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五章
电梯门被强行撬开的刹那，外界明亮的光线瞬间刺入昏暗的厢体。
桃枝下意识地抬手遮挡，门外是黑压压的人群。
首当其冲的是神色焦急的林安，他身后是两队风尘仆仆、全副武装的北部黑塔哨兵，林雪、韩澈、赖纳等熟悉的面孔都在……不远处，奥西里斯指挥官率领着他的亲卫队沉默地静立阴影之中。
双方人马无声对峙，气氛仿佛凝固般沉重。
“桃枝！”林安一个跨步冲上前，双手虚扶在她肩上，目光迅速扫过她周身，“你有没有受伤？”
韩澈几乎同时冲到最前面，湛蓝色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急切与担忧：“桃枝，有没有哪里痛啊？”
“桃枝向导……”林雪也关切地凑上前。
无数道关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桃枝却仿佛听不见这些声音，她抓住林安的手臂，将最急迫的问题脱口而出：“费特呢？告诉我他怎么样了？！”
林安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，眼前的女孩衣裳凌乱，发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，清亮澄澈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光，他只觉得心口被狠狠一揪，声音不由放得更缓，带着安抚与坚定：
“桃枝，看着我，听我说！他没事，他还活着，没有生命危险！听清楚了吗？他没事！”
他微微用力握紧她的手，试图将力量传递过去，“但他失血太多，现在在医疗区，桃枝，听我说，你得先回去休息一下再......”
“不，我现在就去看他。”
桃枝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。
当她经过奥西里斯身边时，脚步略停，她抬起头，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：“长官，这件事，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。”
林安立于桃枝身侧，早在接到她通讯的那一刻起，怒火就已在他心中燃烧。他紧急联系了伊索尔德执行官，也了解了更多内情。
他面色沉静如水，平素温润的眼眸深处淬着锐利的寒芒：“据我所知，范赫尔辛家族虽已与黑塔联络，但黑塔尚未应允任何事......北部黑塔的向导在西线遭遇这样的事情，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过去！”
林安不再多言，随着桃枝一起走向医疗区。
身后，北部黑塔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紧随于两位向导身后。
*
北部黑塔——恩希尔指挥官办公室。
伊索尔德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，指尖在光脑上轻划，一组惊人的净化数据在虚空中展开。
“长官，这是桃枝自分化以来的全部净化记录，除了哨兵费特外，所有经她净化的哨兵，污染值均实现一次性清零，而她的精神力稳定性远超常规标准线。”
伊索尔德将一组关键指标高亮标注，目光转向端坐于桌后的恩希尔指挥官：“以她目前展现的天赋，晋升S级只是时间问题。甚至……她的潜力可能远不止于此，就净化能力而言，她现在至少已经达到了A级向导的标准。”
伊索尔德凤眸微抬：“我们北部黑塔在白塔眼中究竟是什么位置，您再清楚不过。长官，眼下我们出一份力……这份人情，她必定会记在心里，雪中送炭，远胜锦上添花。”
“白塔也绝不会袖手旁观，势必会介入，我们不过是……提前把柴火准备好罢了。”
伊索尔德望向恩希尔深不见底的眼睛：“议院那边，您看……”
恩希尔沉默着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，半晌，他终于开口：
“可以。”
“范赫尔辛这次的手，伸得过长了。”他抬起眼，嘴角微勾，带着丝玩味，“至于奥西里斯……他一心扑在西线战事上，这次却被自家人摆了一道……我很期待看到他在议院要如何应对这个局面。”
*
桃枝赶到医疗区时，透过隔离室的玻璃，一眼就看到了昏迷中的黑狼。
它静静躺在隔离室内，身上缠满了渗透出暗色血渍的绷带，多处严重的伤口显然经过了紧急处理，厚实浓密的毛发被血污黏连，变得稀疏而斑驳，巨大的尾巴无力的垂落在地......目睹黑狼这副模样，一阵酸楚突然冲上她的鼻腔。
她立刻转向监测屏幕，直到确认所有数据平稳，又紧紧盯着黑狼平稳起伏的呼吸，那一直高悬的心才缓缓落回实处，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她忽然想起什么，转头问身边的林安：“林安前辈，那个谁……奥赖恩呢？他怎么样了？”
候在一旁的医师丹尼尔上前答道：“桃枝向导，那位在隔壁隔离室，他的情况要严重得多。虽然污染值从89%降到了70%，但精神力一直处于极度暴动状态……再这样下去，恐怕会出大问题。”
桃枝走到隔壁观察窗前，里面的异化哨兵几乎没了人形，全身缠满绷带，一支扭曲的步足似被折断，整个陷入深度昏迷的样子。
桃枝静静地看着，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快意，但脸上未泄露分毫情绪。
“哦……”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，没有再多看一眼，便转身回到费特的观察窗前。
“丹尼尔医师，费特大概还要多久能醒？”
“最迟明天晚上，虽然他的精神力完全耗空，但监测显示他的精神力数值波动很活跃，这是在深度自我修复的状态，是好事。”
“谢谢，辛苦了，丹尼尔医师。”
确认费特真正脱离危险，桃枝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，这才有精力顾及别的事情。
她清了清嗓子：“林安前辈，今天这件事……黑塔方面是什么态度？”
“桃枝向导，先喝点水吧。”一直安静守在后面的韩澈连忙走上前，将早已备好的温水递过去。那双湛蓝的眼眸始终跟随着她，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，盛满了担忧与温柔。
桃枝接过来，仰头便将整杯水饮尽，感觉干渴的喉咙舒服不少，将空杯递还，目光望向哨兵：“韩澈，可以再来一杯吗？谢谢你。”
“好。”韩澈应道，却没有立刻转身，而是从一旁取过一张柔软的薄毯，“还有，这个披上吧，小心着凉。”他的目光快速掠过她腰间，那里衣料撕裂，被她草草打了个结，仍露出一小截肌肤。
桃枝微微一怔，低头看了看，随即沉默地点点头，接过毯子将自己仔细裹好。
韩澈这才接过水杯，唇角轻轻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，她会注意这些细微的地方，看来情绪是真正平复了。
他心下稍安，转身快步去倒水。
看到哨兵转身离开，林安这才开口：“伊索尔德执行官已传来讯息，最迟后天，议院会对此事做出裁决。”
“议院？”
“嗯，是帝国白塔与黑塔联合设立的最高权力机构，虽然主要权力掌握在白塔手中......奥西里斯身为战区指挥官，只有议院有权定夺他的去留与罪责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
第二天一早，桃枝刚走进净化室，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。
她上前开门，见到来人是白塔的向导卡琳，眼中适时露出一丝惊讶，轻声问道：“卡琳向导？你怎么来了……”
卡琳走进来，语气关切：“桃枝向导，你没事吧？我听说昨天的事了。”
桃枝抬起眼，唇角弯起一个乖巧的弧度：“谢谢你关心，我没什么事。”
卡琳看她确实没有受伤，神色也寻常，松了口气，拍拍她的肩，“别担心，白塔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。”
“我们？”桃枝抬起眼，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：“对了，卡琳向导，你知不知道奥西里斯和奥莱恩是什么关系？他们的家族是不是很厉害？”
卡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，便耐心解释：“范赫尔辛家族是六大家族之一，曾经出过一任白塔首席，现在的家主就是那位首席的女儿，表面上和白塔关系不错，但实际上……一般，毕竟现任首席与上一任关系并不好......奥西里斯和奥莱恩是双胞胎，但奥西里斯和家族关系很差，奇怪的是，奥莱恩却很坚定的选择和他哥哥一起驻守在西线......”
桃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轻声说：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，卡琳向导。”
看来奥西里斯受到的裁决不会轻啊......她垂下眼帘，嘴角抿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