界钥入掌的刹那,叶天忽然听见九界传来共振的嗡鸣。镇界柱顶端的曦和虚影尚未散去,指尖滴落的金光顺着柱身流淌,那些曾被灭世黑雾侵蚀的裂痕里,竟钻出点点新绿——那是由本源灵气催生的灵芽,沿着柱身蜿蜒向上,如同给通天巨柱披了件翡翠外衣。
“这是……”叶苍的星刃突然发出清亮的颤音,刃身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“本源在自我修复?”
凌清涵的煞母之火化作金红色的灵蝶,在柱周翩跹起舞。她望着那些灵蝶停驻的地方,忽然轻声道:“不是修复,是重生。你看那些灵芽的根须,正往九界延伸。”
叶天低头看向掌心的界主令牌,与界钥相融的牌面此刻正浮现出细密的蛛网纹,纹路尽头连着九道若隐若现的光丝,分别通往九界深处。他指尖抚过代表冥界的光丝,秦广王手中突然多了枚通体乌黑的印玺,印玺上“轮回”二字正泛着幽光。
“是幽冥本源凝聚的轮回印。”秦广王捧着印玺的手微微颤抖,“自镇界柱立起,冥界便再没见过完整的本源印记。”
话音未落,人界的光丝突然剧烈震颤。叶天眼前闪过幻象:凡间的一座荒山正在崩裂,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,而是泛着银光的灵泉,泉眼处跪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,正用陶罐小心翼翼地接取泉水——那是三年前在桃林埋玉的王老汉,此刻他身边的桃树已长成合抱粗的巨木,树冠上结满了莹白的果实,每颗果实里都裹着个沉睡的魂灵。
“人界的灵脉彻底通了。”叶天收回目光时,令牌上的蛛网纹已变得莹润通透,“界钥不仅能平衡本源,还能唤醒沉睡的生机。”
灭世消散的地方,残留的黑雾正被灵芽吸收,化作滋养新绿的养料。忽然有片黑雾挣脱灵芽的缠绕,凝聚成柄残缺的刀刃——正是斩神刃断裂的另一半。断刃在空中盘旋片刻,竟自行飞向叶天,与界主令牌侧面的凹槽严丝合缝。
“斩神刃……竟认你为主?”叶苍的星刃与断刃产生共鸣,发出欢愉的嗡鸣。
叶天握住复完整的斩神刃,只觉一股清凉的意念涌入脑海。那是曦和残留的神念,碎片般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:创世时的混沌,劈神骨为双生俑的决绝,将界钥分作三块时的叹息……最后定格的,是灭世眉心那枚玉珏嵌入神骨的瞬间。
“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今日。”叶天挥动斩神刃,刀芒划过之处,空中残留的兵器冢残魂突然发出悲鸣,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九界,“所谓的本源失衡,从来不是灭世造成的,是九界自己忘了相生相克的道理。”
守护兽的触须突然卷来块焦黑的木头,木头表面刻着半朵莲台,正是灭世黑雾中那柄锈铁剑的剑柄。叶天接过木头的刹那,剑身上的锈迹褪去,露出里面闪烁的金光——那竟是用曦和的神木枝炼制的凡铁,却藏着九界生灵对和平的所有祈愿。
“这才是真正的镇邪之物。”凌清涵的煞母金瞳里映出剑柄的莲台,“不是靠杀戮镇压,是靠念想凝聚。”
十殿阎罗突然齐齐躬身,他们身后的幽冥大地开始震颤,裂开的地缝中升起座座石桥,桥面上刻着崭新的轮回图谱。秦广王展开判官笔,在空中写下“平衡”二字,字迹落下的瞬间,冥界的冤魂突然停止哀嚎,化作淡金色的魂光汇入石桥的纹路。
“冥界的秩序已重定。”秦广王抬起头时,鬓角的白发竟黑了几分,“接下来该轮到其他界域了。”
叶天忽然将斩神刃插入镇界柱前的地面,刀身没入泥土的刹那,柱身的星图突然活了过来。图中的星辰开始流转,化作九道流光飞向九界:神界的金龙虚影驮着流光坠入云海,妖界的玄狐衔住光带窜入森林,人界的耕牛用蹄子将金光踩入田垄……
“界主,您这是……”叶苍看着令牌上的蛛网纹渐渐淡去,不由得有些疑惑。
“界主令牌本就不该由一人持有。”叶天掌心的莲台阵还在发光,阵中的冤魂已化作漫天流萤,“九界的本源该由九界自己守护。”
他话音刚落,镇界柱突然剧烈震颤,柱顶的曦和虚影变得清晰起来。她抬手指向灭世消散处,那里的泥土开始隆起,长出株奇异的植物——根茎是幽冥的玄铁色,叶片泛着神界的金光,花朵却是人界的桃花模样。
“这是……三生花?”凌清涵认出这种只在古籍中记载的灵植,“传说能映照过去、现在、未来。”
三生花的花瓣缓缓展开,第一瓣映出曦和创世时的模样,她正用自己的神血浇灌刚捏成的双生俑;第二瓣是灭世扯断锁链时的景象,只是画面里多了道细微的金光,从他碎裂的心脏里飘向人界;第三瓣尚未完全展开,隐约能看见片桃林,林中有三个身影正举杯欢笑,正是叶天、叶苍与凌清涵。
“原来灭世碎裂的心脏,都化作了人界的生机。”叶天望着第二瓣花瓣,忽然明白了什么,“曦和让他掌死,本就是让他以死亡滋养新生。”
三生花突然剧烈摇晃,第三瓣花瓣猛地绽放,里面的画面骤然变化:桃林深处的溪水正在沸腾,水底浮出块巨大的玉盘,玉盘上刻着九界的疆域图,图中每个界域都有朵盛开的莲台,莲台中央坐着各不相同的身影——有凡人老者,有妖族幼崽,有冥界的新鬼……
“那是九界新的执钥人。”曦和的声音再次响起,比之前清晰了许多,“平衡从不是静止的,是在交替中生生不息。”
虚影散去时,镇界柱的高度开始收缩,渐渐化作根与人齐高的石柱,柱身上的星图变成了幅流动的画卷,实时映照着九界的景象:魔界的火山口长出了青草,仙界的云海中飘着凡间的纸鸢,妖界的森林里建起了人族的学堂……
叶天拔出斩神刃,刀身上的莲台纹路正与石柱的星图呼应。他将刀递给叶苍,又把界钥抛给凌清涵:“该去看看人界的桃花了。”
叶苍接过刀时,星刃突然与斩神刃合二为一,化作柄流光溢彩的长剑。凌清涵握住界钥,煞母之火竟变得温润如水,在她掌心凝成朵小小的莲台。
十殿阎罗目送他们离开,秦广王望着重新流淌的忘川河,忽然笑道:“原来所谓的浩劫,不过是九界换了种活法。”
三人走出冥界时,幽冥驹已等在忘川河畔,它背上的信袋里又多了封新信。叶天取出信,上面还是王老汉的字迹,只多了句话:“桃树下的酒该开封了,溪里的鱼也肥了。”
叶苍翻身上马,挥剑劈开前方的云雾:“我赌那酒肯定没星界的仙酿烈。”
凌清涵轻抚鬓角的桃花,笑着催动幽冥驹:“那可未必,人界的酒里藏着烟火气,是任何仙酿都比不了的。”
叶天最后看了眼镇界柱的方向,石柱的虚影在云端若隐若现,柱顶的三生花正朝着人界的方向轻轻摇曳。他忽然明白,曦和留下的从来不是钥匙,而是让九界自己找到钥匙的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