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老爷子听到林晚点问话，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？”
那件事儿，他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。
当时风声太紧，林家夫妇带着女儿下乡时，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。
一个画家，一个官家小姐。
一直以来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。
突然被下放到那鸟不拉屎的穷山沟里，任谁都活不下去。
顾老爷子瞒着家里人，找自己的老战友们借了点钱和票。
趁着单位外派学习的机会，冒着大雪，走了几十里山路，才送到了林家夫妻的手中。
“我记得您手上的疤！”林晚的视线，落在顾老爷子拿着钱的手上。
老爷子这才反应了过来。
这是他最后一次出任务时留下的。
当时他为了掩护战友撤离，身受数刀。
最后滚落山崖。
恰好被进山采风的林振华撞见，他才捡回了一条命。
只是他右手的伤太深，伤了神经，再也无法手握钢枪保卫人民！
无奈之下他选择转业，回到苏市。
成为了机械厂的一名工人。
好在他的小儿子很争气，去了部队当了营长。
也算是替他完成了未了的心愿。
顾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，收回手，不再坚持给钱。
只是看向林晚的眼神里，除了愧疚之外又多了几分欣慰。
“这是当年我执行任务的时候留下的，也是那一次你爸爸救了我一命。”
“你刚出生的时候，我跟你爸说让两家定个娃娃亲，以后就是亲上加亲了。”
“谁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呢？都是我没用，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。”
林晚笑着摇摇头，“顾爷爷，您言重了。”
“您从来不亏欠我什么，我爸救过您的命，可您也救了我们一家三口。”
“我今天来只是为了退掉这门不合适的婚事，拿回我家的东西。”
“现在婚退了，东西我也拿回来了，我们两家就两清了。”
赖春生站在林晚身旁，看着她挺直的脊梁和清亮的眼睛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他见过泼辣的，见过温柔的，却没见过像林晚这样做事果决，脑子清晰又干净有骨气的。
这时，林晚对着顾老爷子深深地鞠了个躬：“顾爷爷，您多保重身体，我就先走了！”
“等我安定下来，我会再来看您。”
顾老爷子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。
走出机械厂的家属院，林晚只觉得心情格外好。
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很多。
“春生哥，今天可真是太感谢你了！要是没有你，赵志强那一巴掌肯定就落在我脸上了！”
赖春生有些不好意思，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：“这有啥好感谢的，只要是个爷们儿，都会帮这个忙！再说了，你还叫我一声哥呢，我还能看着你挨打呀？”
林晚朝着赖春生笑了笑：“行，那我请哥去吃顿饭，就当庆祝了！”
赖春生本想拒绝，可是看到林晚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，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，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。
进了国营饭店，林晚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，直接将菜单递到了赖春生面前。
“春生哥想吃啥随便点，今天我请客！”
赖春生没有接，“林同志，来碗面就行，这国营饭店的菜可都不便宜。”
“春生哥，你放心点吧，我有钱！”
赖春生叹了口气，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这丫头看着挺聪明的，怎么花起钱大手大脚的。
有钱的时候不省着点，到了没钱的时候，她一个姑娘家家的，这日子怎么过呀？
他正想开口劝两句，就看到林晚大手一挥，朝着服务员招呼道：“同志，我们点菜！”
点菜的服务员是一个30来岁的中年女人。
听到林晚的喊声，她拿起纸笔，笑眯眯地就走了过来：“两位同志想吃点什么？”
“一份红烧肉，一份凉拌猪头肉，炒个土豆丝，拍个黄瓜，再来个番茄鸡蛋汤，最后再来五个馒头，四两米饭！”
林晚点完菜，就看到服务员大姐和赖春生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。
她不由得往脸上摸了摸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你们看着我干嘛？我脸上有东西吗？”
服务员这才回过了神儿，尴尬地笑了笑：“小同志，你脸上没东西。只是，就你们两个人点这么多菜能吃完吗？”
“对对对，林同志，我们吃不了这么多！拍个黄瓜，炒个土豆丝儿，二两米饭，三个馒头就够了！”赖纯春生也赶紧附和道。
林晚白了他一眼：“春生哥，不用为我省钱，下馆子哪有不吃肉的，再说了，我饭量大着呢！”
说完又笑眯眯地看向服务员：“同志，麻烦你就按刚才的上！”
等服务员离开之后，林晚环顾了一下四周。
现在正值饭点，但是来吃饭的人并不多。
她压低了，声音问道：“春生哥，国营饭店的饭是不是不好吃啊？为啥到饭点儿了都没啥人？”
“中午会来国营饭店吃饭的人，一般都是出差公干的。厂里的工人和机关干部都是在食堂里解决，到了晚上人才会多！”
难怪林晚感觉今天中午的国营饭店格外冷清，原来是消费群体都还没下班呢！
由于中午的客人很少，饭菜很快就被端上了桌。
方方正正的红烧肉被白色的大碗装着，每一块儿都裹满了酱汁。
林晚夹起了最大的一块塞进嘴里。
肥肉入口即化，瘦肉吸饱了汤汁。
咸香中带着一丝丝甜，吃起来一点也不腻，
“好吃！”林晚满足地眯起了眼。
又夹了一块放进赖春生的碗里：“春生哥，你也吃！忙活了一个晚上，肯定饿坏了。”
赖春生也不客气，拿起馒头就着红烧肉大口吃了起来。
直到吃了个半饱，林晚才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。
“春生哥，我一直很好奇，你是怎么把那两个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家属院门口的？”
赖春生正啃着馒头，听到这话差点没噎着。
他赶紧喝了口汤顺了顺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
“其实……也不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