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他连说了三遍，字字像锤子往姜海耳朵里砸。
可姜海听完，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，反而掏出根烟，慢条斯理地点上。
吸了一口，缓缓吐出烟圈，淡淡道：
“我知道。”
季昌明一愣：“啊？”
姜海抬眼，目光像刀子一样：“我知道他是李达康的人。”
“我知道他背后有沙瑞金。”
“我也知道，现在整个汉东，没人敢动他。”
他掐灭烟，盯着季昌明的眼睛，一字一顿：
“但，他该死。”
说完，转身就往审讯室走。
留下季昌明站在原地，冷汗一串一串往下掉，嘴唇哆嗦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“我刚审完，陈清泉什么都招了。”
姜海话音刚落，季昌明眼睛差点瞪出来。
他低头看了眼表——从陈清泉被抓到他坐在这儿，连半个钟头都不到。
这人怎么就全招了？
“你……你别开玩笑，审讯哪有这么快？”季昌明声音发颤，“你是不是压根没真审，故意糊弄我？”
他往前探身，语气软了下来：“要不……你放了他？我替你去说情，就说这是误会，是场误会！陈清泉那人，不至于跟你死磕。”
姜海眼皮都没抬，右手一挥，像赶苍蝇一样：“季检察长，我说的句句是真。人，不可能放。”
“他招了贪钱、收红包、帮人升官，全记在本子上。还有——他在吕州当书记那几年，干的那些脏事，也一五一十全吐了。”
季昌明脑子“嗡”一声。
吕州？
他猛地想起刚才老刘说的那句话：“陈清泉和高育良走得近，私下见面不下十次。”
难道……姜海是冲着高育良去的？
季昌明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。
高育良是谁？省里数得上号的人物，后台硬得能顶天，连李达康都得绕着走！
姜海这才刚把李达康得罪死，现在又想动高育良？他不要命了？
“你……你别乱来！”季昌明嗓音都变了调，“你这纯属找死！”
姜海没回话，只是站起身，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：“查案不是儿戏，我们不冤枉好人，也绝不放过一个蛀虫。”
说完，头也不回。
季昌明想再喊，嘴张了张，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。
他瘫坐在椅子上，手心全是汗。
他知道，姜海能这么快撬开陈清泉的嘴，根本不是靠什么审讯技巧。
他请了国安的人。
那帮人，专门对付国际贩毒头子、恐怖分子、雇佣杀手。
审一个贪官？
跟捏死蚂蚁差不多。
连陈清泉跟洋妞学英文时怎么背单词都抖出来了——这种细节，不是逼疯了，谁说得出口？
姜海要的，就是这些。
所以，他压根没打算让季昌明多待。
也难怪，他连门都没让开。
季昌明这会儿嘴都张不开，话卡在喉咙里，不知道该咋跟姜海说。
正犯愁呢——
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他下意识回头，差点没当场瘫地上。
高育良带着一帮人，大步流星地跨进反贪局，身后跟得密密麻麻，像一群护驾的太监。
“季检察长？你怎么了？”姜海皱眉，正纳闷季昌明为啥脸色发青，一抬眼，也看见了那排场。
“这位是……？”他故意装糊涂。
季昌明咽了口唾沫，赶紧低声解释：“这位是省里三把手，主管政法的高育良书记！”
他心里直打鼓：完了完了，这回真惹大麻烦了。
高育良一来，自己啥都别说，一句都别多嘴。姜海这人一根筋，你越劝他越倔，真掺和进去，纯属自找苦吃。
不如躺平，看他怎么收场。
下一秒，高育良人已经站到了反贪局中央。
“高书记！”季昌明立马挤出一张笑脸，像被捏着脖子的鸭子，“这位是新来的反贪局局长，姜海。”
他又转头对姜海介绍：“这位是省委高育良书记。”
说完，他立刻闭嘴，缩到角落当雕塑。
高育良上下打量了姜海两眼，点头笑了笑：
“哦？这就是新调来的姜局长？真年轻，年轻人有冲劲，不错。”
话音一转，他脸上的和气像被风吹走的灰：
“不过——我听说，你们反贪局把京州中院的陈清泉给带走了？”
季昌明额角的汗唰地冒出来，结结巴巴：“这个……呃……确有其事。”
“具体情况我真不太清楚。”
季昌明点了下头，只能这么应了一句。
这事儿本来就是委云川自个儿捅出来的，现在高育良亲自上门，他可没那个胆子替人扛雷。
高育良扫了他一眼，接着开口：“我了解过陈清泉这个人，为人挺正派，在市里搞纪检这些年，口碑一直不错，从没听说他有啥大问题。”
说完，他把视线转向了姜海。
自从高育良推门进来，姜海就一直安静坐着，跟没事儿人似的。
不紧张，不客套，连点头哈腰的面子活儿都懒得做。
连季昌明都捏着一把冷汗，手心湿得能拧出水来。
可姜海呢？冷着张脸，跟看个路人甲一样。
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省里排第三的大领导，不是他顶头上司，就是一个刚下班回家买菜的普通人。
高育良心里咯噔一下——不对劲。
侯亮平那种背景硬、又是自己亲徒弟的人，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。可姜海呢？连个假笑都不给。
“高书记，”姜海突然开口，声音平得像水面，“陈清泉干的破事儿多了去了，您想听哪一桩？”
这话一出，屋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空调嗡嗡响。
季昌明当场僵住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。
你疯了吧？！这是省三把手！你检察院的头儿！你跟他呛声？！
他拼命使眼色，嘴角都快抽筋了，就差没用口型喊：快闭嘴！快低头！
反贪局那帮人也懵了。
他们知道姜海脾气倔，不把一般人放眼里，连季昌明他都敢当面甩脸色。
可这可是高育良啊！省委常委！能随便得罪的？
跟高育良一块来的几个秘书、司机，全跟见了鬼似的，盯着姜海，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。
空气像被冻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