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分钟后，海面依旧空荡荡的，除了海浪和风声，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。
张凡闭上眼睛，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，最终还是拿起对讲机，声音沉重地说道：“大哥，别找了……咱们返航吧……”
对讲机里传来张平同样沉重的回应：“好……”
两艘船缓缓调转航向，朝着回港的方向驶去。
甲板上，被救醒的三个船员躺在船舱里的铺上休息，虽然依旧虚弱，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，张毅和小六子轮流给他们喂水喂食物。
张凡独自站在船舷边，望着渐渐远去的搜救海域，海风吹起他湿透的头发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既有成功救出三个人的欣慰，也有没能找到另外两人的遗憾和沉重。
六叔走到他身边，递给他一根烟，自己也点了一根：“别太自责了，凡子，咱们已经尽力了，能从这鬼天气里救回三个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……”
“出海人，谁都知道这碗饭不好吃，风里来浪里去，风险太大了……”
张凡接过烟，点了点头，却没说话，只是望着翻滚的海面，心里默默祈祷着：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，希望每一个出海的人都能平安回家……
返航的路上，船上的众人都沉浸在一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悲伤情绪中。
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甲板，却吹不散空气中的沉重，没人说话。
只有发动机沉闷的“突突”声和海浪拍打船身的“哗哗”声在耳边反复回荡，像是在低声诉说着这场海难的悲壮。
张毅和石头靠在船舷边，两人都低着头，脚尖无意识地踢着脚下凹凸不平的甲板，鞋尖蹭起细小的木屑。
司徒明也早已收起了摄像机，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，双手紧紧抱着，坐在船舱角落的小马扎上，眼神空洞地望着晃动的船板，里面满是沉重与不忍。
就在这时，小六子从船舱里快步走出来，脚步因为船身的晃动有些踉跄。
他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，声音却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。
又有些哽咽：“凡哥！六叔！那三个兄弟……他们都醒过来了！我刚喂他们喝了点粥，精神比刚才好多了！”
张凡正靠在驾驶室门框上望着远方灰蒙蒙的海平面，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。
六叔也停下了手里擦拭罗盘的动作，两人对视一眼，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。
“走，去看看！”
张凡率先迈步朝着船舱走去，脚步比刚才轻快了几分，六叔紧随其后，司徒明也赶紧抱起摄像机，快步跟上，心里想着要记录下这难得的生机时刻，镜头里不该只有悲伤。
走进狭小的船舱，一股淡淡的药味和海水味混合在一起。
只见三个船员半靠在铺位上，身后垫着叠好的被子，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，嘴唇上的干裂也还没完全消退，但眼神已经清醒了许多，不再是之前的涣散迷茫。
看到张凡和六叔进来，三人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，身体因为虚弱而微微发抖，嘴里不停地重复着：“恩人！谢谢你们！真是太谢谢你们了！”
说着说着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忍不住流了下来。
顺着脸颊滴在盖着的薄被子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“要不是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我们，我们早就沉到海底喂鱼了……这份救命之恩，我们这辈子都忘不了！”
张凡赶紧上前两步，伸手轻轻按住最外侧的王刚：“别起来，快躺着休息，你们身体还虚着呢，经不起折腾。”
六叔也在一旁跟着点头，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：“都是出海讨生活的，谁还没个难处，互相帮忙是应该的，不用说这些客气话，先把身体养好比啥都强。”
三人听着劝说，情绪稍微平复了些，但眼眶依旧通红，没过多久又开始低声啜泣起来。
其中年纪稍大、看起来最为沉稳的王刚，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抹眼泪，声音沙哑地说：“可是……可是我们的东家和船长……他们却没能撑过来……我们三个活着回来了，他们却永远留在海里了……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了……”
说到最后几个字，他的声音彻底崩溃，哭声也变大了。
张权和刘伟也跟着哭出了声，狭小的船舱里顿时被悲伤的氛围笼罩。
张凡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，递到王刚手里，轻声安慰道：“你们先别急，慢慢平复下情绪。”
“跟我们说说你们的名字吧，还有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。”
王刚接过纸巾，分给身边的张权和刘伟，自己也抽出一张擦了擦眼泪和鼻涕，深吸了好几口气，才勉强稳住情绪。
哽咽着开口：“我叫王刚，在船上干了五年了；他叫张权，干了三年；那个小兄弟叫刘伟，才刚上船半年，还是个孩子……”
“我们都是跟着李东家出海的，船长是王船长，他可是有着二十年经验的老船长了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他顿了顿，眼神飘向船舱外晃动的海面，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。
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：“昨天晚上暴风雨刚开始的时候，王船长就立刻让我们加固渔获、检查锚机，还说按照他的经验，咱们往西北方向避一避就能躲过。”
“那时候风浪还不算太大，我们都想着能撑过去。”
“可谁知道后半夜大概两点多，风浪突然就变猛了，天暗得跟墨染似的，一个十几米高的巨浪像座小山一样直接拍在了船身上，船身瞬间就倾斜了四十多度，甲板上的东西全被扫进海里了！”
“接着又是几个巨浪，船底‘哐当’一声狠狠撞在了礁石上，直接被撞破了个大洞，海水一下子就涌了进来，不到十分钟，船舱底部就积满了水……”
张权听到这里，忍不住插了一句，声音带着恐惧：“当时船晃得厉害，我们站都站不稳，李东家一边喊着让我们别慌，一边和王船长一起堵洞，可海水太急了，根本堵不住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