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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远处的张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心里门儿清——太初教的门规狠戾,真要按“私斗违律”论处,袁山虎何止是受罚,怕是要被废去修为,再被施上“愚灵术”变成痴傻,扔出山门才算完。他攥了攥拳,知道此刻不出面,朋友这后半辈子就彻底毁了。

“这位师姐且慢!”张狂拨开人群挤上前,对着黄鹂抱拳拱手,姿态放得极低,却难掩语气里的急切,“袁师兄之事,我恰巧目睹全程,可否容在下说句公道话?”

黄鹂抬眼瞥他,眸光清冷如霜——她自然认得这无上紫种,也猜得到他要为袁山虎说情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:“张狂,你要替他辩解?太初教的规矩,紫种也不能例外。”

“不敢违逆规矩。”张狂腰身弯得更低,语气却稳了几分,“只是方才争斗,实为袁师兄被挑衅在先,对方出手阴毒,他是被迫还手。而且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抬眼看向黄鹂,“方才我已查过,动手的那名外门弟子,袖中藏着不属于我教的符箓,怕是别派细作。”

这话一出,周围顿时一片抽气声。黄鹂眉头微蹙——细作二字,在太初教是大忌。她看向张狂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:“你有证据?”

“弟子愿以紫种信誉担保,半个时辰内定能找到实证。”张狂挺直脊背,目光灼灼,“若查不出,我与袁师兄一同领罚。”

黄鹂沉默片刻,指尖在腰间令牌上轻轻敲击:“给你半个时辰。若查不到,休怪执法堂不讲情面。”

张狂松了口气,连忙对身后弟子使了个眼色——那弟子早捧着一个锦盒候着,里面正是方才从“挑衅者”身上搜出的符箓,边缘刻着的暗纹,分明是死对头玄水教的标记。

袁山虎瘫在地上,看着张狂的背影,突然觉得眼眶发烫——他这辈子拍过不少马屁,却没想过,最后肯为他赌上紫种身份的,竟是这个平日里总被他挤兑的“小年轻”。

黄鹂指尖捻着执法令牌,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,眼底却泛起一丝冷嘲。张狂这番说辞漏洞百出,她亲眼瞧见袁山虎三人断了肋骨躺在地上,秦浩轩虽立在一旁,衣袖上却沾着未干的血迹——那分明是格挡时被对方灵力震出的内伤痕迹,哪像是主动挑事的模样?

可她刚要开口,便对上虚云子投来的目光。那眼神平静无波,却像一张无形的网,瞬间罩住了她所有将要出口的话。她陡然想起入门时师父的告诫:太初教的规矩是铁律,却也得看秤上的砝码轻重。紫种弟子是宗门未来的梁柱,而秦浩轩……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粒尘埃。

“张狂所言,合情合理。”虚云子慢悠悠地开口,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秦浩轩以下犯上,出手伤人,按规当入思过崖面壁三月,罚去三年月例。”

黄鹂攥紧了令牌,指节泛白。思过崖的罡风蚀骨,寻常弟子待上三月,修为至少倒退三年。她看向秦浩轩,那少年站在那里,脊背挺得笔直,明明是弱种的修为,眼神却比紫种弟子还要烈:“我没冲撞谁,是他们抢了我采的灵草,还说弱种就该认命。”

“放肆!”张狂厉声打断,“到了此刻还敢狡辩!”

虚云子抬手制止了他,目光在秦浩轩脸上停留片刻,忽然笑道:“倒是条有骨气的汉子。可惜了……”他没说可惜什么,只是对执法弟子扬了扬下巴,“带下去吧。”

黄鹂看着秦浩轩被押走时倔强的背影,心里像堵了块石头。她知道,这便是太初的生存法则——所谓规矩,从来只护着站在顶端的人。就像当年她刚入执法队,撞见一位紫种弟子私吞贡品,最后也只是罚了些灵石了事。

“黄师姐,还愣着做什么?”张狂的声音带着得意,“袁师兄他们还等着医治呢。”

黄鹂收回目光,转身时,令牌在掌心硌出了深深的印子。她没再看张狂那张志得意满的脸,只在心里默默记下秦浩轩的名字。或许今日她无能为力,但总有一天,她要让这规矩,真正护一次那些被轻贱的“尘埃”。

“谁敢动他!”几名白衣执法刚要上前,徐羽哪里还按捺得住,两步冲出来横在秦浩轩和执法弟子中间,怒目圆瞪,往日里的胆小内向一扫而空。她直视着虚云子,毫无惧色道:“虚云子长老,我也是紫种!”

一句话,让虚云子脸上顿时泛起尴尬。刚偏护了一个紫种,转脸又跳出个紫种来给秦浩轩这弱种撑腰,这局面实在棘手。

“今日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,谁也别想碰秦师兄一根手指头!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!”徐羽目光扫过全场,语气掷地有声。

无上紫种弟子动了真怒,全场瞬间鸦雀无声。虚云子心里暗叫不好——徐羽和张狂都是紫种,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。

谁不知道徐羽平时文静内向,可一旦牵扯到秦浩轩,她就像换了个人,半点不含糊。

李靖缩在人群里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方才徐羽挡在秦浩轩身前的模样,像根针狠狠扎进他心里——早知道这看似不起眼的女弟子竟是紫种,当初何必巴巴地凑着张狂献殷勤?若那时肯多递句好话,此刻站出来为自己撑腰的,怕是就换了人。他望着徐羽挺直的背影,喉结滚动,满是不甘——有这等硬靠山,何愁日后扳不倒张狂?偏生自己当初瞎了眼,把宝押错了地方。

虚云子看着徐羽眼底的决绝,后背早沁出冷汗。这丫头要是真为秦浩轩豁出去,别说自己这把老骨头,怕是祖宗坟头都得被掌教翻过来晒。他干笑两声,手心里全是汗:“徐丫头,有话好好说,别动不动就说那死啊活的……”

张狂却往前踏了一步,声线冷硬:“长老这话是想和稀泥?方才袁山虎师兄他们明明是被挑衅,凭什么要一起被带走?”他余光扫过徐羽,见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,心头一横,索性把话挑明,“今日若不给个公道,我张狂麾下弟子,断不会认这糊涂判罚!”

虚云子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一边是敢为弱种硬刚规矩的徐羽,一边是手握一众弟子的张狂,哪头都碰不得。他偷偷瞥了眼被执法队半围着的秦浩轩和袁山虎,忽然觉得这太初教的长老之位,还不如门口卖糖人的自在。

“哎呀,都是误会,误会嘛!”他搓着手打圆场,语气越发客气,“先把人带到静思阁,我亲自去查当时的灵犀镜记录,保证一分一毫都查清楚,如何?”

李靖在人群里眼珠乱转。徐羽是掌教跟前挂了号的宝贝,张狂手里握着外门半数弟子——押对了,便是一步登天;押错了,可能连明天的日头都见不到。他盯着静思阁的方向,忽然咬了咬牙,悄悄往徐羽身后挪了半步——赌一把!紫种的情谊,总比跟着张狂啃硬骨头实在。

执法队押着人往静思阁走时,秦浩轩忽然回头,冲徐羽眨了眨眼。徐羽心头一松,方才强撑的气势险些泄了,却还是板着脸扬声道:“好好待着,我去去就回!”

张狂看着这一幕,冷笑一声。虚云子跟在后面,听着身后弟子们窃窃私语,只觉得这太初教的日子,是越来越难混了。

从学舍往外走两三里地,一片郁郁葱葱的灵药田铺展开来,各色灵草在阳光下泛着莹莹微光。穿过这片灵田,一栋红砖绿瓦的建筑赫然矗立,飞檐下悬着“执法分堂”的牌匾,正是灵田谷弟子们私下里称作“活阎罗殿”的地方——这里管着灵田谷及周边所有杂役弟子,半点规矩都容不得触犯。

弟子间私斗本不算大事,往常最多关几天禁闭,罚抄几遍门规也就了了。真碰上油盐不进的刺头,自有“冰罗刹”黄鹂出面,经她手整治过的,没一个敢再炸刺,向来不必惊动执法长老。可今儿个,灵田谷的四大执法长老竟齐齐坐在了正厅里。

“光大严明”的黑底金字牌匾悬在正中,透着威严。虚云子、惊云子、元云子、楚云子四位长老依次端坐,目光扫过堂下,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。二十多名执法弟子分立两侧,身着红白相间的执法服,腰佩制式长刀,面无表情如牛头马面,连呼吸都压得极轻,生怕惊扰了堂上的决断。

堂下站着的秦浩轩和袁山虎等人,连指尖都在微微发紧——能让四位长老同时出面,这事显然已经闹大了。

黄鹂将卷宗“啪”地拍在案上,冷声道:“袁山虎三人常年欺压新弟子,此次更是勾结外门执事,意图抢夺秦浩轩采得的‘凝露草’,反被秦浩轩失手打伤——人证物证俱在,还有谁要辩驳?”

堂下袁山虎三人面如死灰,哪还敢多言。众人本以为此案一目了然,只待执法长老按律定罪,却见虚云子与另外三位长老眉头紧锁,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,显然另有考量。

“按宗规,袁山虎三人结党营私、欺压同门,当废去修为逐出山门。”惊云子沉声道,话锋却一转,“但此事牵扯徐羽与张狂两位紫种……”

元云子立刻接话:“徐羽性子恬淡,修为进境虽稳,却少了股冲劲;张狂则锋芒毕露,上月刚在秘境中突破至筑基期,天赋显然更胜一筹。”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虚云子,“宗规虽严,却也需为宗门长远计。”

楚云子抚须点头:“不如这般——罚袁山虎三人面壁三年,罚秦浩轩禁闭一月,就说是他出手过重,失了同门情谊。”

这话说得冠冕堂皇,实则是想卖张狂人情——谁都知道张狂与袁山虎素有往来。众人虽心有不满,却也明白紫种弟子在宗门的分量,只得默不作声。

就在虚云子拿起判笔准备落字时,一名执法弟子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,声音发颤:“长老!不好了!徐羽……徐羽师兄在丹房引动丹劫,走火入魔了!”

“什么?!”四位长老猛地站起,判笔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徐羽虽性子内向,但其炼丹天赋百年难遇,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宗门损失可比张狂大多了!

虚云子当机立断:“改判!袁山虎三人废去修为!秦浩轩……无罪释放!”他哪里还顾得上得罪张狂,此刻只想赶去丹房看看徐羽的情况——这紫种,可不能出事!

灵田谷执法堂分堂自设立以来,向来是弟子们避之不及的地方。按规矩虽允许旁听,可谁也不愿沾这晦气,别说主动申请,便是强请都难请动半个人。今儿却出了奇事——一个新入门的弟子竟大模大样来申请旁听,通报的弟子跑进来时,脸上那神情,活像见了什么稀罕物。

虚云子本想随口斥一句“胡闹”,让他赶紧回去,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。本届新弟子里,那三名无上紫种中,不就有个叫李靖的?莫非……

“让他进来。”虚云子挥了挥手,通报弟子愣了愣,显然没料到长老会答应,挠了挠头转身去领人。

片刻后,李靖跟着走进来。新弟子初训还没配宗袍,他依旧穿着来时那身绣着双龙抢珠的金黄色长袍,在一片素色的执法堂里,活脱脱一团跳跃的火焰,惹得满堂目光都聚了过来。

从门口到大厅中央不过十步路,他走得却稳,龙纹在衣料上若隐若现,竟半点不见新弟子的局促。虚云子眯起眼,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着——这气度,倒真不像寻常少年。

李靖刚走到堂中,三名执法长老已起身相迎——毕竟是无上紫种,在太初教里向来受着几分优待。唯独楚云子端坐不动,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,目光如针,死死扎在李靖身上,那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
“弟子李靖,拜见各位长老。”李靖微微躬身,金绣龙纹在衣摆流转,衬得他身姿挺拔,少年意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沉稳,“久闻执法堂铁面无私,今日得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恰逢有案审理,弟子斗胆旁听,也想学学宗规法理,还望长老们应允。”

“李贤侄客气了。”虚云子笑着摆手,目光却在他与楚云子之间转了个圈,心里透亮——这俩紫种素来不对付,今儿李靖主动撞进来,怕是没那么简单。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:“坐吧,正好也让我们听听年轻人的见解。”

李靖刚坐下,就听见楚云子冷哼一声:“紫种弟子又如何?执法堂讲的是规矩,不是身份。想旁听可以,少插嘴打乱审案节奏,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。”

李靖脸上笑容不变,指尖却轻轻摩挲着袖口的龙纹刺绣:“楚长老教训的是,弟子谨记。”

这时虚云子清了清嗓子,看向堂下的张狂:“张狂,方才你说秦浩轩主动挑衅,可有证据?”

张狂梗着脖子道:“当然有!当时在场的弟子都能作证,是他先动手推我的!”

“哦?”虚云子看向李靖,“李贤侄方才在外头,可有看到经过?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李靖身上。他放下茶盏,慢悠悠道:“回长老,弟子倒是看见了。只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看向张狂,“张师兄当时正带着人堵秦浩轩,说要‘教教他怎么做人’,秦浩轩没动手,是张师兄先推了他一把,才起的冲突。”

张狂猛地拍案而起:“你胡说!明明是他秦浩轩……”

“张师兄稍安勿躁。”李靖抬手示意他坐下,语气谦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弟子这里有当时的灵力记录,秦浩轩的护身灵玉上,还留着被推搡时的灵力波动,与张师兄的灵力属性完全吻合。”

说着,他从袖中取出一块莹白的玉牌,递到案上:“这是秦浩轩托我转交的,他说若是用得上,便呈给长老们看。”

楚云子猛地站起身,指着李靖怒道:“你分明是偏袒秦浩轩!他一个杂灵根,哪配得上你这么维护?”

“楚长老这话就偏颇了。”李靖抬眼迎上他的目光,笑容里多了几分锐利,“弟子只认证据,不认灵根。秦浩轩虽不是紫种,却比某些仗着身份欺压同门的人磊落得多。”

“你!”楚云子气得浑身发抖,却被虚云子用眼色按住。

虚云子拿起那块灵玉,注入灵力,玉牌上果然浮现出淡淡的光晕,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推搡身影,灵力色泽与张狂身上的如出一辙。他看向张狂:“这下你还有何话可说?”

张狂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楚云子却突然道:“就算他先动手,秦浩轩把人打成那样,也该受罚!”

“楚长老怕是忘了,”李靖慢悠悠补充,“张师兄带来的人里,有三个带了缚灵绳,那可是教中明令禁止私藏的法器,意图伤人在先,秦浩轩只是自保罢了。”

这话像一记重锤,砸得张狂彻底蔫了下去。楚云子还想争辩,却被虚云子打断:“行了,证据确凿,张狂私藏禁器、寻衅滋事,按规处置。至于秦浩轩,属正当防卫,不予追究。”

散堂时,李靖走在后面,楚云子突然拦住他,压低声音道:“你以为帮了秦浩轩,就能拉拢人心?别忘了,太初教的未来,终究是我们紫种的天下!”

李靖笑了笑,理了理衣襟上的龙纹:“楚长老,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,教门是教门人的教门,不是哪一种灵根的私产。”他绕过楚云子,脚步轻快地走远了,金绣龙纹在阳光下闪着光,像极了他此刻锋芒毕露的野心。

远处,秦浩轩正站在执法堂门口等他,手里攥着块刚买的桂花糕,见他出来,连忙递过去:“李师兄,谢谢你。”

李靖接过糕点,咬了一口,甜香漫开,他侧头看向秦浩轩,忽然笑道:“下次再遇上这种事,不用怕,有我在。”

秦浩轩愣了愣,看着他眼里的光,突然觉得,这太初教的天,好像要变了。

楚云子这通暴跳如雷,把满屋子的人都惊得一愣,首当其冲的就是李靖。他打进门起就觉得不对劲——楚云子那眼神,跟淬了冰似的,直勾勾盯着他,带着一股子不加掩饰的仇视。李靖心里直犯嘀咕:自己到底哪惹到这位长老了?

自打测出是紫种那天起,太初教上下谁不是笑脸相迎,说话都带着三分小心翼翼的讨好?就连掌教师傅都常拍着他的肩说“好小子,未来可期”。像楚云子这样劈头盖脸就炸毛的,还是头一遭。李靖捏着袖角的手紧了紧,满肚子的疑惑没处问,只觉得这莫名的敌意像块石头压在心里,沉甸甸的不是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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