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死人的承诺，一文不值。
林渊将张三的尸体拖拽到角落，用几块破损的金属板随意盖上。金属板和尸体碰撞，发出沉闷的声响，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传出很远。
他知道，用不了多久，这里的血腥味就会引来第一批清道夫，无论是两只脚的还是四只脚的。
在那之前，他必须离开。
他蹲下身，利落地翻检张三的储物袋。几颗劣质丹药，一个干瘪的酒囊，几块没什么油水的肉干，除此之外就是一堆杂物。林渊的指尖在一本发黄的小册子前停下。
《敛息易容术·入门》。
他快速翻了几页，内容粗浅至极，只能略微改变肌肉轮廓和收敛自身气息。林渊撇了撇嘴，这法门简直是糊弄鬼的，但对现在的他而言，聊胜于无。
总比在脸上画个王八强。
他需要补给，更需要一把真正的斧头。
城东坊市，是他唯一的选择。
回到藏身的溶洞，林渊找了些颜色不同的矿物粉尘，兑上泥水，在脸上涂抹起来。他没有镜子，只能借着一汪积水观察自己模糊的倒影。接着，他依照那本粗陋法门，小心翼翼地牵引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。
脸部的肌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微拉扯，传来一阵酸麻。他试着让颧骨更高一些，下巴更收敛一分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憔悴，也更普通。
水中的倒影变了，成了一个常年营养不良，在矿区里苟延残喘的拾荒者，眼神浑浊，带着一种麻木的卑微。
很好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。
再次踏入坊市，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喧嚣淡了许多。叫卖声有气无力，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，眼神躲闪，生怕惹上麻烦。
几队手持兵刃的壮汉在街道上横冲直撞，行人纷纷避让。他们手臂上统一烙着一个张扬的黑色狼头印记，眼神凶狠，像是在搜寻猎物。
黑狼帮。
林渊将头压得更低，混在畏缩的人群中，眼角的余光却将一切尽收眼底。
在坊市入口那块界碑石旁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王五。
那家伙正对着一个黑狼帮小头目点头哈腰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，一双贼眼在每个进出坊市的人脸上逡巡。
“……个头大概这么高，看着不壮，但手黑得很，力气邪门！”王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林渊的耳朵。
那小头目显得很不耐烦：“说点有用的！长相！特征！”
王五卡了壳，憋了半天：“长相……就挺普通的，扔人堆里找不着那种。”
小头目一巴掌呼在王五后脑勺上，骂道：“废话！我们帮里那两个叛徒呢？一高一壮，见过没？”
“没，绝对没有！”王五捂着脑袋，赌咒发誓。
“看见他们，格杀勿论！”小头目厉声对身边的手下吩咐。
林渊的心脏像是被攥了一下。他趁着一辆运送家禽的板车经过，发出的嘎吱声和鸡叫声吸引了众人注意的瞬间，不动声色地拐进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巷道，避开了那道致命的关卡。
他绕了一个大圈，从坊市的另一侧，靠近了那个干瘦老头的摊位。
老头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，靠在椅子里打盹，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。
林渊没有说话，从储物袋里摸出几枚沾着泥土的铜子，轻轻放在摊位上，指了指一把锈迹斑斑的普通板斧。
老头掀开耷拉的眼皮，浑浊的眼珠在他脸上转了一圈，没有丝毫波澜，随即又闭上了。
他伸出枯瘦的手，将铜钱扫进怀里，又恢复了瞌睡的姿态。
林渊拿起那把分量十足的板斧，木柄粗糙，甚至有些扎手，但斧刃却透着一股久未见血的冰冷。他正要离开，老头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。
“西边的矿，最近不安稳，人进去，就变成石头了。”
林渊的脚步顿了顿。
石头，就是尸首。
他明白了，这是老头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他。西边的废矿区，已经被黑狼帮当成了禁地，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当成嫌犯处理掉。
他没有回头，只是加快了脚步，迅速消失在小巷的阴影里。
手中的斧头冰冷而沉重，背后的威胁却如火焰般灼人。
黑狼帮的罗网已经张开，而他，就是那只一头撞进去的猎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