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务部的邮件凌晨三点发到了沈廷洲的邮箱里。林晚被电脑提示音惊醒时，沈廷洲正站在窗边打电话，背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。月光勾勒出他紧抿的下颌线，连声音都透着股压抑的狠劲：“确定是我爸的私人账户？”
林晚的心猛地一沉，悄悄凑到电脑前。邮件附件里是份银行流水，沈父的私人账户在三个月前给沈二叔转了五十万，附言写着“项目周转”，转账日期恰好是沈二叔开始伪造报表的前一周。
更让她手脚冰凉的是另一份文件——沈父在董事会上签署的授权书，同意沈二叔引入外部资本，上面的签字日期就在昨天下午，他们找到合同之后。
原来沈父根本不是在祠堂“静思己过”，他是在背后给沈二叔铺路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沈廷洲挂了电话，转身看到她苍白的脸，心里咯噔一下。
林晚没说话，只是把电脑屏幕转向他。沈廷洲的目光扫过流水记录和授权书，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，指节捏得发白，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。
“他明知道沈二叔在造假……”他的声音发颤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“明知道那些钱进了私人账户，还给他授权？”
林晚想安慰他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。她能理解沈廷洲的震惊——被最亲的人背后捅刀，这种滋味比被敌人算计更疼。
沈廷洲猛地抓起桌上的文件，狠狠摔在地上。纸张散落一地，其中几张恰好落在林晚脚边，上面还留着她昨天标注的红圈。
“连他也不信我！”他低吼出声，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开来，“我是他儿子！他宁愿信一个外人，也不肯信我！”
林晚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。她从没见过沈廷洲这样失态，像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，浑身都透着毁天灭地的戾气。
文件散落的声音惊动了楼下的周管家，走廊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。沈廷洲却像是没听见，抓起桌上的水晶镇纸就想往地上砸。
“别！”林晚想也没想就冲过去，伸手按住他的肩。
她的力道很轻，却像道突如其来的暖流，瞬间浇灭了沈廷洲眼底的怒火。他握着镇纸的手顿在半空，转头看着她，眼底的疯狂还没散去，却多了几分茫然，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“砸了也没用。”林晚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我们要的是证据，不是发泄。”
沈廷洲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，握着镇纸的手缓缓松开。水晶镇纸落在桌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，又看向林晚按在自己肩上的手，那只手还沾着昨天被钉子划破的创可贴，边缘微微泛白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低声说，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走廊里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，周管家没敢进来，只是低声道：“少爷，需要帮忙收拾吗？”
“不用。”沈廷洲的声音恢复了些平静，“你去休息吧。”
等脚步声远去，林晚才松开手，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文件。她的指尖划过一张被踩皱的报表，上面沈父的签字清晰可见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，说不出的难受。
沈廷洲也蹲下来帮忙捡，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，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，眼底闪过一丝愧疚：“吓到你了。”
“没有。”林晚摇摇头，把捡好的文件摞在一起，“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。换作是我，可能比你还激动。”
她顿了顿，突然抬头看着他，眼神亮得惊人：“但这正好说明，你爸肯定有问题。他不是不信你，是怕你查出更麻烦的事。”
沈廷洲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你想啊，”林晚把文件往他面前推了推，“如果他只是偏心，没必要偷偷转钱，更没必要在你找到合同后急着签授权书。他这是在堵你的嘴，怕你顺着账本查下去，摸到他的把柄。”
沈廷洲的指尖在那份银行流水上轻轻敲击着，眉头紧锁。林晚的话像把钥匙，突然打开了某个一直想不通的关节——父亲对沈二叔的纵容确实反常，尤其是在知道账本存在的情况下，还坚持要引入外资，这根本不合常理。
“1968年的地皮交易。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账本上记着我爸当时少付了十万块，说是‘暂欠’，但后面没有补款记录。”
林晚的心猛地一跳：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沈二叔手里可能有我爸赖账的证据。”沈廷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，“他用这个要挟我爸，让他在董事会上支持自己。”
这个猜测像道闪电，瞬间照亮了所有疑点。沈父的反常、沈二叔的有恃无恐、甚至那份被藏起来的合同……一切都说得通了。
沈廷洲站起身，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，背影重新变得挺拔。刚才的失态仿佛只是一场幻觉，此刻的他眼底只剩下冷静的算计。
“看来得加快速度了。”他转身看向林晚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，“既然他们想堵我的嘴，那我就偏要把真相撕开给所有人看。”
林晚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，心里突然安定下来。她知道，刚才那个失态的沈廷洲只是暂时迷路了，现在的他，才是真正能披荆斩棘的模样。
“需要我做什么？”她拿起桌上的报表，眼神坚定。
“把1968年的地皮合同找出来，特别是付款记录。”沈廷洲走到她面前，目光落在她沾着灰尘的指尖上，“还有，明天跟我去趟祠堂。”
“去祠堂？”
“嗯。”他点点头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“有些事，该问清楚了。”
窗外的月光渐渐隐去，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。书房里的文件被重新整理好，摞得整整齐齐，像座即将爆发的火山。
林晚看着沈廷洲专注的侧脸，突然觉得，这场仗或许比想象中更艰难，但只要他们还站在一起，就没有攻不破的难关。
哪怕对手是最亲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