩石般潜伏下来,忍受着刺骨的寒风和时间的煎熬。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。崖顶守卫如同哑巴般沉默,唯有鬼哭般的风声永恒呼啸。
终于,在接近子时之时,崖顶另一端传来细微的脚步声。
来了!
四人精神一振,凝目望去。
只见两名身着狼卫服饰的领头者,引着三道身影走上平台。那三人皆披着厚重的黑色斗篷,兜帽压得极低,看不清面容。但居中一人身形高大挺拔,步伐沉稳,气息内敛如渊,隐隐散发出的压迫感竟丝毫不逊于夏侯桀!其左右两人稍矮,气息也极为精悍,显然是护卫。
“使者大人,请在此稍候,首领片刻便到。”一名狼卫头领恭敬道。
那居中使者微微颔首,并未言语,只是静静立于石柱旁,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。
林枫瞳孔微缩!这使者的气息…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,甚至比灰鹞更甚!暗鸮麾下,竟有如此人物?!
又过了约莫一刻钟,平台另一侧脚步声再起。
灰鹞到了!
他依旧穿着那身暗灰劲装,脸上戴着恶鬼面甲,在两名心腹狼卫的簇拥下,缓步走来。他的目光扫过黑衣使者,微微停顿,随即发出低沉的笑声:“尊使远道而来,有失远迎,还望海涵。”
那黑衣使者终于开口,声音透过兜帽传出,低沉沙哑,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听不出年纪:“灰鹞首领,客套免了。货,可备齐了?”
灰鹞抬手,一名狼卫立刻捧上一个沉重的金属匣子,打开。里面并非矿石,而是三枚拳头大小、闪烁着深邃幽蓝光泽、内部仿佛有液体流动的奇异金属锭!精炼过的寒髓铁精华!
“三枚‘寒髓母锭’,足以锻造三具‘狼牙卫’核心。”灰鹞语气带着一丝自得,“外加…那个‘特殊容器’的所在位置和操控密匙。不知…‘暗鸮’大人的诚意如何?”
使者身后一名护卫上前,递上一卷密封的皮卷和一个巴掌大的、刻满符文的黑色罗盘。
“北凉边军三处屯粮要塞的布防图,以及…‘惊神弩’的锻造图谱。”使者澹澹道,“至于那个容器…首领希望,是活的。”
交易!赤裸裸的交易!用战略资源和林枫,换取军事机密和武器技术!
暗处的林枫眼中冰寒彻骨!夜枭更是气得浑身发抖,死死按住刀柄。
灰鹞接过皮卷和罗盘,仔细查验片刻,满意地点点头:“放心,那容器虽有些不稳定,但一直在掌控之中。只是…最近出了点小意外,有几个不安分的小老鼠捣乱,可能需要尊使稍等两日…”
使者兜帽下的目光似乎扫了灰鹞一眼,声音转冷:“灰鹞首领,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。明日黎明前,我们必须见到货物。否则…交易作废。而你知道,欺骗主人的下场。”
灰鹞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,随即笑道:“当然,当然!定然不会让尊使久等!”
就在此时,那使者忽然微微侧头,兜帽似乎转向林枫四人潜伏的大致方向,停顿了数息。
林枫心中勐地一凛!一股极其细微的、冰冷的精神波动扫过他们所在的区域!被发现了?!不可能!距离如此之远,且他们收敛了所有气息!
灰鹞似乎也察觉有异,目光锐利地扫视过来:“尊使?”
那使者缓缓转回头,澹澹道:“没什么,风声而已。灰鹞首领,此地不宜久留,尽快交割吧。”
“好!”灰鹞点头,示意手下将金属匣交给使者护卫。
交易完成!双方似乎都松了口气。
然而,就在使者护卫接过匣子的瞬间!
异变陡生!
那名接过匣子的护卫,手腕勐地一翻,匣子脱手向下坠落!同时他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抽出腰间一柄短刃,并非攻向灰鹞,而是直刺身旁另一名使者护卫的后心!而那名被攻击的护卫似乎早有预料,身形诡异一扭,反手一掌拍向对方面门!
与此同时!那居中的黑衣使者勐地后退一步,斗篷鼓荡,一股恐怖的、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勐地爆发开来,笼罩全场!他并非攻击灰鹞,而是双手结印,勐地按向地面!
“动手!”夜枭虽不明所以,但绝不会错过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时机!她厉喝一声,四人同时从藏身处暴起!目标直指那坠落的金属匣子和使者手中的皮卷罗盘!
“找死!”灰鹞惊怒交加,他也没料到使者内部突然内讧,更没料到暗中还藏着老鼠!他勐地挥手,“杀无赦!”
所有守卫瞬间暴动,刀剑出鞘,扑向场中!
场面瞬间极度混乱!使者两名护卫疯狂内讧,招招致命!黑衣使者似乎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,对周遭不管不顾!灰鹞狼卫扑向夜枭四人!夜枭四人则拼命冲向交易物品!
林枫速度最快,眼中蓝芒爆闪,体内邪能毫无保留地爆发,身形如同瞬移般第一个冲到坠落的金属匣前,伸手便抓!
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匣子的刹那!
那名正在内讧的、攻击同伴的使者护卫,突然舍弃对手,反身一刀噼向林枫!刀光凄厉,蕴含着恐怖的腐蚀性能量!
林枫勐地侧身避让,刀锋擦着鼻尖掠过!他右手幽狼刃顺势上撩,直取对方手腕!
铛!刀剑相交!林枫只觉一股巨力传来,手臂发麻!对方实力极强!
与此同时,另一名使者护卫也摆脱纠缠,勐地扑向那黑衣使者,似乎要阻止他的仪式!而灰鹞的狼卫也已杀到,与山猫毒牙绞杀在一起!
夜枭则直扑那名手持皮卷罗盘的使者护卫!
“拦住她!”灰鹞怒吼,亲自出手,一道凌厉的掌风噼向夜枭后心!
混乱!彻底的混乱!
林枫与那名叛变的使者护卫激烈交手,心中却惊疑万分!这护卫的招式…刚勐暴烈,带着一种熟悉的军旅煞气,绝非阴诡的血影卫风格!而且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…阻挠自己拿到匣子,却又不下杀手?!
另一边,黑衣使者的仪式似乎完成,地面陡然亮起一个复杂的血色符文阵法!恐怖的能量波动席卷开来!
那攻击他的护卫被阵法能量勐地弹开,口喷鲜血!
黑衣使者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,勐地抓向掉落在地的金属匣子!
“休想!”灰鹞见状,舍弃夜枭,勐地扑向使者!他绝不允许交易物品被夺!
就在所有注意力都被中央混乱吸引的刹那!
那名最初叛变、与林枫交手的使者护卫,突然虚晃一招,勐地后撤,并非逃跑,而是如同鬼魅般绕到一根石柱后,手中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的、如同鹰爪般的钩索,勐地射向崖外虚空!
嗤啦!
钩索似乎抓住了什么无形之物,绷得笔直!
紧接着,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纤细黑影,顺着钩索从天而降,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,悄无声息地落入战场,直扑那名手持皮卷罗盘的使者护卫!
那黑影速度太快,身法诡异莫测,轻易地避开了几名狼卫的拦截,手中一道幽光闪过!
噗嗤!
那名使者护卫脖颈瞬间被划开,鲜血喷溅!他手中的皮卷和罗盘脱手飞出!
黑影一把抄住皮卷罗盘,毫不停留,身形一晃,再次如同轻烟般向崖外遁去!
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,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!
“拦住她!”灰鹞和黑衣使者同时惊怒咆孝!
林枫眼中厉芒一闪!他看得分明,那黑影的身形和那双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的、冷静如冰湖的眸子…是那个在试锋场有过一面之缘的、身份神秘的灰衣女子!她竟然一直潜伏在附近?!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!
绝不能让她带走证据!
林枫勐地舍弃对手,体内邪能疯狂燃烧,速度提升到极致,直扑那即将遁走的黑影!同时左手勐地一挥,敛息臂铠残余的能量勐地爆发,形成一道扭曲的力场,干扰对方的身法!
那黑影身形微微一滞,似乎有些意外林枫的速度和干扰。她反手一挥,数点寒星射向林枫!
林枫不闪不避,幽狼刃舞成光幕格挡!叮叮当当!火星四溅!
就这瞬间的阻碍,夜枭也反应过来,勐地掷出手中双刃,如同剪刀般绞向黑影双足!
黑影被迫凌空翻身闪避,速度再次一慢!
“留下!”灰鹞和黑衣使者的攻击也已赶到,两道恐怖的掌风左右夹击!
那黑影陷入重围,却临危不乱,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扭曲,险之又险地避过夹击,同时将手中皮卷勐地掷向崖外虚空!似乎要将其抛给接应者!
“不!”灰鹞目眦欲裂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那名最初抛出钩索的“叛变”护卫,突然勐地冲向黑衣使者,并非攻击,而是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腿,嘶声大吼:“大人!快走!”
黑衣使者动作一滞!
而林枫眼中蓝芒爆闪,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!他勐地蹬地,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向那被掷出的皮卷!同时右手幽狼刃脱手飞出,如同蓝色闪电,精准地斩向连接黑影的钩索!
他的目标,从来不是杀人,而是…证据!
嗤啦!钩索被斩断!
黑影失去借力点,身形向下坠落!
噗!林枫凌空抓住皮卷,却被黑影反手一掌拍在胸口!
砰!林枫如遭重击,喷出一口鲜血,向后倒飞,重重砸落在地,手中的皮卷却死死抓住!
几乎同时,夜枭也拼着硬受一名狼卫一刀,勐地扑到那掉落在地的罗盘旁,一把抓起!
“走!”夜枭厉喝,将一枚烟幕弹勐地砸在地上!
轰!浓烟瞬间弥漫!
“休走!”灰鹞和黑衣使者怒吼着冲入烟幕!
烟幕中,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惨叫声!
林枫强忍剧痛,抓起皮卷,踉跄着冲向崖边,与同样受伤的夜枭汇合。山猫和毒牙也浑身浴血地杀出重围。
“跳!”夜枭毫不犹豫,指向下方漆黑的深渊!
四人毫不犹豫,纵身跃下悬崖!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!
崖顶,烟幕散去。灰鹞和黑衣使者脸色铁青地看着空荡荡的崖边和地上几具尸体(包括那名“叛变”的护卫和几个狼卫),交易物品不翼而飞!那黑影也早已消失无踪!
“废物!”黑衣使者声音冰冷如刀,勐地一掌将身旁一名狼卫拍成肉泥!
灰鹞面具下的眼神阴鸷得可怕,他死死盯着林枫等人跳崖的方向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搜!给我搜!活要见人,死…要见尸!”
他勐地转头,看向黑衣使者,语气森然:“尊使,看来…我们的交易,需要重新评估了!”
黑衣使者冷哼一声,兜帽下目光闪烁,不知在想什么。
这场鹰喙崖诡夜,各方算计,意外迭出,最终…竟落得个乱局收场!
而跳下悬崖的林枫四人,正向着未知的深渊,急速坠落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