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山坡的风裹着霉味吹过来时，老秦头的烟袋锅子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烟丝撒了一地。他蹲下去捡，手指蹭到的腐叶黏糊糊的，指尖还沾了层黑霉——这后山的枯树林，烂了快半年，如今倒成了霜叶谷的“祸根”。
萧夭蹲在枯树桩旁，用树枝拨开腐叶，底下的土发黑发黏，凑近闻，一股冲鼻的霉味直往嗓子里钻。阿蛮扛着便携色谱仪过来，探头看了看：“师父，这土里头的浊气浓度快到五了，比青禾药谷北坡的浊灵矿还邪乎。”阿竹拿着灵力计量仪在旁边转圈，眉头皱成了疙瘩：“师父，这儿的灵力密度才不到二，连灵草发芽的最低要求都达不到。”
老秦头蹲在一旁，手里攥着根枯树枝，一下下戳着地：“开春的时候，后山遭了虫灾，死了半坡树。我们想着枯树能当柴烧，就没急着清，哪成想天天下雨，树烂在地里，潮气裹着霉味，药圃里的灵草先是叶子发黄，后来根都烂了。”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药圃，地里的甘草、紫苏蔫头耷脑，叶子上的黑斑点像撒了把煤渣。
“得先把枯树林清了。”萧夭拍了拍老秦头的肩膀，“浊气源头不除，再好的阵法也挡不住。”老秦头立马站起身，对着谷里喊了一嗓子：“后生们，都来后山清枯树喽！”没一会儿，十几个后生扛着锯子、斧头跑过来，个个撸着袖子，眼里带着股子劲——霜叶谷的灵草是他们的命根子，如今有了法子，谁都想早点把这“祸根”除了。
清枯树不是易事。枯树烂得厉害，一锯子下去，木屑里带着黑水，溅在衣服上就成了洗不掉的黑印。后生里有个叫小石头的，才十六岁，锯树时不小心被木屑划破了手，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，蹭了蹭，接着干：“萧师父说了，清了枯树，灵草就能活，这点小伤算啥。”老秦头看着心疼，从怀里掏出个布包，里面是晒干的艾草叶，给小石头的手裹上：“这是去年的老艾草，能止血，别逞能。”
阿蛮和阿竹也没闲着。阿蛮在谷口找了块空地，撒上石灰粉，指挥着后生把锯好的枯树干运到空地上堆好：“枯树得烧干净，不然还会生霉，烧完的灰能当肥料，给药圃添点劲。”阿竹则拿着灵力计量仪，在清理过的地方来回测：“师父，清完的地方灵力密度能到二还多些，比之前好点了！”
等把枯树林清完，太阳已经西斜。后生们满身是汗，衣服上沾着腐叶和木屑，却没人喊累。老秦头杀了只自己养的鸡，炖了锅鸡汤，还拿出了藏了三年的灵酒：“萧师父，多亏了你，不然这霜叶谷真要完了。”萧夭端着酒碗，看着满谷的炊烟，心里明白，这只是第一步，要让灵脉活过来，还得靠阵法。
第二天一早，萧夭带着阿竹、阿蛮和老秦头去寻主阵的位置。霜叶谷的灵脉是环形的，顺着小溪绕谷一周，老秦头说，以前谷里的灵脉靠老枫树撑着——那棵几百年的老枫树，树干要三个人才能合抱，枝叶遮天蔽日，秋天叶子落下来，能把小溪都染成红色。
“主阵就设老枫树下。”萧夭指着老枫树的根须，“这树长了几百年，根须扎得深，肯定能接住灵脉的气。”老秦头点点头：“以前逢年过节，我们都来给老枫树上香，说它是谷里的‘灵神’，现在看来，还真没说错。”
选阵眼的时候，萧夭特意挑了四种在霜叶谷长了多年的灵草。枫树下的野菊，年年秋天都开得旺，耐潮；小溪边的菖蒲，根须扎在水里，能吸潮气；药圃里的甘草，耐旱耐涝，是谷里最皮实的灵草；还有谷口的紫苏，叶子能驱蚊虫，也能吸附点浊气。“这四种草跟着霜叶谷活了这么久，肯定能和阵法合得来。”萧夭跟老秦头解释。
挖阵眼的时候，老秦头特意叮嘱后生们轻着点：“别伤着老枫树的根，也别碰坏了灵草的根须。”阿竹蹲在阵眼旁，把从青禾药谷带来的腐叶土倒进去，又撒上灵草种子：“这腐叶土是青伯特意给的，说里面有灵脉的气，能帮新种子发芽。”萧夭则拿着刻刀，在阵眼周围刻连灵符文——符文的纹路要顺着灵草的根须走，这样才能把四个阵眼的灵气连起来。
刻符文的时候，阿蛮凑过来看，好奇地问：“师父，这符文的纹路为啥是弯的，不是直的？”萧夭手里的刻刀没停，解释道：“灵脉是绕着谷走的，符文纹路得跟着灵脉走，就像小溪得顺着地势流，要是刻成直的，灵气就堵在半路上了。”阿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蹲在旁边，学着萧夭的样子在地上画符文，画得歪歪扭扭，逗得后生们直笑。
启动主阵那天，辰时的太阳刚爬上山头。萧夭、阿竹、阿蛮和老秦头分别站在四个阵眼旁，手里各捏了把灵草种子。“一、二、三——聚灵！”萧夭喊出口号，四人同时将三成灵力注入阵眼。没一会儿，淡绿色的光晕从阵眼里冒出来，像细细的绿丝带，顺着连灵符文的纹路慢慢爬，最后绕着老枫树缠成了一个圈。
光晕刚成型，小溪里的水就有了变化——原本浑浊的水慢慢变清，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；药圃里的灵草，叶子轻轻晃了晃，像是伸了个懒腰。老秦头揉了揉眼睛，又凑到小溪边看：“活了，水真的清了！”阿竹拿着灵力计量仪跑过来，声音都在抖：“师父，主阵周围的灵力密度升到二还多些，快到三了！”
但后山的浊气还没完全除干净。萧夭让阿蛮在枯树林和药圃之间挖了条浅沟，沟宽两尺，深一尺。阿蛮不解地问：“师父，挖沟干啥？”萧夭笑着说：“这是给药圃加道‘墙’。”说着，她从布包里拿出蒲公英种子——这是从青禾药谷带来的，当初在北坡用它挡过浊灵矿的浊气，效果好得很。
“蒲公英耐浊气，根须能吸土里的潮气，撒在沟里，既能挡浊气，又能当屏障。”萧夭一边往沟里撒种子，一边让阿竹在沟边刻挡灵符文。阿竹刻符文的时候，老秦头蹲在旁边看，手指跟着符文的纹路走：“这符文看着简单，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用处。”萧夭笑着说：“这符文就像谷里的篱笆，能把浊气挡在外面。”
接下来的三天，阿竹每天都去测灵力密度和浊气浓度。第三天早上，他跑回来的时候，手里的计量仪都快攥不住了：“师父，主阵周围的灵力密度升到二还多，快到三了！副阵那边的浊气浓度降了不少，不到四了！药圃里的灵草，叶子上的黑斑点少了，还冒了点新芽！”
萧夭跟着阿竹去药圃，果然，甘草的根部冒出了嫩黄的芽，紫苏的叶子也慢慢变绿，连之前蔫头耷脑的野菊，都挺了挺腰杆。老秦头蹲在药圃里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甘草的新芽，眼里闪着光：“活了，真的活了！”他起身的时候，不小心碰掉了片老叶子，赶紧捡起来，像宝贝似的揣进怀里：“这是灵草活过来的见证，得留着。”
可小溪里的浊气还没清干净。萧夭让老秦头组织人清小溪里的淤泥——淤泥里裹着腐叶的黑水，顺着水流，又会把浊气带到药圃。后生们拿着锄头、铲子，在小溪里排成一排，一点点把淤泥挖出来，堆在岸边晒干。小石头光着脚在水里走，淤泥没过脚踝，他却笑得开心：“萧师父，你看，水里有小鱼苗了！”萧夭凑过去看，果然，几条手指头长的小鱼苗在水里游来游去，尾巴一摆一摆的。
清完淤泥，萧夭在溪边刻了补滤符文，符文的纹路顺着水流方向走，和主阵的连灵符文连在一起。“这样，主阵的净化力能顺着符文到小溪里，慢慢把水里的浊气清干净。”萧夭跟老秦头解释。老秦头蹲在溪边，看着符文纹路，又掬了捧溪水闻了闻：“这水比以前甜多了，比咱们以前撒草药管用多了。”
傍晚的时候，萧夭坐在老枫树下，看着淡绿色的光晕绕着树干转，小溪里的水透着亮，药圃里的灵草在风里轻轻晃。阿竹和阿蛮坐在旁边，阿竹在整理笔记，阿蛮在擦便携色谱仪。老秦头端着碗灵山药粥过来，递给萧夭：“萧师父，尝尝今年的新灵米，熬了两个时辰，香得很。”
萧夭接过粥碗，热气裹着米香飘过来，心里暖烘烘的。老秦头看着老枫树，叹了口气：“以前总觉得，护灵草就是浇水施肥，现在才明白，还得懂浊气，懂阵法，懂灵脉的脾气。”萧夭喝了口粥，笑着说：“灵脉就像人，得顺着它的性子来，浊气是病，阵法是药，药对了，病才能好。”
夜色渐深，霜叶谷的星星亮了起来，洒在老枫树上，光晕里像是落了层碎钻。萧夭知道，灵脉活过来还需要时间，阵法得慢慢调，灵草得慢慢养，但只要方向对了，霜叶谷总有一天会恢复往日的样子——药圃里的灵草绿油油的，小溪里的水清澈见底，老枫树的叶子红得像火，空气里满是草药的清香。
阿竹突然凑过来，指着笔记上的字：“师父，咱们把霜叶谷的法子记下来，以后其他药谷遇到这种情况，就能照着做了。”萧夭点点头，看着笔记上的字，突然想起母亲留下的《药灵手记》，里面写着“药灵聚，百草生”。如今，她终于明白，这“药灵”不仅是灵草，更是护脉的人，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法子，是每个药谷人心里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