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牢的寒气顺着脚底往上爬，楚嫣然的指尖悬在冰壁前，那些被划去的名字边缘还凝着冰霜，像无数双凝固的眼睛。她忽然认出其中一个名字 ——“素心”，那是二十年前药神宗送去寒月宫交流的师姐，据说后来病逝在雪山上，可这冰屑下的刻痕分明是新添的，边缘还带着未干的血迹。
“是冷月心杀了她们！”楚嫣然的声音颤抖着，指尖刚触到冰壁便猛地缩回，嘶——几颗细小的水泡竟已钻了出来，“这些名字全是近二十年间失踪的弟子，她竟一直在用寒月宫的人作药引！”
“让开！”
凌尘的声音突然炸响，浩然正气在体内轰然运转，左肩的伤口崩裂开来，鲜血浸透了绷带，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握剑的力度。长剑在他手中发出龙吟般的嗡鸣，金光顺着剑刃流淌，将冰牢的寒气驱散了大半。
“凌家的‘浩然正气诀’？” 冷月心的剑尖微微一颤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“你爹当年就是用这招破开幽冥殿的‘玄冰阵’，可惜啊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，凌尘的剑已带着破空之声刺来！剑气撞上冰牢的铁栅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，整座冰牢都在摇晃，头顶的冰锥簌簌落下。苏清瑶被铁链拽得猛地一晃，琵琶骨的铁钩深深嵌入皮肉，疼得她眼前发黑，却死死盯着凌尘的背影 —— 那道在风雪中始终挺拔的身影，此刻正用尽全力劈开禁锢她的枷锁。
“哥，我来帮你！” 墨影的长刀突然划出道残影，刀风与剑气在半空交汇，竟生出团旋转的气流，将周围的冰雾尽数卷开。他的影杀术本就以诡异见长，此刻借着浩然正气的掩护，刀尖精准地刺入铁栅的缝隙，硬生生撬起半寸！
“就是现在！”
凌尘的剑突然变招，浩然正气凝聚在剑尖，化作道刺眼的光柱。这是凌家剑法的最后一式 “破妄”，专破各类阵法机关，当年父亲就是用这招劈开了幽冥殿的十八层地牢。金光撞上铁栅的刹那，冰层覆盖的锁链发出 “咔嚓” 脆响，竟有三分之一的链环被震得粉碎！
苏清瑶看着铁栅上蔓延的裂痕，突然咬紧牙关，调动起体内仅存的冰心诀。寒气从她掌心溢出，顺着铁链蔓延而去，与凌尘的浩然正气一冷一热，竟在铁栅上凝成层奇异的白霜 —— 那是寒月宫与凌家武学的首次交融，也是她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助力。
“铛！”
最后一道锁链断裂的瞬间，苏清瑶几乎是扑进凌尘怀里。她的白衣沾满血污，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，却死死攥着他的衣襟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。冰牢的寒气再冷，也抵不过此刻相拥的温度，那些被欺骗的痛苦、被囚禁的恐惧，在这一瞬都化作哽咽的抽泣。
\"管他什么身世来历，管他什么江山王权……\"她带着哭腔把脸埋进凌尘肩窝，发丝蹭着他的脖颈，\"我只要跟着你走，海角天涯都随你去。\"
凌尘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后心，浩然正气顺着掌心缓缓注入，驱散她体内的寒气。他瞥向脚边那枚破碎的银铃，里面的 “假” 字已被血浸透，忽然明白苏清瑶从一开始就识破了冷月心的圈套，留下的记号和帕子都是故意为之，为的就是引他们来这里。
“想得美！” 冷月心的剑突然刺来，目标却是苏清瑶的后心。她的黑袍在气流中猎猎作响，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，鲜血滴在冰面上，晕开一朵朵诡异的红梅。
墨影的刀锋及时格挡，刀剑相撞的刹那，迸溅的火星溅落在冰面上，嘶地一声便熄灭了。“残害同门至此，难道你心中就无半分愧疚？”他的声音穿透黑布传来，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来，裹挟着压抑的怒火。
冷月心的剑势一顿，目光扫过冰壁上的名字，忽然发出凄厉的笑：“愧疚？当年若不是她们把沈落雁的行踪卖给慕容绝，清瑶怎会刚出生就成了孤儿？” 她的剑尖突然指向苏清瑶，“你以为你娘真的疯了？她是为了保护你，故意装疯卖傻才活到现在！”
这句话像惊雷炸响，苏清瑶猛地抬头，泪水再次决堤：“你说什么？我娘她……”
“她在幽冥殿的疯人牢里，每天数着墙上的刻痕等你救她。” 冷月心的剑突然垂落，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，只剩下浓重的疲惫，“可我不能让你去，慕容绝设了天罗地网，你去了就是送死。”
楚嫣然突然捂住嘴，她看着冷月心肩头的伤口，那里的血渍中混着种奇异的紫色 —— 那是幽冥殿特有的 “牵机蛊” 发作的征兆，中蛊者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后全身溃烂而亡，显然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。
“你中了蛊毒。” 楚嫣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，“慕容绝从没想过让你活着回去。”
冷月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指尖已开始微微抽搐。她忽然笑了，笑得比哭还难看：“我早就知道了。当年为了救清瑶，我自愿种的蛊，慕容绝说只要拿到碎片，就给我解药……”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，“可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。”
凌尘突然注意到她袖中露出的半截玉佩，与苏清瑶母亲的那半块形状恰好互补。“你一直都拿着碎片？” 他的剑缓缓放下，“那你之前做的这一切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”
冷月心没有回答，只是从怀中掏出个锦盒，扔给苏清瑶。盒子打开的瞬间，半块玉佩静静躺在其中，与之前找到的碎片严丝合缝。“这是你娘的遗物，当年她被抓前，拼死藏在冰心雪莲的盆底。” 她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，最终落在苏清瑶身上，“寒月宫的‘冷月心经’我已刻在冰牢深处，你要好好学，将来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她突然举起长剑，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！
“不要！” 苏清瑶扑过去时，只抓住了她垂落的衣袖。长剑贯穿了冷月心的胸膛，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，只是看着苏清瑶，嘴角露出丝释然的笑：“告诉慕容绝，我欠他的，今日…… 还清了。”
她的手突然指向冰牢西北角：“那里有密道，能直通山外……”
话音渐渐消散，冷月心的头缓缓垂下，手中的长剑 “哐当” 落地。苏清瑶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，泪水砸在那半块玉佩上，与上面的血迹混在一起。冰牢的寒气依旧刺骨，可此刻她的心里，却比寒冰更冷。
墨影走到冰壁前，用刀刮去上面的冰霜，露出冷月心刚才说的刻痕 —— 那是密密麻麻的 “正” 字，一笔一划都刻得极深，显然是用了十几年时间才积累下的数量。楚嫣然数了数，正好是五千四百七十三个，不多不少，正是苏清瑶活过的日日夜夜。
“她一直在数着你的年纪。” 楚嫣然的声音发颤，“那些被划去的名字，恐怕不全是她杀的。”
凌尘将苏清瑶扶起，看着她手中紧握的两块玉佩碎片。当碎片在她掌心合并的瞬间，金光突然冲天而起，在冰牢顶部映出幅完整的山河社稷图 —— 图上除了凌家祖坟的位置，还标注着幽冥殿疯人牢的秘密通道，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：“正月十五，慕容绝会亲自押送沈落雁前往凌家祖坟。”
“是圈套。” 墨影的刀紧握在手中，“他故意让冷月心留下线索，等着我们自投罗网。”
苏清瑶擦干眼泪，将合并的玉佩贴身藏好。她拾起地上的 “冷月” 断剑，剑尖指向密道的方向，眼中虽有泪光，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：“就算是圈套，我也要去。”
冰牢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，一缕阳光透过冰缝照进来，落在四人身上。凌尘握紧长剑，左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，却挡不住他眼底的决心。他知道，当玉佩碎片合并的那一刻，这场横跨十六年的恩怨，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。
而密道深处，似乎有脚步声正在靠近，带着令人心悸的回响，预示着新的危机已在暗处悄然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