共生树的第九片新叶在晨光里舒展时，叶苍的长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。剑脊映出的景象让众人驻足——九界交界处的共生树连成了片绿色的云海，树影在晨光中重叠，竟在天地间织出张巨大的光网，网眼处浮动着九色光晕，细看竟是无数细小的种子在流转。
“是昨日的共生果籽。”叶天摸着青石上的历法图，那些填补了空白的籽粒纹路正泛着微光，“它们顺着九界的气流在迁徙。”话音未落，王老汉突然指着灵泉中央：水面浮起层薄薄的光膜，膜上凝结着北溟的冰雾、魔界的熔岩汽、人界的稻花香，正缓缓聚成朵半透明的花，花瓣层层叠叠，每片都印着不同界域的草木剪影。
“这是……界花？”阿桃伸手去接，指尖刚触到花瓣，光膜突然散开，化作无数光点钻进泥土。灵泉边的共生树随即抖落片金叶，叶面上浮现出九界的水系图：原本各自独立的河流如今像血脉般相连，忘川河的支流缠着灵泉的暗河，熔岩河的热水与北溟的冷水在人界的溪涧交汇，河床上铺满了妖界的竹炭，既能过滤水汽，又能滋养途经的草木。
沙华展开新晒好的羊皮卷，上面的沙画正自动更新：修罗界的荒漠里冒出片新绿洲，沙枣林外围种着人界的苜蓿，根系缠着佛界的莲茎往地下扎，每扎深一寸，地面就渗出些仙界的琼浆，把沙地泡得绵软。“执钥人说，苜蓿能固沙，莲茎能储水，混在一块儿，荒漠的风沙再大也刮不动根基了。”她往羊皮卷上撒了把灵泉的水，沙画里的绿洲立刻活了过来，有修罗族人在林间打井，井绳是妖界的竹藤编的，桶底铺着冥界的幽冥草，井水舀上来时，竟漂着片人界的稻壳。
凌清涵的界钥玉牌突然发烫，玉面映出仙界琼田的新景象：老农们正用修罗界的石犁耕地，犁尖划过的地方，土里钻出佛界的莲苗，莲茎里流着北溟的冰水，恰好能中和仙界罡风带来的燥气。“仙者们发现，莲苗的根须能吸收罡风里的灵气。”她将玉牌贴近共生树，树身立刻传出嗡嗡的共鸣，“你听，九界的共生树在互相说话呢，它们在商量着把根系再往深处连三尺。”
叶苍挥剑斩断根疯长的葛藤，断口处立刻冒出白色的浆液，混着魔界的熔岩蜜往下滴。滴到地上的地方，竟长出株从未见过的植物：茎秆像人界的芦苇，叶片像妖界的竹叶，顶端结着个冰蓝色的穗子，凑近了闻，有沙枣的甜香，还有莲池的清冽。“这是九界灵气杂糅出的新种。”他用剑鞘拨了拨穗子，穗粒里滚出颗银色的水珠，落地化作只小兽，长着北溟冰狐的尾巴，魔界熔岩兽的利爪，人界猎犬的耳朵，蹦跳着往桃林跑去。
阿桃的姑姑们正在桃林里编花环，魂体上的桃香混着佛界的檀香，让路过的沙鸟都放慢了翅膀。最年长的魂灵伸手接住那只小兽，指尖的莲叶立刻裹住它，竟在兽毛上开出朵九色花。“忘川河的渡船说，最近河面上总漂着这种新东西。”她把花环戴在小兽头上，“有长着竹节的鱼，开着沙枣花的莲，还有会结麦饼的沙棘——冥界的土地爷说，这是天地在自己调配方子呢。”
王老汉正蹲在田埂上看新长的冰麦，麦秆上挂着的露珠突然变成了金沙，落在土里，竟长出片魔界的高粱。高粱穗沉甸甸的，穗粒是冰蓝色的，嚼在嘴里，先有北溟冰泉的凉，再有魔界熔岩的暖，最后回过来是人界麦香的醇。“这粮食能治风寒。”他吐出粒嚼碎的穗壳，壳子落地化作只小虫，拖着粒仙界的稻种往暗河爬，“要让沙鸟把种子送遍九界，谁家有畏寒的，种上半亩就管用。”
叶天在青石上补刻新出现的物候时，发现石缝里钻出些银色的丝线，顺着纹路往九界的图案里钻。仔细看，竟是无数细小的根须，从共生树的根系延伸而来，在石面上织成张更密的网。他刚用刻刀划出条新的刻痕，根须就立刻缠上去，把痕迹变成条发光的河，河面上漂着冥界的渡船，船上载着人界的麦种，妖界的竹苗，修罗界的沙枣核。
“历法活过来了。”执钥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，手里捧着个陶罐，里面装着新酿的沙枣酒，酒液里浮着九色的光丝，“你看这酒，用北溟的冰泉泡，魔界的陶罐酿，人界的麦秸封坛，埋在佛界的莲池边三个月——开坛时，酒气化作了只鸟，飞遍九界，把每个角落都熏得香喷喷的。”他往青石上倒了点酒，酒液顺着纹路流淌，所过之处，石面竟长出层薄薄的青苔，青苔上顶着金色的沙枣花。
午后的雷阵雨来得急，却没带半点凉意。雨点落在共生树上，竟化作九色的光珠，顺着枝叶往下滚。滚到叶尖的，滴在灵泉里，让泉眼喷出三尺高的水柱，水柱里浮着仙界的稻穗，佛界的莲叶，修罗界的沙粒；滚到树干的，渗进土里，让根系长出新的结节，每个结节里都裹着颗种子，有冥界的幽冥草，有妖界的竹籽，还有人界的谷种。
沙华的羊皮卷被雨水打湿，上面的沙画突然活了过来：画面里的修罗族人正在搭建新的谷仓，屋顶用的是妖界的竹瓦，墙是魔界的熔岩砖砌的，门楣挂着人界的麦秸编的辟邪结。谷仓刚搭好，就有北溟的冰灵鱼顺着新挖的水渠游进来，鱼嘴里衔着仙界的谷穗，把穗粒吐在仓底，竟自己发芽，长出带着冰碴的新苗。
“他们要在谷仓里种反季的粮食。”沙华用指尖沾着雨水在沙画上添了几笔，谷仓周围立刻冒出圈防风林，“用共生阵把九界的节气调合在一块儿，让仓里永远是春天。”
叶苍的剑突然指向西方，剑脊映出片燃烧的竹林——却是妖界的新竹在开花。玄狐们正用尾巴收集竹花，花瓣落在魔界的熔岩灰里，竟长出带着火焰纹路的竹笋。“竹花能入药，混着熔岩灰敷在伤口上，比任何灵丹都管用。”他收剑时，剑穗上的竹叶突然飘落，在空中化作只竹鸟，衔着片竹花往佛界飞去，“比丘尼说，竹花泡的水能让莲池的枯叶返青。”
凌清涵的玉牌突然映出片喧闹的景象：九界的孩童正在人界的田埂上赛跑，人界的孩子提着装满麦种的竹篮，修罗界的孩子扛着小小的石犁，妖界的小狐崽背着竹编的水壶，里面装着北溟的冰泉。他们跑到共生树底下，把带来的种子都埋进土里，用小手拍实，再浇上各自界域的水——魔界的熔岩水，仙界的琼浆，佛界的莲露，冥界的忘川水。
“埋下去的不只是种子。”凌清涵笑着说，玉牌里的画面突然拉近，能看见土里的种子正在发芽，根须互相缠绕，冒出九色的光，“是九界的念想，缠在一块儿，才能长得比天还高。”
雨停时，王老汉发现灵泉边的共生果又结了十几个，个个都长得不一样：有的像北溟的冰枣，却带着魔界的甜；有的像人界的桃子，核里却藏着妖界的竹籽；还有的通体透明，里面裹着颗小小的共生树幼苗，根须上缠着九界的泥土。“这果子得留着做种。”他小心翼翼地摘下来，用麦秸编的篮子装着，“明年开春，让沙鸟送到九界的每个角落，谁家门前都种上一棵，以后走再远，看见这树就像回了家。”
阿桃的小桃树突然剧烈摇晃，枝桠间落下无数桃花瓣，在空中拼成个巨大的阵图。阵眼处，九界的执钥人同时掏出界钥：叶天的刻刀，沙华的羊皮卷，叶苍的长剑，凌清涵的玉牌，修罗界的石犁，妖界的竹笛，魔界的熔岩珠，佛界的莲台，冥界的渡船模型，北溟的冰玉——十二件信物在空中连成个圆，放出的光芒将阵图照得透亮。
“是九界的共生阵成了。”叶天望着空中的光圆，那些桃花瓣突然化作无数飞鸟，往九界飞去，“以后不管在哪个界域，只要对着共生树默念阵诀，就能看见其他界域的景象，就像邻居串门户一样方便。”
阵图散去时，地上冒出条新的小径，用九界的石料铺成：人界的青石板，魔界的熔岩砖，修罗界的砂岩，妖界的竹片，北溟的冰玉，仙界的云石，佛界的莲台碎块，冥界的幽冥石。小径蜿蜒着往远处延伸，每块石料上都刻着同样的花纹——正是共生果的横截面，里面的籽拼成个“家”字。
执钥人沿着小径往前走，每走一步，脚下就长出株新的共生苗。走到小径尽头，他们同时将界钥插进土里，地面立刻裂开道缝隙，涌出股混合着九界气息的灵泉，泉水中，无数细小的光带往上飘，在空中聚成个巨大的光茧，茧上流转着九界的物候图，从沙枣花开到莲池结籽，从麦浪翻滚到竹影婆娑，每个节气都清晰可见。
“这是九界的命轮。”修罗界的执钥人抚摸着光茧，“以后不管哪个界域遭了灾，命轮都会提前示警，咱们能互相帮衬着渡过难关。”他刚说完，光茧突然裂开道缝，飞出只九色的蝴蝶，翅膀上印着未来的景象：九界的人们在一块儿收割，修罗族人用石犁帮人界翻地，玄狐用竹筐帮魔界运粮，北溟的冰灵用冰泉帮佛界降温，仙界的仙者用琼浆帮冥界灌溉……
王老汉把新蒸的麦糕往光茧前递，糕上的热气竟被光茧吸了进去，化作片金色的云，飘向九界的方向。“这糕里有九界的料，该让大家都尝尝。”他笑得皱纹里都盛着光，“你看那云飘到哪儿，哪儿的麦香就浓三分，连北溟的冰原上，都长出带麦香的冰草了。”
傍晚时分，共生树的影子与九界的山影水影融在一块儿，分不清彼此。叶天坐在青石上，看着九界的孩童围着光茧唱歌，歌词是用九界的语言混在一块儿编的，虽然听不懂词句，却能听出里面的欢喜。沙鸟们衔着新熟的果子飞来，把果肉喂给孩子们，果核落在地上，立刻长出新的共生苗，苗尖上顶着片小小的叶子，叶子上印着每个孩子的笑脸。
“原来共生不是强求一样，是让不一样的东西，都能好好长在一块儿。”阿桃抱着她的小桃树，树身突然长出圈新的年轮，每圈都印着不同的花纹，“就像这年轮，有沙枣的纹路，有竹节的痕迹，有稻穗的曲线，混在一块儿，才好看呢。”
叶苍的剑安静地插在共生树下，剑身上的光纹与光茧的纹路连成了片。他望着西方的晚霞，那里的云层被染成了九色，云隙间能看见魔界的熔岩河正在改道，新的河道旁，修罗界的石犁正开垦出片新田，田里种着人界的麦种，用北溟的冰泉灌溉，田埂上插着妖界的竹枝，枝头上停着佛界的青鸟。
“以后的日子，该越来越热闹了。”凌清涵收起玉牌，牌面上的九界图已不再有界域的界限，只有交错的河流，相连的土地，和无数正在生长的草木，“你看那玉牌，连‘界’字都淡了，只剩下‘家’了。”
夜幕降临时，光茧化作无数光点，落在九界的土地上。落在人界的，变成了带着沙枣香的麦种；落在魔界的，变成了能开出莲花的熔岩花；落在修罗界的，变成了会结稻穗的沙棘；落在妖界的，变成了能长出冰叶的新竹；落在北溟的，变成了带着麦香的甜冰；落在仙界的，变成了缠着竹藤的琼树；落在佛界的，变成了结着麦饼的莲台；落在冥界的，变成了开着桃花的幽冥草……
叶天最后看了眼青石上的历法，所有的空白都已填满，纹路里流淌着九色的光，像条永不干涸的河。他知道，这不是结束，是开始——九界的共生之路才刚起步，往后的日子里，还会有新的草木生长，新的故事发生，新的生命在这片土地上扎根、发芽、开花、结果。
夜风拂过，九界的草木同时发出沙沙的声响，像是在应和着彼此的心跳。那声音穿过荒漠与冰原，越过河流与山川，落在每个生灵的耳畔，温柔而坚定，仿佛在说：九域同春，万物共生，这天地，永远是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