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京城长街，被晨光染得透亮。朱雀门到承天门的青石板路，早被百姓扫得干干净净，两侧的酒肆、布庄都挂出了新换的幌子，连墙角的野草都被细心拔去，只留下几株开得正好的梨花，风一吹，花瓣就像雪一样落在地上，铺出一条粉白的路。
可这热闹里，藏着抹化不开的沉。最前头的百姓，手里大多攥着块小木牌，牌上刻着名字——是北疆战死士兵的名。
有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，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，孩子手里举着块木牌，上面“李二郎”三个字被摩挲得发亮，妇人眼睛红着，却对着来的方向笑：“二郎，你看，太子殿下和将军回来了，咱们北凉赢了。”
“来了！来了！”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，长街瞬间静了静，接着就爆发出震天的欢呼。玄色的骑兵队踏过朱雀门，马蹄声沉稳，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。
最前头的萧夜爵，盔甲还没来得及换，玄铁甲片上沾着的北疆尘土没洗去，左肩甲缝里还嵌着半片苍狼族弯刀的碎片——那是落马谷一战留下的，此刻在晨光里泛着冷光，却成了百姓眼里最可靠的勋章。
“太子千岁！太子千岁！” 欢呼声里，有百姓把自家烤的饼往马背上扔，有孩童举着纸做的小旗追着队伍跑，萧夜爵勒住马，抬手接住一个掉在身前的饼，对着百姓拱了拱手，声音不高却清晰：“多谢诸位，北凉的太平，是大家一起守的。”
他的眼神扫过那些举着木牌的百姓，眼底的冷意软了软——他记得每一块木牌背后的故事，记得他们在北疆雪地里冻僵的手，这声“千岁”，不是给他的，是给那些没能回来的人。
霍宴跟在萧夜爵身后，比出征时瘦了不少，鬓角又添了些白。他的长枪斜挎在马背上，枪尖还缠着块破布，那是用来裹伤的，此刻被风吹得晃。
有老兵从人群里挤出来，对着他单膝跪地：“将军！末将……末将没能把兄弟们都带回来！” 霍宴翻身下马，扶起老兵，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：“不怪你，活着的人，替他们好好守着北凉就好，没有多余的安慰，却把所有的痛都藏在“好好守着”四个字里。
霍锦在队伍中间，一身素色军医袍沾了些草药汁，袖口还挽着，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浅疤——是南楚之战时，为了护一个伤兵被箭划的。
她正帮身边一个小兵整理盔甲，小兵的胳膊还打着夹板，是在西域查探时被拜月教的人伤的。“回去好好养伤，回春堂的药我让人给你送过去。” 她笑着说，怀里还揣着个陶罐，是北疆阿婆给的灵草粥，她没舍得喝，想带回给二哥霍景辞——他在天牢里受的苦，得好好补补。
“霍小姐！霍小姐！” 人群里，有之前回春堂的病人挥着手，手里举着晒干的灵草，“您教我们种的灵草活了！能治风寒！” 霍锦朝着那人点头，眼眶微微发热——她以前总觉得，空间是她的依仗，可现在才明白，这些百姓手里的灵草、怀里的饼、嘴上的欢呼，才是真正的底气。
队伍走到承天门时，皇帝带着百官在门口迎接。明黄色的龙袍在晨光里很亮，皇帝笑着走上前，拍了拍萧夜爵的肩膀：“夜爵，辛苦你了，北凉有你，是朕的福气。”
可他的眼神扫过霍宴身后的骑兵时，快得像道风，带着不易察觉的掂量——将军府的兵权，从来都是他心里的刺，哪怕此刻是庆功，也没放下忌惮。
萧夜爵心里清楚，却没点破，只躬身道：“为北凉效力，是儿臣的本分。” 他侧过身，让霍锦上前，“父皇，此次北疆大捷，霍锦的回春堂救了不少伤兵，还改良了草药，功不可没。”
皇帝看向霍锦，眼神里多了些暖意：“霍小姐有心了，朕会赏。” 可这“赏”字说得轻，谁都知道，皇室对将军府的“赏”，从来都伴着制衡。
就在这时，天机阁的弟子悄悄挤到霍锦身边，压低声音说：“霍小姐，西域的事有新消息——拜月教的人已经混入京城，还在回春堂附近租了铺子，像是在盯着灵草；另外，北狄使者昨天秘密见了李大人，不知道在谈什么。” 霍锦握着陶罐的手紧了紧，指尖泛白——拜月教的人果然来了，还把主意打到了回春堂，他们要的，恐怕不只是灵草，还有她的空间。
队伍继续往皇宫走，百姓的欢呼声还在身后，梨花还在落。霍锦抬头看向萧夜爵的背影，他的盔甲在晨光里亮得刺眼，却也藏着无数看不见的暗箭——朝堂的猜忌、拜月教的阴谋、北狄的野心，这太平不过是刚掀开一角，真正的硬仗，还在后面。
霍景域和苏轻晚跟在队伍末尾，苏轻晚的手按在腰间的暗器囊上，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的屋顶——惊鸿阁的弟子已经在暗处布控，可她总觉得，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，冷得像北疆的雪。
“景域，” 她轻声说，“拜月教的人不简单，他们的粉末能干扰内力，我们得小心。” 霍景域点头，握紧了长枪，枪尖对着地面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走到皇宫台阶下，萧夜爵停下马，回头看向霍锦，眼神里有话。她会意，轻轻点头——不管接下来有什么危险，他们都一起扛。
可两人都没注意，人群里，一个戴着帷帽的女人，正盯着姜霍锦里的陶罐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帷帽下的手里，攥着一小包淡紫色的粉末——是拜月教的人，他们的目标，是霍锦从北疆带回来的灵草粥，那里面，有空间灵泉的气息。
梨花还在落，落在皇宫的台阶上，落在百姓的肩头，落在战士的盔甲上。这场班师回朝的热闹，像一场温柔的梦，可梦的尽头，是醒着的危机。
拜月教的人已经潜入京城，北狄还在边境虎视眈眈，朝堂的暗流还在涌动，他们用血汗换来的安宁，能不能守得住？回春堂的灵草，会不会成为新的祸端？这一切，都像落在青石板上的梨花，看着软，却藏着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