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3章：
晨雾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，陈默正蹲在医疗队帐篷后墙根。两瓶矿泉水在怀里焐得温热，瓶身的标签被指尖摩挲得发皱——左边那瓶他特意留了半指空隙，晃起来能听见清脆的水声，林晚星总说这种声音像灾变前的风铃。
“陈默？”
高马尾扫过他手背时，带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。林晚星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新的血渍，浅蓝色条纹病号服领口别着枚银质十字架，是昨天从物资堆里翻出来的。“你怎么来了？”她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，却在看到他眉骨的疤痕时，指尖下意识地抬了抬，又猛地缩回，“还疼吗？”
陈默把矿泉水递过去，瓶身相触的瞬间，青灵玉的光晕在衣襟下轻轻颤动。“医疗队的水够喝吗？”他注意到她指尖的光粒比昨天黯淡，像快燃尽的烛芯，“昨天那个孩子……”
“救回来了。”林晚星拧开瓶盖时，手腕在发抖，“张医生说，是你的净化玉让我体内的光粒变纯了。”她突然压低声音，指腹点了点十字架背面，“这里的护士长偷偷告诉我，基地在收集异能者的血液，说要研究‘抗浊瘴血清’，可我在血库看到……他们把b级以上异能者的血倒进了培养皿，里面养着浊瘴菌。”
陈默的喉结滚了滚。他想起昨天在任务公告栏看到的“自愿献血换5积分”的告示，当时只觉得刺眼，此刻才明白那红色油墨下藏着的腥甜。青灵玉突然发烫，像是在呼应他胸腔里翻涌的寒意。
“别乱说话。”他攥住她拿十字架的手，指腹擦过她虎口处的细小划痕——那是昨天给伤员缝合时被针头扎的，“先把水喝了，我去趟科技区。”
林晚星的手指突然反扣住他的掌心，力道大得惊人。“陆明远是不是找过你？”她的声音发颤，马尾辫上的塑料发圈晃出细碎的响声，“李护士说科技派的人都疯了，为了研究转换装置，上个月解剖了三个活的变异者。”
陈默想起那本泛黄的《青灵秘录》，书页间夹着的半张星象图上，用朱砂标着个模糊的“东”字。“他只是想修个聚能器。”他摸了摸她的发顶，像在图书馆时那样，“我很快回来。”
科技区的铁皮房比普通区的帐篷矮半截，墙面上焊着密密麻麻的齿轮，风过时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，像无数只虫在噬咬金属。陆明远正蹲在门口拆台旧收音机，黑框眼镜滑到鼻尖，露出的睫毛上沾着层机油，见陈默过来，突然把螺丝刀往地上一戳：“成了！”
工作台的阴影里，躺着个拳头大的金属装置。铜丝缠绕的核心处，嵌着块透明晶体，里面浮动着淡绿色的雾气——是陈默昨天净化出的灵气。“这是初代聚能器。”陆明远的手指在晶体上敲出轻快的节奏，“能储存你十分之一的净化量，但输出时会损耗大半。”他突然抓起《青灵秘录》，书页拍在装置上，“但加上这个就不一样了！”
陈默的目光落在书页摊开的那页，篆体小字在晨光里泛着微光：“灵脉如渠，科技为闸，合则通江海”。这行字的笔迹比其他地方深，像是被人反复描摹过，边缘还沾着点暗褐色的痕迹，像干涸的血迹。
“这是我爸写的。”陆明远的指甲刮过那行字，声音突然低了下去，“他失踪前三天，把这本书锁在保险柜里，说‘青灵玉现世时，就是灵脉重开日’。”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机械核心，齿轮间还卡着几根灰白色的毛发，“这是从他的实验室找到的，里面有浊瘴残留，你能净化吗？”
青灵玉的光晕顺着陈默的指尖漫出，裹住机械核心的瞬间，那些灰白毛发突然蜷缩起来，发出滋滋的灼烧声。陆明远的眼镜片反射着绿光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往装置的接口处按：“试试把灵气输进去！快！”
淡绿色的灵气涌入晶体时，装置突然发出蜂鸣。铜丝上浮现出与《青灵秘录》同源的纹路，像活过来的藤蔓，顺着工作台爬向那半张星象图。东郊外的某个点突然亮起红光，与青灵玉的光晕共振出细碎的电火花。
“是洞府！”陆明远的声音抖得像筛糠，“我爸标记的修士洞府就在那里！里面一定有星陨铁，有了它，聚能器的效率能提升十倍！”
机械核心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陈默猛地抽回手，发现核心内部嵌着块指甲盖大的黑色晶体，正贪婪地吸食着灵气，表面浮现出与腐尸符文相似的花纹。“这是什么？”他的指尖泛起刺痛，像被浊瘴鼠的尖牙刮过。
陆明远的脸瞬间惨白。“是……是浊瘴晶核。”他把核心往地上一摔，齿轮崩裂的声音里，带着哭腔，“我爸不是死于腐尸围攻，他是被暗魂教的人抓了！他们逼他用浊瘴造武器！”
铁皮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陈默抓起聚能器塞进怀里，陆明远慌忙合上《青灵秘录》时，门被粗暴地踹开——五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站在晨光里，为首的正是秦峰的副手，臂章上的雷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秦老大让你们去主厂房。”副手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齿轮碎片，最终落在陈默衣襟处，那里正透出淡淡的绿光，“新人特训营要开始了，你们两个，被选中了。”
陈默的掌心沁出冷汗。他注意到副手腰间别着的对讲机里，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：“……沈凝霜已到岗，冰系b级，状态稳定……”
主厂房的穹顶挂着块巨大的显示屏，上面滚动着二十个名字，陈默的名字后面标着“特殊能力者”，陆明远是“机械辅助d级”，而沈凝霜三个字后面，用红笔写着“强制征召”。秦峰坐在昨天那张办公桌后，指间转着枚暗紫色晶核，正是昨天越野车斗里那块。
“三天后出发。”他把晶核往桌上一拍，发出沉闷的响声，“目标三公里外的腐尸聚集点，清理干净，活着回来的，普通区的升异能区，异能区的直接领五十积分。”他的目光在陈默和沈凝霜之间转了圈，“沈凝霜，你带两个新人。”
沈凝霜的冰蓝色眼眸掀起层薄冰。她站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，黑色皮衣上的冰碴还没化，腰间的玉佩与陈默怀里的聚能器产生着微妙的共鸣。“我不跟普通区的废物组队。”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，“尤其是……藏着秘密的废物。”
陈默的手按在聚能器上，感受到里面灵气的躁动。他想起林晚星的十字架，陆明远的机械核心，还有那半张星象图上跳动的红光。“我不是废物。”他迎着沈凝霜的目光，眉骨的疤痕在灯光下泛出浅金色，“我的净化范围，不止十平米。”
青灵玉的光晕突然冲破衣襟，在厂房里扩散出二十米的光幕。那些附着在钢架上的浊瘴灰雾瞬间消散，露出底下崭新的合金——原来这钢铁基地的骨架，竟是用抗浊瘴材料筑成的，只是被人为蒙上了层灰。
秦峰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指间的晶核突然炸裂，暗紫色的雾气刚冒头就被光幕蒸腾成白烟。“很好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，“从今天起，你是陈默小队的队长。”他指了指门口，“再去领个队员，科技派张教授的学生，李萌萌，机械辅助d级。”
陈默走出主厂房时，正撞见个扎双马尾的女孩抱着堆零件，在门口跌跌撞撞。她的眼镜片碎了块，露出的左眼红肿着，像是刚哭过。“我……我叫李萌萌。”她的声音比蚊子还轻，零件盒里滚出个小巧的机械臂，“张教授说……说跟着你安全。”
沈凝霜从旁边走过，冰蓝色的眼眸扫过李萌萌颤抖的手，又落在陈默怀里的聚能器上。“别拖后腿。”她的皮衣下摆扫过陈默的手背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却在触及青灵玉光晕的瞬间，漾开圈极淡的涟漪。
暮色染红天际时，陈默坐在普通区的帐篷前，看着陆明远给李萌萌修眼镜。女孩的机械臂正自动组装着枚手榴弹，齿轮咬合的声音里，她突然小声说：“我爸是张教授的助手，上个月在实验室被异能派的人打死了，他们说他通敌。”
陆明远拧螺丝的手顿了顿。陈默摸出那半张星象图，借着最后一点天光，看见东郊外的红点旁，有人用铅笔写了个极小的“张”字。青灵玉在怀里轻轻发烫，他仿佛能听见齿轮与灵纹共振的声音，在这钢铁牢笼的心脏处，正酝酿着场无声的风暴。
远处的异能区又亮起了紫色火光，这一次，陈默的目光穿透层层帐篷，落在了医疗队的方向。林晚星应该正在给十字架抛光，她总说光线下的银器能驱散噩梦。而他知道，从明天起，他们所有人的噩梦，都将不再是暗夜里的腐尸，而是这看似坚固的钢铁基地本身。
聚能器里的灵气突然躁动起来，与青灵玉的光晕交织成淡绿色的网，将三个年轻的影子温柔地裹在中央。陈默握紧消防斧的手，第一次没有感到颤抖——或许，所谓的小队，就是让彼此的恐惧，在共振中变得微不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