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木清的一番话，像颗定心丸落进端木衍心里， 他盯着桌上凉透的茶杯，忽然觉得女儿喜欢女孩子这事儿，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。
“等她尝够了感情的苦头后，自然也就不再会喜欢女孩子了。” 他在心里这么盘算着。
转念一想，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：要是让女儿回国就职于别家公司，以她的本事，日后难免不会成为竞争对手的臂膀。
但要是让她回自家公司，凭她的能力，肯定能闯出一片天，还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。
这么一权衡，端木衍拿起手机，拨通了女儿回国后的第一通电话，声音里刻意掺了几分温和：“回家吃顿饭吧。”
饭桌上，叔叔婶婶围着端木念不停劝说，软磨硬泡下，她终于松口，同意进自家控股占比大的的爱乐宝公司。
其实她心里早有打算，想从基层做起，免得落人口舌说她靠关系。
可筷子刚夹起一块排骨，就见叔叔端木清悄悄碰了碰端木衍的酒杯，眼神递过去一个暗示 ，让他说点软话，缓和缓和父女关系。
端木衍心领神会，端起酒杯朝女儿举了举，声音洪亮：“从基层做起就是大材小用！我端木衍的女儿，论实力、论资历，还怕堵不住别人的嘴？”
话里满是骄傲，可落在端木念耳里，却没多少暖意。
然而，今天的四人饭桌上，气氛却冷得像结了冰。
端木衍脸色灰败，带着病气，扒了两口饭就问起公司的经营状况，说着说着又话锋一转：“念念，工作上多照顾着点恬甜。”
赵姨赶紧把盛好的鸡汤推到端木衍面前，笑着帮腔：“是啊念念，你是姐姐又是领导，甜甜刚进公司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，你多担待。”
赵恬甜埋着头吃着妈妈夹的鱼肉，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满。
端木念心里一阵发堵 ， 爸爸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，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，他难道看不出赵姨母女俩这副假惺惺的样子？
还是说，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的感受？
顾及着生病中的父亲，端木念不得不表现出乖巧女儿的样子。
爸爸问什么，她都捡好听的答，时不时还叮嘱两句：“您别太累了，多注意休息。”
端木衍看着女儿低眉顺眼的样子，忽然有些恍惚。
女儿现在越来越优秀，想必也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。
他放下筷子，缓缓开口：“我这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，想慢慢退下来，把你弟弟端木泽从国外接回来认祖归宗，你们姐弟三个互相扶持，把公司做大。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放心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我跟你赵姨商量过了，她也同意小泽回来，说家里人多热闹。”
“你弟弟那边，我正在跟他妈妈协商，估计没多久就有好消息，正好你今天过来，我就先跟你说一声。”
端木念静静地听他说完，未动几口的饭菜，让她越发觉得索然无味，她放下筷子，脸上挤出一丝微笑：“一切听爸爸安排。”
下午，端木念没回公司，而是开车去了母亲许溪韵的墓地。
风一吹，墓碑前的松柏轻轻晃动，她把一束母亲生前最爱的白桔梗放在碑前，声音轻轻的：“妈妈，念念来看你了。”
“端木衍还是放不下他的儿子，你说你们当初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的，可他就因为没有儿子，就出轨背叛了婚姻。” 她蹲在墓碑前，手指轻轻拂过碑上母亲的名字，“他早就决定好的事情，何必假惺惺地叫我回来通知我呢？您放心，我不会把您的心血拱手让人的。”
“还有啊妈妈，我找到能相伴一生的人了，我们很相爱，如果我们能一直走下去，我会带她来见您的。” 风裹着她的声音，慢慢散在空气里。
天黑的时候，端木念才离开墓地。
一路上，她满脑子都是母亲短暂的一生，觉得不值，也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感到无奈。
回到车上，她打开关机的手机，一连串的信息和未接电话跳了出来 ，微信置顶的文暖晴，每隔一会儿就发来一条消息，未接电话也大多是她打的。
端木念深吸一口气，抛开心里的繁杂，给文暖晴回了条消息：“这就回去了。”
没过多久，远处传来车门关上的闷响，接着是带着咳嗽声的脚步声，越来越近。
文暖晴抬头一看，端木念一边走一边咳，走到一半还停了下来，等咳嗽平息了才继续朝她走来。
灯光下，端木念的脸透着异样的潮红，眼睛里满是歉意，定定地看着她。
“小孩，我回来了，是不是等了很久？” 端木念的声音还有点沙哑。
听到这句话，文暖晴一整天的忐忑不安，还有联系不上她的烦躁，一下子就平复了。
她本来有好多话想说，可看到端木念的那一刻，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， 她的女孩，今天肯定受了不少委屈，而自己却没能在她身边陪着。
“我咳嗽得厉害，好像有点低烧，应该是吹风着凉了，你离我远点儿，保持安全距离，别传染给你……” 端木念说着就要往后退。
可文暖晴却上前一步，拉住了她的手，声音里带着委屈和着急：“离到哪里去？到底多远才是你认定的安全距离？”
“你有烦心事都不跟我说，我今天担心了一整天，你知道吗？”
“我不想你躲起来一个人难过，不想你独自受委屈，难道我们不是彼此的依靠吗？”
她眼眶有点红，接着说：“相爱就是要成为彼此的力量啊！我能接受你所有的情绪，可困难的时候我们得一起面对，开心的时候一起分享，哪有谈恋爱只分享快乐，不诉说难过的？”
“我们也是芸芸众生中一对普通情侣，在我心里，我们都是彼此的精神支柱。”
“开心的事一说，就变成双倍的快乐；难过的事一聊，就能少一半的不痛快。”
“念姐，答应我，以后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好不好？”
端木念看着文暖晴着急的样子，心里一暖，伸手揽过她的腰，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掉落在文暖晴温热的皮肤上。
文暖晴赶紧轻轻拍着她的背，声音软了下来，哄着怀中的人儿：“对不起念姐，我不该说这些重话，让你伤心了。”
端木念抬起头，脸颊还带着热度，鼻头红红的：“我答应你，以后会改的，你别因为我今天的样子生气好不好？”
“我只是太久一个人，不习惯把不开心说出来，我怕你跟着我一起难过。我只想让你好好的，跟我一起开心。”
“那你以后可得多习惯习惯。” 文暖晴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，“我没生气，就是心疼你，心疼我这么通情达理、只想着小孩，不顾自己的念姐。”
被她这么一夸，端木念反倒有些不好意思，似乎都有些走不稳路了，身子直往文暖晴怀里钻。
文暖晴躲了躲，她又钻过来，文暖晴继续躲，她还要钻。
一来二去，文暖晴索性不躲了，任由她往自己怀里蹭。
两人都被这幼稚的举动逗笑了，空气中的沉闷也消散了不少。
最后，文暖晴干脆把端木念打横抱了起来，笑着说：“抱紧了啊！我要抱我家内人回家了。”
说着还轻轻颠了颠，吓得端木念赶紧搂住她的脖子，小声抗议：“你放我下来，万一有人看到多不好，再说我也怕你太累了。”
“这么晚了，大家都回家了，没人看得到。听话，我抱着你走。” 文暖晴脚步稳稳的，语气里满是不容拒绝的温柔。
回到家，文暖晴先催着端木念去冲热水澡，自己则赶紧用电压力锅煮了驱寒的姜枣粥。
等端木念洗完澡出来，粥也煮好了，她端着粥坐在床边，一口一口喂给端木念吃，还不忘叮嘱：“多吃点，吃完了好吃药。”
吃完药，文暖晴又用湿毛巾给她敷额头，拿酒精擦胳膊和腿降温，每隔一会儿就拿体温计给她量体温，眼睛紧紧盯着体温计上的数字，生怕温度降不下来。
端木念看着她忙碌的样子，心里的暖意更浓了。
以前她要是生病，总是一个人扛着，顶多喝杯热水睡一觉就过去了。
可自从跟文暖晴在一起后，她的一点小毛病，都会被小孩“小题大做”，生怕照顾得不周。
直到体温计显示温度慢慢降下来，文暖晴才稍稍放下心来。
她躺在端木念身边，轻轻搂住她，撒娇似的哼哼：“乖乖，你都把我女朋友饿瘦了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得刚刚好。”
端木念笑着捏了捏她的脸：“以前不好吗？”
“以前太瘦了，摸起来……” 文暖晴话说到一半，忽然停住了，眼神有些闪躲。
“摸起来怎么样？” 端木念追问着，眼里满是笑意。
文暖晴赶紧示弱撒娇道：“摸起来跟现在手感一样好！天地良心，我可没说以前不好！”
端木念看着她慌张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：“看在我家小孩今天为我担心了一整天的份上，我就原谅你了。”
“从明天开始，就拜托厨师长大人监督，我一定多吃饭，争取把自己养得胖胖的，满足你的愿望。”
文暖晴一听，立刻眉开眼笑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：“这可是你说的，不许反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