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李豫即将穿过空旷得近乎死寂的接待大厅，走向出口的玻璃大门时，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前方，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那是一个女人。
她穿着剪裁极其考究的深灰色职业套裙，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系的羊绒大衣，衣着风格与这间医疗中心的精英氛围完美融合。但她站在那里本身，就散发出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。
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、缺乏血色的苍白，如同上等的白瓷。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发髻，露出光洁得有些不自然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——瞳孔并非常见的棕黑或蓝绿，而是一种深邃的、仿佛凝固血液般的猩红色。
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，没有多余的动作，没有开口，但一股无形的、冰冷的压力已经弥漫开来，让李豫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。他敏锐的感官在疯狂预警，提醒他眼前这个看似优雅的女人，其危险性可能远超刚才里面那些冰冷的检测仪器。
“李豫先生？”女人开口了，她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，带着一种奇异的、古老的韵律，完全不同于仿生人接待员的合成音，也不同于刚才那位医生的职业化语调。
“……是我。”李豫警惕地看着她，全身肌肉微微绷紧。他注意到，在她说话时，那过于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合间，似乎能瞥见嘴角若隐若现的、比常人更加尖锐的齿尖。
一个名词如同闪电般划过李豫的脑海——血族。
在阿瓦隆，那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、搭载着高端“血族”素体、被里德尔称为吸血鬼的杀手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“自我介绍一下，”女人似乎没有在意李豫瞬间升起的敌意，猩红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他，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，“凯特琳。泰山金融，特别资产评估部，高级评估员。”
泰山金融！果然！里德尔说过，泰山金融正是“血族”的出品方。
李豫的心猛地一沉。刚刚做完体检，泰山金融的人就找上门来，速度如此之快，目的绝不可能是为了恭喜他身体健康。
“鉴于您刚刚完成的体检报告所显示的……惊人数据，”凯特琳继续用她那独特的沙哑嗓音说道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，“我认为，我们有必要进行一次更深入的、私人性质的沟通。这关乎您未来的信用评级，以及……一些更实际的问题。”
她微微侧身，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，方向并非出口，而是大厅一侧一条更加隐蔽、铺着深色地毯的走廊。“这边请，我的办公室环境更私密，适合我们接下来的谈话。”
李豫看着她那双仿佛能吸走灵魂的猩红眼眸，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。在天空城，被泰山金融这种巨头盯上，逃避只会让情况更糟。他需要知道对方的目的。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。
凯特琳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，转身引领着他走向那条走廊。她的步伐优雅而轻盈，落地无声，如同在冰面上滑行。
走廊两侧依旧是紧闭的房门，但装饰更加奢华，墙壁上挂着抽象的艺术画作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浓郁、也更诡异的熏香味道。凯特琳在一扇厚重的、由深色实木制成的房门前停下，伸出手，指尖在门锁处一个不起眼的扫描区轻轻一触。
“嘀”的一声轻响，房门向内滑开。
“请进。”凯特琳率先走了进去。
李豫紧随其后，踏入房间。与他想象中堆满文件的金融办公室不同，这里更像是一间高级俱乐部的私人休息室。灯光昏暗而柔和，主要光源来自仿真壁炉和几盏造型别致的落地灯。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，墙壁是暗红色的天鹅绒材质，吸音效果极好，将门外的一切声音彻底隔绝。房间一角甚至有一个小型的吧台，上面摆放着各种晶莹剔透，但无一例外装着鲜红色液体的水晶酒瓶。
凯特琳反手关上了房门。
她随手解开了羊绒大衣的扣子，将这件价值不菲的外套脱下，随意地搭在了旁边的沙发扶手上。
即使在板正的职业装之下，凯特琳的身材也堪称魔鬼，饱满的胸脯、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、修长而结实的双腿。这绝不像是一个文职人员的的体态，举手投足之间分明像是一个顶级的战士！
在昏暗的光线下，她苍白的皮肤与深色的套装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，而那猩红色的瞳孔，在缺乏光照的环境中，仿佛自行散发着微弱的、不祥的血光。嘴角那若隐若现的尖锐獠牙，此刻也更加清晰。
李豫几乎可以肯定，眼前这个自称凯特琳的女人，绝非普通的金融评估员。她极有可能就搭载了“血族”的定制高端素体，传说中的吸血鬼。
凯特琳似乎很满意李豫眼中闪过的警惕，她走到吧台边，拿起一个水晶杯，从酒瓶中倒出一杯鲜红的液体。她轻轻摇晃着酒杯，暗红色的瞳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豫，如同猎手在评估猎物。
“放松点，李豫先生。”她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，唇边沾染了一丝鲜红，让她苍白的脸更添几分妖异，“我请你来，并非为了执行那些枯燥的催收条款。事实上，我认为我们之间，有更好的合作方式。”
她走到李豫对面的沙发上坐下，双腿交叠，姿态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。
“我可以恢复，甚至提升你在泰山金融的信用评级。”凯特琳开门见山，猩红的眼眸直视李豫，“让你那笔可笑的学贷，不再成为悬在你头顶的利剑。相应的，我需要的回报也很简单——”
她顿了顿，鲜红的舌尖轻轻舔过尖锐的齿尖，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：
“你定期向我出售你的血液。价格，我们可以谈，绝对会让你满意。”
血液！
李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！尽管已有猜测，但亲耳听到这个要求，依旧让他感到一股源自本能的寒意。血族……吸血……传说竟然是真的？或者，泰山金融的“血族”素体技术，需要靠血液来维持运转？
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翻腾，脸上维持着镇定，不动声色地追问：“我的血液？凯特琳女士，我不明白。我的血液有什么特别之处，值得您如此大费周章？据我所知，天空城的血库储备应该很充足。”
凯特琳看着他，猩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，仿佛看穿了他故作镇定的试探。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，那鲜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些许粘稠的痕迹。
“李豫先生，到了这一步，我们就不必再玩这种无聊的猜谜游戏了。”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，“你刚才对那位医生说的，‘公司科技’？呵，如果广厦真的在你身上投入了如此级别的生物技术，你会被区区五十万的学贷逼到需要来这种地方接受‘资产评估’？”
凯特琳身体微微前倾，猩红的瞳孔在昏暗中如同两簇燃烧的血焰，牢牢锁定了李豫：“在刚才的全面检测中，你的血液样本显示出了令人惊叹的异常活性。它蕴含着一种……独特而强大的生命能量，一种我从未在任何‘产品’或实验体身上见过的活力。对于我们‘血裔’而言，这种血液……是无可替代的滋养品，能让我们搭载的躯体力量更加纯粹、生命更加漫长的……甘露。”
她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渴望，那是一种超越了金钱交易的、近乎本能的贪婪。
“至于用途，”凯特琳的嘴角勾起一个妖异的弧度，“你完全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……高级定制保健品。只不过，它的效果，远超你的想象。”
她将杯中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，仿佛在压抑某种冲动，随后将空杯放在茶几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作为回报，除了优厚的‘购买’费用，我还会动用我的权限，将你这份真实的、未经修饰的体检报告，进行最高级别的单独封存。”凯特琳的声音压低，带着一种隐秘交易的诱惑，“这意味着，你身体变异的秘密，将只会被我一个人知晓。泰山金融庞大的数据库，以及其他任何可能接触到这份报告的眼睛，看到的都只会是一份经过‘修饰’的、显示你只是‘比普通人稍微健康一点’的普通报告。”
她看着李豫，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精明而危险的光芒：“想想看，李豫先生。用一点对你而言可再生的血液，换取财务上的自由，以及……最重要的，秘密的安全。这笔交易，对你来说，难道不是目前最优的选择吗？”
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壁炉里仿真火焰跃动的微弱噼啪声。
这听起来像是一笔魔鬼的交易。他不知道定期被抽取血液，会对自身产生什么影响，更不确定眼前这个“血族”女人真正的底细和目的。
但是，她给出的条件，又确实击中了李豫目前最致命的软肋——债务和暴露风险。
李豫的思绪在急速飞转，权衡着利弊，评估着风险。凯特琳则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，猩红色的瞳孔仿佛能洞悉他内心的每一丝挣扎，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