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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挥部那冰冷而充满科技感的巨大空间内,凌澈正进行着例行的战略总体部署。他的指令清晰、精准,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运转,将复杂的战局拆解为一个个可执行的模块,高效而毫无冗余地传达给下方肃立的次级指挥人员。每一道命令都直指要害,没有一丝犹豫或废话。

部署完成,次级指挥人员们迅速领命而去。凌澈也随即起身,准备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处理堆积的事务。然而,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——

那种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滞凝感,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。整个世界,连同空气中微不可察的尘埃,瞬间凝固,陷入绝对的静止。

下一刻,异象突生。周围闪烁着指示灯的电子仪器、悬浮的数据屏、乃至墙壁内嵌的管线接口,都开始无声地渗出丝丝缕缕的、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奇异流体。

这些泛着幽蓝光芒的流体如同拥有生命,在凝固的空气中蜿蜒汇聚,最终在凌澈面前凝聚成一个稳定悬浮的、散发着微光的球体——正是他早已熟悉的那个高维存在的显现形态。

球体表面光芒流转,从中传出的,依旧是那毫无情感波动的无机质声音,只是这一次,那声音里罕见地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:“真是好久不见了啊,凌澈。”

凌澈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,仿佛这超越常理的景象不过是日常的一部分。他的声音平静无波,陈述着一个事实:“在我的感知里,我们上次见面,距离这次,间隔并不久。”

“是吗?”球体的光芒不稳定地闪烁了一下,如同信号不良,“最近…真是忙糊涂了。”

那无机质的声音继续流淌,竟带上了一点类似抱怨的意味,“被我的一个同僚强行拉去帮忙。虽然祂手底下那个‘援助者’所在的世界,基础状况不像你这里这么…‘烂’,”球体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,“但那里的‘牛鬼蛇神’是真不少啊,麻烦得很。甚至有些存在的位格,已经非常接近我们了…”祂絮絮叨叨地说着,仿佛积压了太多需要倾诉的琐碎烦恼。

在这片被绝对力量凝固的时空里,凌澈没有回应祂的抱怨。他只是缓缓地、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姿态,坐回了身后那张宽大的指挥椅上。

他的目光不再锐利如刀,反而有些涣散地投向虚无的前方。在这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、没有任何“阴影”追赶、没有任何迫在眉睫危机的绝对间隙里,即便是意志如钢铁般坚韧的凌澈,那根时刻紧绷的弦,也不由自主地、极其罕见地松懈了下来。这是一种深藏于本能、只有在绝对“安全”的真空地带才会流露出的片刻空白。

“不得不说,”高维存在那无机质的声音继续流淌,似乎还沉浸在分享的兴致里,“祂手底下那个援助者,真挺猛的。上去就给了那个自诩为‘神’的家伙两巴掌,啪啪的,直接给它抽蒙了…”球体微微晃动,像是在模拟那场景。

忽然,祂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不满,转向凌澈:“…喂,你有在听吗?”

凌澈那原本有些涣散、投向虚无的眼神,缓缓地、如同镜头聚焦般汇聚起来。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悬浮的球体上,没有任何掩饰,平淡而极其真诚地回答:“并没有。”

高维存在似乎对此毫不在意,并未追问或指责。球体反而轻盈地、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,绕着坐在椅子上的凌澈缓缓转了两圈,如同在观察一件稀有的造物。

“也是呢,”祂的声音再次响起,无机质中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,“你可是我见过的,最完美的‘救世主’啊。”尤其是在“救世主”这个词上,祂似乎刻意加重了语气,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,“怎么会在乎这种…无关紧要的小事呢…”

凌澈的身体似乎更加放松地陷进宽大的椅背里,那层在他人面前永远维持的淡漠、冷硬与无上威严,在此刻被彻底卸下。他以一种罕见的、近乎随意的语气回应,话语里带着清晰可辨的点点自嘲:“我?可算不上什么救世主。换其他人来,肯定比我做得更好,也更…让所有人满意。”

高维存在似乎被他的回答逗乐了,球体表面光芒愉悦地跃动了一下:“你这话说的…”然而,光芒的跃动骤然停顿,球体闪烁的频率发生了微妙的变化,仿佛在进行更深层次的扫描。

“咦?”祂的声音里透出真实的惊讶,“你这个状况…真没想到。”那无机质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,“当初只是给予你一枚微不足道的‘种子’,居然能…成长到这种地步?”

短暂的停顿后,祂的语气变得有些奇特,像是在开玩笑,却又蕴含着某种不容忽视的认真,对着难得显露出疲惫和真实一面的凌澈发出了邀请:“等你拯救了这个世界,回家度过你想要的安稳一生之后…要不要考虑一下,来当我的同僚?”

凌澈没有直接回应那个关于“同僚”的邀请。他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,动作间带着一种明确的回避意味,显然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。

高维存在的球体躯体也只是光芒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,仿佛接收到了他的信号。

祂立刻打了个哈哈,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将话题带过:“也是呢,哈哈…你也只是‘有那个可能’而已,你还早着呢…”话语里带着点自我解嘲的意味,巧妙地化解了瞬间的冷场。

“哦!对了..”球体突然光芒一凝,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,无机质的声音瞬间褪去了所有玩笑的成分,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凝重,“差点忘了说正事了。”

祂的球体微微前倾,仿佛在强调接下来的话语:“小心。”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金属坠地,在凝固的时空中激起无形的涟漪,“‘祂’的意志,已经…盯上你了。”

短暂的停顿后,警告变得更加具体而严峻,“而下一个律者…祂已经压上了所有筹码。这将会是祂倾尽全力的‘绝杀’。”

球体的光芒稳定而冷冽,传递着不容置疑的信息:“但只要你成功跨越了那个律者…那么,直到‘终焉’降临之前,剩下的所有律者,”祂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,“都只会是你脚边…随手可以碾死的虫子而已。”

高维存在那关于“绝杀”与“虫子”的冰冷预言,如同淬火的冰水,瞬间浇灭了凌澈眼中那片刻的懈怠与涣散。
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,眼神重新变得如同淬炼过的寒铁,锐利、冷硬,仿佛能刺穿凝固的时空。凌澈缓缓开口,每一个字都像冰棱坠地,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:“情报。和援助。”

悬浮的球体光芒稳定下来,无机质的声音同样简洁,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:“情报,会在我离开后,以你能理解的形式留在这里。”

话语微顿,球体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,透出一种近乎尴尬的意味,“至于援助...”祂的声音带着点无奈,“原本为你准备的‘援助’...以你现在的位格和力量,已经有些...衬不上你了。”

然而,短暂的沉默后,球体又闪烁了一下,似乎想起了什么,语气变得有些犹豫:“...也不是没有适合现在的你的东西,只是...”祂似乎在斟酌措辞,带着某种顾虑。

凌澈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。他的眉头微蹙,那面对其他人时的、属于最高指挥官的严肃与不容置疑的威严,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上,甚至更加迫人。

他直接打断了高维存在的踌躇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命令般的强硬:“别废话!”目光如刀锋般锁定着球体,“该拿出来就拿出来。这是你答应好的!”最后一句,掷地有声,带着不容推卸的契约重量。

高维存在不再推脱。悬浮的球体光芒流转,一道凝练的光束缓缓在凌澈面前汇聚、塑形。同时,那无机质的声音平静地讲述着,仿佛在陈述一段久远的记录:“我曾有一位同僚,在一个…规则奇特的世界,与祂的援助者一同…折在了那里。”

光束的形态逐渐稳定,“根据祂最后残存的意志,我们没有复活祂,而是让祂的意识,与祂那位援助者最后的残骸…一同消散在了那个世界的根基之中。”

随着话语的尾音,光束彻底凝实。一把造型独特、充满力量感的枪械悬浮在凌澈面前。

它的基色是深邃的蓝与黑,枪身各处镶嵌着繁复而精致的金色雕文,如同某种古老的封印或颂词。整体形制接近一把放大的左轮手枪,但最引人注目的,是它那取代了传统弹巢的结构——那并非带有孔洞的转轮,而是一个厚重、没有弹空的实心转轮金属体。

在这实心圆柱体尾部的圆面上,本应该装载子弹的位置,却并没有弹孔,而是深深铭刻着七道截然不同的、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的文字状纹路,幽光在繁复的笔画间流转不息。

随着这把武器的完全显现,高维存在的球体光芒出现了明显的、不规则的闪烁,祂的“视线”似乎完全聚焦在这把枪上,无机质的声音里罕见地渗入了一丝沉重而悠远的怀念:“而祂残留的、浸染了那个世界本源信息的躯体…我们将其重塑,锻造成了这把…足以为任何存在带去‘终末’的武器。”

话音落下,球体转向凌澈,那无机质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,如同深渊的低语,直指核心:“那么,你…有握住它的勇气吗?”

凌澈没有回应那诡异的询问。他的手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直接握上了那悬浮的枪柄。

触碰到便是是金属特有的、深入骨髓的冰冷,仿佛握住了沉寂万载的寒铁。 然而,就在肌肤与枪柄接触的刹那,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轰然爆发——那冰冷的金属仿佛瞬间融化,与他血肉相连,灵魂相接。

体内那浩瀚而沉寂的力量,如同被点燃的星火,骤然沸腾、欢呼、雀跃,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颂歌,仿佛一个残缺的圆环终于找到了它最后的关键碎片,宣告着一种久违的、本质上的“完整”。

高维存在球体的光芒微微波动,清晰地“看”到了这瞬间的共鸣。”祂无机质的声音里,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、近乎欣慰的笑意:“毕竟,你体内力量的‘种子’,其根源与我们同出一脉。某种意义上,它确实…补全了你缺失的那一部分本质。”

“但是…”笑意迅速敛去,球体的光芒闪烁了一下,透出一种近乎人性化的无奈,“因为锻造它的核心材料——那具浸染了异界信息的躯体——其污染深度远超预估,这把武器的力量层次,比我们最初设想的…要强得多。”

祂的语气变得郑重,“想要真正驱动它‘完整’的力量,而非仅仅引动一丝皮毛,需要付出的代价…也绝非等闲。别怪我没提醒你。”

凌澈的目光,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手中这柄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凶器。他的手指缓缓抚过那实心弹巢上流转幽光的七道符文,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。“很不错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满意,“我很满意。”

话语微顿,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那弧度里没有温度,只有一片荒芜,“至于代价…”

他抬眼,目光穿透虚空,仿佛看向自己早已空无一物的过去与未来,“我早就失去了我的一切。它…还能带走我的什么?”

高维存在沉默了一瞬,球体光芒明灭,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奈意味的叹息:“你满意就好。只希望…最后别怪罪于我就行。”

光芒流转,祂似乎想起了什么,补充道:“对了,为它取个名字吧。你是它第一个,也注定是最后一个使用者。”

凌澈的视线再次落回那实心弹巢上,七道蕴含终末法则的符文幽光流转。

心中无声的念头划过:七发子弹…还有代价...

他缓缓开口,声音淡漠得如同宣告一个既定的宿命:

“就叫它,‘魔弹射手’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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