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叔看着李豫脸上那混合着疲惫、无奈和一丝挥之不去忧虑的表情，知道这小子这次在外面经历的，远比他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要凶险百倍。他叹了口气，刚想把话题从沉重的工作和阴谋上移开，问问他和林依之间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——
“砰！”
一声酒瓶爆裂的脆响，夹杂着一声男人的惨嚎，猛地从酒吧大厅方向传来，瞬间压过了沉闷的背景音乐。
紧接着，便是桌椅被撞翻的哐当声、污言秽语的叫骂声和女人的呵斥声乱成一团。
卡座里的几人同时一怔，循声望去。
只见在酒吧相对空旷的中心区域，两拨人已经动起了手。一方是五六个穿着花哨、头发染得五颜六色、身上廉价义体闪着劣质LEd光的小流氓，个个面露淫邪，嘴里不干不净地喷着垃圾话。
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，是两个女子。
其中一个，打扮极其抢眼。黑色短发，鬓角却挑染了几缕刺眼的荧光绿，皮肤是缺乏血色的苍白，脖颈乃至延伸到下颌的皮肤上都覆盖着繁复的黑色荆棘状纹身。她穿着一件磨损的皮质马甲，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，鼻翼上穿着一枚亮银色的鼻环，一双绿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野猫，闪烁着桀骜不驯和被冒犯的怒火。正是她，率先一拳砸在了一个试图伸手摸她脸的小流氓面门上，动作干脆利落，带着一股街头斗殴练就的狠劲。
在她身后，则是一个看起来年轻许多、带着几分学生气的长发女孩，脸上还带着些许慌乱，但眼神却异常坚定。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只剩下瓶颈的破碎酒瓶，瓶口参差不齐，正对着另一个试图从侧面包抄的小流氓。刚才那声爆响和惨叫，显然就是她的杰作。一声酒瓶爆裂的脆响，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污言秽语，猛地从酒吧另一个相对拥挤嘈杂的卡座区炸开，瞬间压过了沉闷的背景音乐。
虽然这两个女子出手果断，但毕竟人数和体型处于劣势。那小流氓挨了一拳，鼻血长流，非但没有退缩，反而激起了凶性，嚎叫着和同伴一起扑了上来。拳脚相加，场面瞬间混乱。短发女子虽然勇猛，格挡反击颇有章法，但双拳难敌四手，背上、胳膊上已经挨了好几下。持瓶的长发女孩更是险象环生，被逼得连连后退。
“妈的，一群杂碎！”王叔骂了一句，下意识就要起身。
然而，有人比他更快。
几乎是在那个绿瞳短发女子被打中后背、身形一个趔趄的瞬间，一道娇小的身影已经从卡座里蹿了出去！
林依板着小脸，眼神里甚至还有未消的怒气，但动作却快如闪电。她没有动用那非人的力量和速度，只是运用一些简单的格斗技巧，冲入了战团。
她先是侧身避开挥来的拳头，手肘精准地撞在袭击者的肋下，让对方闷哼着弯腰倒下。又低头躲过扫来的腿鞭，同时一记迅捷的低扫，将另一人踢得失去平衡，摔倒在地。随即抓住一个流氓挥来的手腕，顺势一拧一拉，关节错位的脆响伴随着惨叫响起。
她的动作行云流水，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暴力美感，每一个动作都简洁有效，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。那些小流氓在她面前，就像喝醉了酒的笨拙木偶，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，就在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打击下纷纷倒地，抱着受伤的部位哀嚎不止。不到十秒钟，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五六个小流氓，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，呻吟声、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那个短发绿瞳的女孩和她的学生气同伴都愣住了，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、黑发黑瞳、看似娇弱却出手如电的少女。
林依做完这一切，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，仿佛只是拍掉了手上的灰尘。她看也没看地上那些惨叫的家伙，也没理会那两个被她救下的女孩投来的感激和好奇的目光，只是默默地转身，走回了李豫他们所在的卡座。
整个过程，她甚至没有看李豫一眼。但那干净利落、带着明显发泄意味的出手，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——她很生气，非常生气。
王叔目睹了全过程，他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小流氓，又看了看走回来、依旧冷着小脸坐下的林依，最后把目光投向一脸尴尬和心虚的李豫，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、带着调侃的笑容。
他凑近李豫，用手肘捅了捅他，压低声音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：“嘿，小子，你跟老子说实话……你到底怎么惹到这小姑奶奶了？这火气……啧啧，你该不会是……在外面偷腥，被她逮到了吧？”
李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，支支吾吾地，在老王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，知道瞒不过去，只好用最快的话速、最低的声音，含糊地解释道：“不是……是……是泰山金融那边……有个女的……评估员，逼我卖血给她，为了……呃，‘验货’，吸了我一点血……可能沾上点香水味……”
他越说声音越小，简直无地自容。
王叔听完，先是一愣，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，像是想笑又强行忍住，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，挑了挑眉毛：“泰山金融？吸血鬼？还‘验货’？你小子……真行！这才消停几天，又招惹上一个！还真是虱子多了不痒。十巨头这都快被你招惹一半了吧？”
他摇了摇头，看着李豫那副窘迫的样子，也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骂他活该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身影以比刚才林依冲出去时更快的速度，猛地从卡座里窜了出去，直奔那边刚刚平息下来的“战场”。
是技术宅小张！
他之前还在为李豫的星际冒险和地球进修名额震惊，此刻却被那个短发女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。他一把推开挡路的椅子，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了刚刚结束战斗、正在整理自己衣服的绿瞳女子面前。
“这位……这位姐姐！你没事吧？”小张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，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、近乎谄媚的笑容，眼神亮得吓人，双手紧张地搓着，那副殷勤备至、手足无措的样子，简直比刚才地上那些小流氓还要显得……猥琐和迫不及待。
“刚才真是太危险了！多亏姐姐你身手好！不过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要小心，最好叫上朋友一起……那个……我叫小张，在广厦集团保安部工作，主要负责网络安全和技术支持！不知道……能不能有幸认识一下姐姐？加个通讯方式怎么样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，比如修理义体、排查网络故障、防御黑客入侵什么的，我都很在行的！”
他语速飞快，唾沫横飞，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“优点”瞬间展示出来，那副猴急的模样，让身后的王叔、李豫，甚至连刚刚走回来的林依，都看得一阵无语，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。
王叔扶额，低声骂道：“这傻小子……平时搞技术的那点机灵劲儿全喂狗了？这他妈的比流氓还像流氓！”
然而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，那个被搭讪的女子，在看清小张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庞时，非但没有露出厌恶或者警惕的神色，反而微微怔了一下。
随即，她那线条锐利的嘴角，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。
她绿色的眼眸在小张脸上停留了一瞬，对着他身后一脸尴尬的王叔等人，随意地摆了摆手。
“谢了，不必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，语气干脆利落，没有任何拖泥带水。
说完，她甚至没再多看小张一眼，直接拉起旁边那个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长发女伴，转身，分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，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酒吧昏暗的出口方向，干脆利落得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。
只留下小张还保持着伸手递出虚拟联系方式的姿势，僵在原地，脸上的笑容凝固，仿佛一尊被瞬间石化的雕像。
酒吧里看热闹的人群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哄笑和口哨声，渐渐散去。老板骂骂咧咧地开始收拾被打烂的桌椅。
王叔走过去，没好气地拍了小张后脑勺一巴掌：“别丢人现眼了！人都走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