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麒麟洞的热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。景遥望着夙缨转身时带起的衣袂，方才那句质问像淬了冰的石子，沉在两人之间，激起的寒意比洞外的风雪更甚。
“你与影侍，到底是什么关系？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绷得很紧，指尖因用力而掐进掌心，“长老死前说的话，是不是在提醒我提防你？”
夙缨背对着她，火光在他身上投下狭长的影子，那影子随着洞顶火晶的闪烁微微晃动，像极了他此刻不明的心思。他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景遥以为他不会回答，久到洞外的风雪声都变得清晰可闻，才缓缓转过身。
他的眼神很沉，像蒙着雾的深潭，看不清底。“我若想害你，”他一字一顿，声音里听不出喜怒，“你活不到现在。”
这回答像根细针，刺破了景遥心中最后一点侥幸。她不是没想过夙缨身上的疑点——他总能在影侍出现前洞悉踪迹，他的玉佩能引开九枢阵的禁制，甚至连老长老提到的“血脉”，似乎都与他脱不了干系。可过往种种相处的细节又在眼前打转：无妄海里他替她挡下虚影的冲撞，寒潭边他分她一半的暖炉，还有每次危机时，他看似漫不经心却总恰到好处的援手。
“那长老呢？”景遥的声音发哑，“他知道了你的身份，就必须死吗？”
夙缨的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，没有再说话。这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伤人，像一道无形的墙，轰然立在两人中间。
景遥忽然觉得很累。她后退一步，撞到身后的石壁，火麒麟洞特有的硫磺味呛得她眼眶发酸。从相遇起，她似乎一直被他牵着走，他说要找九枢碎片，她便跟着找；他说影侍是敌人，她便信了。可现在，支撑着这份信任的基石，好像正在一点点碎裂。
“我知道你有秘密。”她吸了吸鼻子，努力让声音平稳些，“但我没想到，这秘密可能沾着人命。”
夙缨的指尖动了动，像是想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别开目光，望向洞外漫天风雪。“有些事，现在不能告诉你。”他的声音轻了些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，“但信与不信，选择权在你。”
就在这时，景遥怀中的火灵珠忽然微微发烫。她低头，看见珠体内清璃的灵体正不安地蜷缩着，原本莹白的光晕泛起淡淡的涟漪，像人在紧张时颤抖的呼吸。清璃自苏醒后便极少有这般动静，显然是感应到了她此刻翻涌的情绪，或是……察觉到了夙缨身上那股愈发浓重的疏离感。
景遥抬手按住火灵珠，冰凉的珠子贴着掌心，却压不下心头的乱。她看着夙缨的侧脸，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脸，此刻在火光下显得格外陌生。
“我需要时间。”她终于开口，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，“在我想明白之前，我们……暂时别再同行吧。”
夙缨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他没有回头，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，轻轻放在身侧的石台上。“这是去往下一处的地图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，听不出情绪，“影侍不会善罢甘休，你自己……多加小心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走向洞口，玄色的衣袍没入洞外的风雪中，转瞬便消失不见。
洞内只剩下景遥一人，还有火灵珠里那道仍在轻轻颤动的灵体。火晶的光芒渐渐暗下去，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落在老长老冰冷的尸身上，也落在那道刚刚裂开、不知能否愈合的新任裂痕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