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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的凉州大营,中军帐内。

炭火盆噼啪作响,烈烈的火苗却驱不散陇右深秋的丝丝寒意。

郭荣端坐在帅案之后,并未披甲,只穿着一件深色的常服,手指在面前案几上摊开的一副西域地图上缓缓划过,目光沉凝,眉头微蹙,不知在思考什么。

而就在这时,帐外亲卫通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,“禀大将军,凉州折冲府折冲都尉魏铭臻求见,称奉楚大人之命,有要事禀报。”

郭荣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却并未抬头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:“让他进来吧…”

不一会儿,帐帘被掀开,魏铭臻大步走入。

他一声金吾卫制式明光铠,腰佩横刀,行走间甲胄叶片碰撞摩擦,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。

缓步来到帅案前几步的位置站定,抱拳行礼,脸上一如平常,“卑职凉州折冲府折冲都尉魏铭臻,见过大将军。”

“噢…原来是魏将军啊,不必多礼…”郭荣隔了约莫几息的时间,这才缓缓抬起头,看到下站的魏铭臻后,才做出一副恍然的神色,面带微笑地说道。

随后,两道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这才缓缓开口,“魏将军今日前来,不知寿春王殿下和楚大人又有何事,需要本将做的,但说无妨。”

魏铭臻直起身,从怀中掏出那封盖有火漆印信的公函,双手呈在身前。

“回大将军,这是楚大人与元刺史联名手令…今日经过问询,发现前锋营的军马中出现了异常折损,为厘清案情,防范可能涉及突厥或西域诸部威胁,需紧急咨询大将军麾下的斥候营校尉沈括,了解前沿敌情动态…还请大将军准沈校尉即刻随卑职前往刺史府,接受问询。”

亲卫上前接过公函,转呈给郭荣。

但郭荣并未立刻拆看,只是将那封信拿在手中,指尖不停地摩挲着信封表面上的火漆,冷笑一声:

“楚大人未免手伸的太长了吧,为了查案子,把本将麾下所有的校尉全部叫到了凉州,现在又要插手边关防务…”

他的声音虽然不高,话里话外却带着隐约带着一丝抵触的情绪,“沈括身为斥候营校尉,职责重大,现在突厥犯边频繁,斥候营的一切行动都关乎着边关隘口的最新情报,岂能因些许马匹折损的琐事,便随意离开岗位,若此时边境有变,贻误了军机,这个责任,她楚潇潇担得起吗?”

魏铭臻并未因郭荣这一番话而产生情绪,反而不卑不亢地回应道,语气平静,听不出一点波澜:

“末将只是殿下和楚大人此行凉州的护卫队长,奉命行事,传达楚大人与王爷的意思罢了…至于其中关节,本不是末将所能了解和打听的,故不敢妄加揣测…”

他顿了顿,目光迎着郭荣那双锐利的眼眸,“殿下和楚大人还在等着沈校尉的回话,案情紧急,还望大将军能够体谅一下,即刻传唤沈校尉至此,与末将同回凉州,望大将军允准。”

他刻意在“殿下等着回话”这几个字上加重了一些语气,将压力推了回去。

意思很明确,你郭荣得罪楚潇潇不要紧,可她旁边还有一个寿春王,让朝廷的亲王在府中等一个校尉,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。

郭荣闻言,眼皮微微耷拉下来,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厉色。

他自然明白,以他的官阶和实力,面对楚潇潇可以丝毫不惧,尤其在自己的地盘上,即便是宰了钦差,皇帝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。

但…寿春王不同,他是亲王,皇帝的孙子,这一点,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。

郭荣并未立即回应魏铭臻,没有明确拒绝,但也没有直接点头同意,而是冲着帐外高声呼喝道:“来人啊…”

一名亲卫应声掀帘而入。

“给魏将军端一碗热茶来…这陇右的深秋,已经是天寒地冻,魏将军从凉州纵马赶来,一路辛苦,先暖暖身子再谈公事不迟。”

郭荣语气忽然变得缓和了些,好像刚才的一番质疑只是性情而为,随口一说。

亲卫领命转身而去。

这时,郭荣的视线再度回到魏铭臻身上,脸上挂着一副看似亲和的笑容,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寒,带着些许的杀机。

“啊…魏将军啊,坐下…坐下说话吧,自来了就一直站着,怪累的。”

魏铭臻心中明了…这是郭荣的拖延之计。

他并不打算点破,而是依言在旁侧的胡凳上坐下,腰背挺直,姿态依旧保持着军人的风采,“末将谢过大将军…”

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。

郭荣不再看魏铭臻,反而又低下头,手指在那张西域地图上有意无意地划拉着着,好像又在思考他的军国大事。

很快,亲卫便端来了两碗冒着热气的浓茶。

郭荣示意亲卫将其中一碗放在魏铭臻旁边的矮桌上。

“这是今年新到的陇右砖茶,滋味醇厚,入口回甘,用来驱寒最好不过了…魏将军久在洛阳,不曾品味过西北风沙之地种出来的香茗,请尝一尝,看和洛阳的茶叶比起来味道如何。”

郭荣自己并未动面前的那碗,只是对着他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“谢大将军。”魏铭臻抱拳道了声谢,却没有去碰那碗茶。

只是在胡凳上静静地坐着,目光直视前方,像尊雕像一般,一动不动。

郭荣也不在意,自顾自地端起茶碗,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,饮了一口,然后就和唠家常一样,开始有的没的和魏铭臻聊了起来。

“魏将军,听你说话的口音,是洛阳人氏?”

“回大将军,末将祖籍河北道…因父亲在朝中任职,故而生长于洛阳。”魏铭臻微微颔首,小声应答道。

“哦?河北道…那可是个好地方…”郭荣缓缓放下茶碗,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转而又说道,“能在金吾卫中任职,又得太子殿下信赖,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中郎将的位置上,现在又得圣恩,调来凉州折冲府,护卫寿春王,随钦差察查答案,当真是年轻有为,日后定然前途无量。”

他这话看起来是在夸赞魏铭臻,但实则暗藏机锋,点明其身后有“太子”这一层的关系,同时也是在试探。

太子远在千里之外,魏铭臻又是钦差大臣的卫队长,自然要探一探太子这样一番安排背后是否另有深意,亦想知道太子对于凉州这里的情形掌握如何,以便自己做出相应的举措。

魏铭臻闻言神色没有丝毫改变,依旧是那副秉公无私的语气:“大将军过誉了,末将只是恪尽职守,听从上峰调遣罢了,至于太子嘛,平日里末将不过是负责东宫的安全与洛阳的巡查工作,与殿下并未有过多的来往。”

他直接将自己每日的任务原原本本说了出来,几乎没有任何隐瞒的地方。

整个朝堂之上谁都清楚…金吾卫在十六卫中本就是京城巡防与拱卫的核心力量,这样说,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。

“呵呵呵…好一个恪尽职守的中郎将…”

郭荣笑了笑,眼神却愈发深邃,“如今这凉州地界,也是不太平啊…突厥近日来连连挑衅,本将也是十分忧心,魏将军身为金吾卫中郎将,肩负地方守御之责,虽然没有经过战争,但与本将这凉州颇有异曲同工之妙,现又为折冲都尉,乃属我凉州辖下府兵,不知…对此有何高见?”

突然间郭荣开始询问关于对边疆战局的看法,这却让魏铭臻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,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会有如此一问。

“这个…”魏铭臻一时语塞,“末将平日里只是负责执行严格的宵禁,监督街道巡逻,参与重大案件的抓捕和调查,对于边疆之事,确实不知,况且末将初到凉州,一直跟着楚大人调查案件,并未对边事进行详细的探究,所以末将不敢妄言之。”

郭荣点了点头,嘴角扬起一抹弧度,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缠,转而说道:“听闻楚大人在洛阳掘出了几具死人骨头,闹得人心惶惶,现在又牵扯到军马上,魏将军一直以来跟在楚大人和寿春王的身边,不知对此有什么看法?”

话锋一转,他开始将话题引向案件本身,试图从魏铭臻这里探听一些口风,而且目光一直上下打量着他的反应。

魏铭臻只是沉思片刻,回答依旧滴水不漏,“回大将军的话,整个案件错综复杂,自有楚大人这等精通刑名勘验之法的能吏主持…末将职责在于护卫安全,听从吩咐协查案件,且寻常分析案件之时,楚大人和王爷基本上都是密谈,未曾当着末将面进行,所以…不敢妄议。”

郭荣盯着他看了半晌,见其脸上并无一丝异样,便知所言非虚,而后端起茶盏饮了起来。

忽然,递在嘴边的茶沿兀地停顿了一下,似乎想到了什么,“听说…半月前在那个什么‘野狼坳’的地方,魏将军率金吾卫英勇奋战,击退了来袭的匪徒,部下还折损了不少…真是辛苦了。”

魏铭臻明确听到他在说“匪徒”之时,言语中和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玩味神色。

“末将分内之事,不敢言功。”魏铭臻的回答十分简洁,甚至带着些冷漠的强调。

一问一答间,时间悄然流逝。

郭荣东拉西扯,从边关风物谈到朝中轶闻,看似随和,实则每一句话都在试探魏铭臻的底细和楚潇潇她们查案的进度。

而魏铭臻则像一块山中的顽石一般,任凭郭荣如何旁敲侧击,找寻各种路径,也始终保持着恭敬疏远的态度,回答谨慎,不露丝毫破绽。

帐内的炭火在时间流转中似乎都黯淡了几分。

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,那碗放在魏铭臻旁边的茶也早已没了热气。

魏铭臻估算着时间,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。

他猛地站起身,再次抱拳,声音比之前略微提高了一些,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决:“大将军,时候不早了…末将出来已有一个多时辰,殿下和楚大人还在凉州等候,案情咨询,耽搁不得…还请大将军速速传唤沈校尉,与末将一同返回凉州复命…”

他这次的态度明显强硬了许多,不再给对方继续拖延的余地。

闻言,郭荣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。

他也缓缓站起身,双手负后,高大的身躯带来一股压迫感。

他盯着魏铭臻,眼神变得极为犀利,语气也在顷刻间冷了下来:

“魏将军,本将说了,斥候营校尉责任重大,不可轻动…若只因几匹军马之事便要频繁调动前沿侦察主官,这凉州的防务,还要不要了?楚大人若真有疑问,大可亲自来大营,本将自会安排人配合解答,至于沈括嘛,今日恐怕不便离开…”

这一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,更是说的十分强硬,带着明确拒绝的意味,甚至还有一丝挑衅乃至激怒魏铭臻,逼迫其亮出更多的底牌。

帐内的气氛陡然将至冰点。

魏铭臻站在原地,扬着头与郭荣对视,虽然郭荣现在是他名义上的主官,但他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,这是骨子里身为军人的傲气。

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,魏铭臻的右手好像是无意识地扶在了腰间横刀的刀柄上,手指随意搭在上面,握得紧了些。

而郭荣显然也看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,不由得心中一紧,自己的手也向身后的佩刀摸去,目光却一直未离开他身上半寸,一直盯着他扶刀的手上。

也正是在这一瞬间,郭荣的瞳孔猛地一缩…他的视线忽地从魏铭臻的手上移开,瞥向了被手指看似无意间按住的刀镡侧面。

那里,镶嵌着一枚不太起眼的青铜饰物,形状古朴,似鸟非鸟,似兽非兽,而在帐内的光线下,那青铜饰物的正中心,隐约可以看到一抹暗红色光泽,像是某种玉石嵌入其中所致,光芒流转。

这抹暗红色在他的瞳孔中愈发清晰明显起来,让他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,愣在了原地。

这个纹饰…这个独特的暗红的光泽…

郭荣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下,一股寒意瞬间从后脊梁直窜上头顶。

这个标记…他记得在朝中某位重臣府上的地下暗堂中见过,并且这个东西似乎还关联着一个连他都忌惮三分的江湖势力。

而这个势力内的人,不仅武艺高强,而且行事极为诡秘,手段狠辣,往往是不得目的决不罢休。

自己也询问过梁王,但却遭到了其极为严厉的痛骂,让他不许再问相关的东西。

否则,即便连梁王这等朝中重臣,都保不住自己的性命。

而这魏铭臻…明面上是太子派来的人,暗地里竟然与那个势力有关?

这个想法刚一从脑中浮现,便将他实实在在惊了一下,额头上不觉渗出一丝冷汗,他这十年间对这个势力多方打听,得到的回复无一例外,全部都是“不知其根源,不明其深浅”。

在这刹那间,一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泉涌一般从脑海中翻腾出来…

那是在一年前,就在一个同样寒冷的秋夜,他独自坐在大帐中,就在这里,案头上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封没有署名,不知从何处送来的密函,更让他有些匪夷所思的是…这封密函是通过他的绝密渠道送进来的。

那封信的内容至今想来,仍觉心悸。

【郭大将军均鉴】

【近日京畿有暗流涌动,察一秘社,其踪飘忽,其势诡谲。社众行事,不依常理,不循律法,或商或贾,或吏或卒,皆可为凭。其标记隐晦,常伴异色金石,暗红如凝血者尤甚…】

【此社触角深植,杀人于无形,中者或暴毙,或癫狂,或人间蒸发,事后绝难追查根源,纵三司会审,亦往往不了了之,可谓死无全尸,冤沉海底…】

【闻其目光似已投向河西陇右两道,凉州重镇,恐难置身事外…将军镇守西陲,手握重兵,尤需谨慎,若遇相关迹象,切记…勿探其源,勿究其底,勿问其由,置身事外,或可保全…言尽于此,望自斟酌…其名不署,阅后即焚…】

那封信如同烫手的山芋,他阅后即刻焚毁,未留下丝毫痕迹。

而信中所描述的关于那个庞大的势力,曾让他这等在尸山血海中闯过来的悍将都感到一阵心惊。

“死无全尸,冤沉海底”、“绝难追查根源”,字字句句都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性。

他也曾一度怀疑过这封信的来历是否是朝中某些人的恐吓,但传递信件的方式和信中透露出的那种对事件掌控程度的熟悉,又让他不敢掉以轻心。

于是,他只得将此事深埋心底,告诫自己远离任何可能与“暗红金石”相关的麻烦。

而此刻,魏铭臻刀镡上那抹暗红色光泽的玉石纹饰,与记忆中密信里的描述严丝合缝地对上了。

这突如其来的震惊,让郭荣一时间有些失神…

电光火石之间,无数念头在郭荣脑中飞速闪过。

魏铭臻,他究竟是太子的人,还是这个神秘势力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?

梁王…梁王是否知情?

那封警示信,语气讳莫如深,带着知晓内情的意味,却又明确告诫他“勿问其由”。

如果梁王知情,那他派自己来凉州,是否本身就与这个神秘的势力有关?

他告诫自己不要深究,是保护…还是为了避免自己窥破更大的秘密?

可…如果梁王不知情…那魏铭臻在太子身边长达十年之久,又随着楚潇潇和寿春王来到凉州,欲意何为?

这个势力的目标是谁?

是太子?

是正在查案的楚潇潇和李宪?

还是…一直与梁王秘密争斗的狄仁杰?

亦或者,这根本就是梁王自己布下的一招连他都要瞒着的暗棋?

魏铭臻明面上是梁王需要对付的太子护卫,暗地里却可能是梁王麾下另一股更为隐秘,连自己都未曾听闻过的力量?

眼前这一抹突如其来的光泽,让他内心产生了些许忌惮,但他毕竟在官场多年,又久经战阵,瞬间便恢复了表面的平静,脸上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。

他深吸一口气,看向魏铭臻,眼神复杂难明,原先那份目中不屑,此刻已变为了深深的凝重和谨慎。

沉默不过持续了短短几息时间,郭荣忽然松开了背在身后的手,脸上重新挂上了先前那抹假模假式的笑容。

只是,这个笑容中,少了之前的从容镇定,反倒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疑虑。

“呵呵呵呵…”他干笑两声,打破了帐内的沉寂,“魏将军所言,也不无道理,罢了,罢了,既然王爷和楚大人急于问询,洛阳的案子皇帝也是非常重视,如此,楚大人的咨询也确实耽搁不起…”

随后在魏铭臻疑惑的目光注视下,他转向帐外,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洪亮:“来人呐…”

一名亲卫应声而入。

“去,即刻传我的军令,叫斥候营校尉沈括立刻来大帐见我,一会儿随折冲都尉魏铭臻将军前往凉州刺史府,配合楚大人问询相关的前沿军务…”

郭荣的命令下得干脆利落,与之前的推诿拖延简直判若两人。

“将…将军…您…”亲卫愣在帐门处没有挪动,呆呆地看着主位上站着的郭荣,不明白大将军今日为何如此爽快。

那郭荣自然是发现了这名亲卫的异样反应,下意识地瞪眼看过去。

亲卫虽然疑惑,但见大将军眼神似刀锋一般锋利,便也不敢多问,即刻抱拳领命,转身而去。

眼见郭荣如此,魏铭臻扶在刀镡上的手悄然移开,脸上依旧平静无波,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
他再次抱拳,“末将多谢大将军体谅,回去后一定禀明寿春王殿下,言大将军多多配合,且告知末将将沈校尉速速带回,以免耽误楚大人的案情推理…”

郭荣苦笑着摆了摆手,坐回椅子上,目光重新落回地图,不再看魏铭臻,只是淡淡地说道:“魏将军稍候片刻吧,沈校尉即刻就到…”

帐内再次安静下来,但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。

一种无声的暗流在两人之间开始涌动。

郭荣的妥协,并非因为楚潇潇的手令,也并非碍于李宪寿春王的身份,而是源于那枚意外引起他注意,代表着某个隐秘势力的刀镡纹饰。

这突如其来的发现,让凉州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,变得更加深不可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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