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外的更漏敲过三更时，安燠跪坐在蒲团上，指尖正沿着系统光幕上的\"暂借印信\"图标来回摩挲。
瓷枕在床头微微发烫，像块捂了整夜的暖玉，程砚的呼吸声就在身侧，均匀得像山涧的泉。
\"小懒虫，确定这印信只能用一日？\"她对着识海嘀咕，系统立刻弹出一排感叹号：【宿主终于舍得理本系统了！
温馨提示：天库印信乃仙官私物，您上次在雷音寺后殿签到时顺的，趁天庭没发现赶紧用！】
安燠翻了个白眼——这系统总把\"签到\"说得像顺手牵羊。
她伸手入怀，从贴身的狐毛围脖里摸出枚巴掌大的银章，月光下\"度支司\"三个篆字泛着冷光，正是她在账本残页里见过的。
指腹擦过章纽上的云纹，她想起前世在青丘藏书阁翻到的《天曹典制》：\"度支司掌三界财货，银章所至，如帝君亲临\"。
\"阿砚这伤...\"她侧头看了眼程砚，他睡梦中还攥着她的手腕，指节上焦黑的裂痕像道狰狞的疤。
系统之前说血契反哺需要因果之力，而天库的账册里，青丘灭族那笔\"孤魄案\"正躺着三万灵晶的\"赈灾款\"——她查过，当年青丘连半块灵石都没收到。
砚台里的墨汁早凝了层壳，安燠蘸着温水化开，笔锋在黄绢上唰唰游走。\"追缴令\"三个字写完时，窗外的猫头鹰突然扑棱棱飞过，她手一抖，墨点溅在\"涉瞒报支出\"的\"瞒\"字上，倒像朵歪歪扭扭的花。
\"好兆头。\"她对着墨迹吹了吹，\"就当是青丘的狐给他们留的记号。\"
天刚蒙蒙亮，安燠就裹上件玄色云纹大氅，把银章往腰间一挂。
程砚迷迷糊糊醒过来，伸手去捞她的裙角：\"阿燠...不去行不？\"
\"不去的话，你掌心的雷痕要跟着你下一世。\"她弯腰亲了亲他眉骨，\"再说了——\"指尖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，\"你家夫人什么时候打过没把握的仗？\"
程砚还想说什么，却见她从袖中抖出块青帕，帕子上用金线绣着\"巡查使\"三个字，正是昨夜用系统奖励的\"幻形丝\"织的。
他突然想起什么，翻身从床头摸出个油纸包：\"给你带的糖蒸酥酪，抄经坊那地儿...斋饭难吃。\"
安燠接过时，油纸窸窣响，甜香混着奶香钻进鼻尖。
她突然就笑了——这傻子，明明自己伤得厉害，倒先惦记她饿肚子。
抄经坊的朱漆门在晨雾里泛着青，安燠刚跨进去，就有小沙弥捧着铜盆迎上来：\"仙官早，今日要抄《法华经》还是《弥陀...\"
\"住口！\"她把银章往石桌上一磕，震得铜盆里的水溅出来，\"我是天库巡查使，奉帝君钧旨查青丘孤魄案！\"
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经卷翻动的脆响。
领班的知客僧袈裟都穿反了，合十的手直抖：\"仙...仙官，我等每日抄经积德，与青丘...\"
\"积德？\"安燠冷笑，指尖点向供桌上堆成山的经卷，\"你当本使不知？
三百年前青丘遭劫，天库拨了三万灵晶赈灾，其中五千两被换成了劣等墨汁——\"她突然提高声音，\"你们每抄一页经，用的都是青丘狐的血！\"
知客僧的佛珠啪嗒掉在地上。
安燠眼尖地看见他脖颈处有条红痕，正是被鸣冤幡碎片刺过的印记——这是她昨夜用\"梦噬因果\"炼的，混在功德粉里，专挑有亏心事的人扎。
\"今日起，每日交五十斤功德粉充作利息。\"她抽出腰间银章，在追缴令上重重一盖，\"若敢推诿...\"目光扫过殿内悬挂的\"普度众生\"匾额，\"本使不介意请阎罗王来查查，你们抄经的手，可干净？\"
抄经坊的晨钟在此时撞响，震得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。
安燠转身时，袖中悄悄撒出把碎纸片——那是鸣冤幡的残角，混在功德粉里，像雪落在黑炭上。
她能感觉到，系统在识海欢快地转圈：【检测到因果波动+10｜功德粉吸收进度30%】
三日后，程砚蹲在石桌旁看她调药。
瓷枕搁在两人中间，原本焦黑的牡丹花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粉，程砚掌心的裂痕已经淡得像道抓痕。
\"你这哪是收利息，分明是拿天庭的功德给我治伤。\"他捏着瓷枕晃了晃，里面传来细碎的叮咚声，\"昨日土地公来说，抄经坊有个老和尚半夜撞钟，喊着'还她舍利'，连善财童子都做噩梦了。\"
安燠正往他掌心抹药膏，闻言抬头笑：\"那是鸣冤幡起作用了。
那些人白天抄经念'阿弥陀佛'，夜里梦见白衣女子被雷劈，才知道自己念的经，早被贪墨的银钱染脏了。\"
系统突然弹出光幕：【成就触发：利滚利｜奖励：可在一次对话中植入不可违逆的心理暗示（限一次）】
\"哟，小懒虫这次挺大方。\"安燠戳了戳光幕，\"正好...该去兜率宫拜访了。\"
程砚的手突然顿住：\"兜率宫？老君的炼丹房？\"
\"三百年前青丘那笔赈灾款，最后一笔流水记的是'供丹'。\"她把药膏收进瓷瓶，指节叩了叩桌沿，\"老君最宝贝他的九转金丹，可我查过，那年根本没给青丘送过丹——\"
洞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，吹得窗纸哗啦响。
程砚猛地抬头，却见安燠盯着窗外的方向挑眉：\"看来有人急了。\"
话音未落，山脚下传来小童子的尖叫：\"快！
快把那颗青色舍利藏好！\"
程砚一头雾水：\"什么舍利？\"
安燠却笑了，指尖轻轻敲了敲系统奖励的\"心理暗示\"图标。
她知道，这声尖叫不过是开始——就像抄经坊的噩梦，就像土地公的觉醒，就像白无常展开的招魂幡。
月光爬上窗棂时，程砚翻出床头的木箱找伤药，箱底突然滑出块龟甲残卷。
他拾起时，残卷上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幽蓝，最上面一行字被灰尘盖住，他吹了吹，露出几个古篆：\"不周遗训·补天篇...\"
安燠凑过来看，刚要问，程砚却突然把残卷塞进怀里，耳尖泛红：\"没...没什么，就是之前巡山时捡的破石头。\"
她当然不信，但看他紧张得像偷了蜂蜜的熊，到底没拆穿。
反正——她望着窗外渐起的薄雾，嘴角扬起狡黠的笑——真相从来不会藏太久，尤其是当有人开始，认真算利息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