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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游县城,十字街头,天色微明。

济公晃晃悠悠地从蓬莱观方向走回城里,刚走到十字路口,就见前面人声嘈杂,围了一大圈人!挤进去一看,只见几十名衙役官兵,押着两个人,正往县衙方向走。被押的两人,垂头丧气,铁链锁身,不是别人,正是柴元禄、杜振英二位班头!

济公一拍脑门,嘿嘿一笑,摇着破蒲扇凑上前去:“哎哟喂!这不是柴头、杜头吗?怎么着?二位这是晕了天亮了,还要把花把的瓢给摘了?摘了瓢,不急付流扯活,倒叫翅子窑的鹦爪孙给浮住了?这下可好,还得和尚我跟着去打官司!”

这番话,旁人听得云里雾里,柴头、杜头却气得脸色铁青!原来,这是江湖黑话!“晕天”就是夜里;“花把的瓢摘了”意思是拿刀杀了人(瓢指脑袋);“不急付流扯活”是说没及时逃跑;“翅子窑的鹦爪孙”指的是官府的差役;“浮住”就是被抓住。济公这话,分明是在调侃他们夜里杀了人,没跑掉,被官差逮了个正着!

柴头气得直哆嗦,指着济公:“好你个和尚!这些黑话是谁教你的?!”

济公一脸无辜:“咦?不是你们俩教我的吗?”

旁边的衙役头子刘头一听,乐了:“好啊!大师父是明白人!既然都招了,这官司你就替他们打了吧!”说着,对一个小伙计一使眼色。

那小伙计是个新当差的散役,不懂规矩,掏出铁链“哗啦”一声就套在了济公脖子上!

济公也不反抗,笑嘻嘻地说:“打就打!好朋友做好朋友当!不过……”他扭头对那小伙计说:“冲我这么讲义气,你请我喝顿酒不过分吧?”

小伙计一愣:“喝酒?我哪有钱请你喝酒?”

济公把脸一沉:“给你脸不要脸!和尚我冲你,官司不打了!”说罢,身子一抖,铁链“哗啦”脱落,济公“噌”地一下蹿上了房顶!

刘头一看急了,冲过去给了小伙计一个嘴巴:“混账东西!把差事挤兑跑了,你担待得起吗?!”又赶紧仰头对房上的济公作揖:“大师父!圣僧!您快下来!喝酒我请!我请!”

济公坐在房檐上,晃着腿:“冲你刘头,这官司我打了!”说着,轻飘飘跳下来,问刘头:“刘头,你贵姓啊?”

刘头哭笑不得:“大师父,您都叫我刘头了,还问我贵姓?”

济公哈哈一笑:“请我哪儿喝去?”

刘头指着县衙对面:“就那儿,‘三义居’酒楼!想吃什么随便点!我挂账!”

一行人于是进了三义居酒楼,来到后堂雅间。刘头给济公斟上酒,试探着说:“大师父,您是明白人。待会儿吃完了,到了班房,您就把案子都说了,我们也省事,您也痛快,行不?”

济公啃着鸡腿,含糊道:“行!全说!一点不留!”

刘头趁热打铁:“南门外头,秀才高折桂家花园里,请叶半仙捉妖,结果老道脑袋没了——是您干的吧?”

济公点头:“是我!”

刘头一喜,又问:“北门外高家钱铺门口,卖烧饼的刘二混被人一刀砍死——也是您吧?”

济公继续点头:“是我!有什么话,吃完了再说!”

刘头心花怒放,觉得这和尚真痛快!他对柴头、杜头使个眼色,那意思:瞧见没?这就要结案了!

柴头、杜头心里却明镜似的:这和尚,准没憋好屁!这是要吃冤大头呢!

济公风卷残云,吃了一桌上等海味席,喝了五斤陈绍老酒,最后还啃了俩大猪蹄子。酒足饭饱,伙计一算账:整整十两四钱银子!

刘头大手一挥:“记我账上!”然后殷勤地对济公说:“大师父,咱移步班房?”

那么,柴头、杜头二位班头,为何会被官府锁拿?这还要从几个时辰前,济公离开德兴店后说起。

当时,济公借口出恭,让伙计打着灯笼陪他去茅房,实则施展法术,金蝉脱壳,去了蓬莱观。柴头、杜头在屋里左等右等,不见济公回来。柴头埋怨道:“杜贤弟,你看这疯和尚!把茶壶弄碎了,茶水洒了一炕,把咱们的包袱都浸湿了!”

杜头说:“快打开看看!别把海捕公文弄湿了!”二人打开包袱一看,果然,包文书的油纸破了个角,里面的公文湿了一小块。两人把文书拿出来,摊在炕上晾着。

又等了半天,还不见济公回来。柴头说:“咱们去茅房看看吧,别是和尚又掉坑里了!”二人来到后院茅房,只见伙计还傻乎乎地举着灯笼站在外面。

柴头问:“我们那和尚还没完事?”

伙计哭丧着脸:“完什么事啊!我眼看着他进去的,一转眼,人没了!真是活见鬼了!”

柴头、杜头心里“咯噔”一下:坏了!和尚又跑了!

两人急忙回屋。刚到东配房门口,忽见一条黑影从他们屋里窜出,“嗖”地一声上了房!那人一身夜行衣靠,动作极快,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!

柴头大叫:“不好!进贼了!”冲进屋里一看,炕上晾着的海捕公文——那张捉拿华云龙的批文——不见了!

柴头急得跳脚:“伙计!伙计!我们丢东西了!”

伙计跑过来,一听就不乐意了:“客官!你们来了三个人,跑了一个,剩下俩,反说丢东西了?想讹我们店是吧?打听打听,我们德兴店开张十几年,童叟无欺!要都像你们这样讹人,买卖还做不做了?”

双方正在争吵,掌柜的闻讯赶来。这德兴店的东家,可不是一般人,乃是龙游县三班衙役的总头目,名叫杨国栋,在本地很有势力。掌柜的一听伙计汇报,冷笑道:“好啊!这是活局子(合伙设套)讹诈!伙计,去问问各屋客人,丢东西没有?要是丢了,就找他俩要!”

伙计于是挨屋敲门询问:“各位客官,检查一下屋里丢东西没?丢了赶紧说!”各屋客人检查后,都说没丢。

问到上房(最好的房间)时,连问几声,没人答应。伙计一推门,门没锁。进去一看,里间有灯光。伙计掀帘子一瞧,“妈呀!”一声惨叫,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!脸色惨白,浑身发抖!

掌柜的忙问:“怎么了?”

伙计牙齿打颤:“死……死人了!上房那个……那个秃头大师父……脑袋……脑袋掉地上了!身子还坐在椅子上呢!”

众人涌进上房一看,果然!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,光秃秃的脑袋滚在地上,无头尸身歪在椅子上,鲜血流了一地!正是先前那个凶神恶煞般的挂单和尚!

掌柜的立刻指着柴头、杜头:“别让这两个人跑了!肯定是他们一伙的那个穷和尚杀了人,偷了东西跑了!人命关天,我担待不起,咱们报官!”

柴头、杜头百口莫辩!他们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!众人吵闹了半夜,天快亮时,地保带着县衙的班头刘头等人来了。刘头了解情况后,对柴、杜二人说:“二位,对不住了!有什么话,到大堂上说吧!”于是锁了二人,押往县衙。这才在十字街口,遇见了济公。

回到县衙班房。刘头屏退左右,客客气气地给济公倒了杯茶,然后开始问案。

刘头:“大师父,咱们开始?南门外,高秀才家花园,叶半仙捉妖被杀案,是您做的吧?”

济公眨眨眼:“南门外?我偷过一只小鸡子。杀人?我可没那个胆子!”

刘头一愣:“哎?刚才在酒楼,您不是承认了吗?”

济公一脸茫然:“有吗?我说的是偷小鸡子啊!你听错了吧?”

刘头压着火气:“那……北门外,高家钱铺门口,刘二混被砍死那条命案,总是您了吧?”

济公:“北门外?我捡过一只大狸花猫!杀人?阿弥陀佛,罪过罪过!”

刘头有点急了:“东门外杨家店,杀死秃头和尚这条,您总该认了吧?!这可是眼前的事!尸体还在店里呢!”

济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:“不知道!完全不知道!和尚我整晚都在蓬莱观喝酒来着!杨明、雷鸣、陈亮、孔贵、陆通他们都能作证!”

刘头气得一拍桌子:“和尚!你这不是耍我们吗?!在酒楼你说全认,到了班房你全不认!等会儿老爷升堂,三推六问,大刑伺候,看你认不认!”

济公一脸无辜:“我真不知道啊!你让我认什么?”

刘头赌气不问了,让人看好济公和柴、杜二人,自己进去禀告知县。

此时,龙游县知县吴大人,正为这几桩无头命案焦头烂额。他新官上任,想做个清官,却接连发生奇案:南门外叶半仙捉妖反被杀,北门外刘二混无缘无故被砍死,现在东门外客栈又死了个和尚!桩桩件件,没有凶手,没有线索!上面催得紧,百姓议论纷纷,吴知县压力巨大!

一听刘头禀报说抓到了嫌疑犯,还是个和尚,吴知县精神一振,立刻吩咐:“升堂!”

“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”三声鼓响,三班衙役齐声吆喝:“威……武……”吴知县穿戴整齐,升坐大堂。

“带人犯!”吴知县一拍惊堂木。

刘头将济公、柴元禄、杜振英三人带上堂来。

柴头、杜头跪在堂下,心里七上八下。济公却大大咧咧站着,左顾右盼。

吴知县把惊堂木一拍:“嘟!那和尚!见了本县,为何不跪?!”

济公嘻嘻一笑:“老爷,和尚我腿脚不好,跪不下去。”

吴知县怒道:“一派胡言!来呀!让他跪下!”

两个衙役上前,要按济公。济公身子一晃,衙役扑了个空,差点摔倒。

吴知县更怒:“大胆妖僧!竟敢咆哮公堂!先打二十大板!”

衙役举起水火棍,刚要行刑,济公忽然喊道:“且慢!老爷,你打我不得!”

吴知县:“为何打你不得?”

济公:“因为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!”

吴知县一愣:“哦?你说!凶手是谁?若说得对,免你刑罚;若胡说八道,罪加一等!”

济公不慌不忙,摇着蒲扇:“老爷,这三桩命案,看似无关,实则互有牵连!凶手并非一人,而是一个团伙!他们作案,各有分工,目的就是为了搅乱龙游县,让老爷您丢官罢职!”

吴知县听得将信将疑:“你且详细道来!”

济公:“要说清楚,得从临安府的一桩旧案说起……话说那采花淫贼华云龙……”

济公竟然在公堂之上,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华云龙在临安作案,以及如何逃到龙游县,如何与杨明、雷鸣、陈亮等人纠缠的经过!他口若悬河,绘声绘色,把个吴知县和满堂衙役都听呆了!

柴头、杜头在下面急得直拽济公的衣角,低声说:“师父!您扯远了吧?说命案呢!提华云龙干嘛?”

济公不理他们,继续讲他的。吴知县起初觉得离题万里,后来渐渐听出些门道,尤其是听到华云龙会用毒镖,且心狠手辣时,他示意师爷仔细记录。

济公讲了足足半个时辰,最后说:“……所以老爷,这几桩命案,看似无头,实则都与这华云龙及其同党有关!他们杀人,或是灭口,或是栽赃,或是制造混乱!老爷若想破案,需从华云龙这条线查起!”

吴知县沉吟片刻,问道:“和尚,你说了这许多,可有证据?”

济公:“证据嘛……眼下没有。不过,只要老爷放我和柴、杜二人出去,我保证三天之内,将真凶捉拿归案,人赃并获!”

吴知县将信将疑:“你若跑了呢?”

济公拍着胸脯:“和尚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……呃不对,和尚我没庙……反正,我以佛祖名义起誓!三天破案!若做不到,甘受重罚!”

吴知县见济公言之凿凿,又想到目前确实毫无线索,死马当活马医,便一拍惊堂木:“好!本县就给你三天时间!柴元禄、杜振英,你二人协同办案!三天之后,若拿不到真凶,休怪本县无情!退堂!”

就这样,济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,竟然说服了知县,获得了三天自由查案的时间!

出了县衙,柴头擦着冷汗说:“师父!您可真敢忽悠!三天破案?您有把握吗?”

济公嘿嘿一笑:“没把握。”

杜头差点晕倒:“啊?!那三天后怎么办?”

济公神秘地眨眨眼:“车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桥头自然直!走吧,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……刚才光顾着说话,都没吃饱!”

柴头、杜头面面相觑,哭笑不得,只好跟着这位不靠谱的师父,再次踏上了前途未卜的破案之路……而真正的凶手,此刻又隐藏在何处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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