郝胜利笑眯眯地看着三位左右为难公社领导，没急着吭声。
陈大为也乐呵呵地瞥了他们一眼，随即转过头，目光扫过一旁同样愁眉不展，对着算盘和账簿发愣的张会计和李出纳。
陈大为冲着她们挑了挑眉，又快速地挤了挤眼睛，那眼神分明在说，看看，你们也被难住了吧。
张会计没好气地瞪了耍活宝的陈科长一眼，李出纳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，掩饰着笑意，转而拿起算盘，划拉了一下，发出“啪”一声。
算盘声惊醒了三位公社领导，他们不由地齐齐看了过来。
正瞧见陈大为那一脸“看热闹不嫌事大”的笑意，顿时恍然大悟，这家伙早就有了主意，现在看了他们的“笑话”了。
郑主任首先笑骂出来：“好你个老陈，拿我们三个老家伙开涮是吧？”
马书记也哭笑不得地指着陈大为：“我说你怎么光笑不说话，原来在这儿等着看我们出洋相呢！”
刘主任则摇头笑道：“陈科长啊陈科长，你这可是有点不厚道了。”
陈大为见被戳穿，哈哈大笑着举手告饶：“哎呀呀，三位老哥，活跃活跃嘛！再说，这难题又不是真无解，胜利这小家伙肚里肯定还有货，对吧，胜利？”
一时间，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，都再次聚焦到那个小不点身上。
郝胜利不好意思地笑着道：“几位伯伯，那个我们儿童团委托养殖的鸡鸭猪羊是不是集体财产啊！”
郑主任一脸奇怪地看着郝胜利道：“不是有委托协议吗？你们儿童团委托社员们养殖，产出由你们儿童团根据国家牌价收购，那些鸡鸭猪羊是你们儿童团的财产，社员们无权私自处理。”
郝胜利又问道：“那小队上的那些闲置土地是不是集体财产？”
马书记连忙道：“那当然是集体财产。”
郝胜利追问道：“那社员们用集体的地，种饲料，养殖集体的鸡鸭猪羊，有问题吗？”
刘主任一下就反应了过来，哭笑不得道：“咱们怎么忘了这一茬，社员们养殖的牲畜都是胜利他们儿童团的集体财产，这集体对集体怎么不行了？”
郑主任拍了一下脑门，发出‘啪’的一声：“对啊！我这猪脑子，社员们养的牲畜是儿童团的，这养的根本就不是社员自己的，是给儿童团代养，是集体财产，用集体的地种饲料养集体的牲畜有错吗？”
马书记也扶额道：“绕进去了，我们被自己给绕进去了。总是觉得地里的产出不是集体的就是个体的，可忘了，这用集体的产出养殖集体的牲畜，这就是集体对集体。这说到天边去也挑不出理。”
他转向郝胜利道：“胜利啊！你这孩子，了不得，你一下就解决了饲料难题，也给我们公社的集体生产指了一条新路。”
陈大为见状，笑着总结道：“行了，这下彻底通了吧。回去就这么干，统计一下各队能利用的边角地，让社员们利用业余时间种上，产出都兑换成颗粒饲料，饲养‘集体的牲畜’。”
他冲着三位公社领导挤挤眼，笑着继续道：“社员们通过多付出劳动，能多获得饲料的原料，多养点集体的牲畜，多兑换点工分和奖励，儿童团的科学试验也能顺利进行下去，国家的收购任务更能超额完成。”
郑主任一听，连声道：“通了，通了。这回是茅塞顿开。这么一来，所有环节都扣上了，全是集体对集体，清清白白，堂堂正正。”
马书记脸上挂着笑道：“回去就把各生产队动员起来，把田埂，渠边，坡地这些边边角角都利用上，见缝插针种红薯，种土豆，种黄豆，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饲料来源！”
刘主任看向郝胜利：“胜利啊，这具体的兑换章程，比如多少红薯干换一斤颗粒饲料，还得你们儿童团帮着我们尽快定下来，我们好下发到各大队去，让社员们心里有本明白账。”
郝胜利爽快地答应：“这个没问题，刘伯伯。我们根据柳林公社的经验，有现成的兑换比例表，回头就抄一份给各位伯伯。”
郑主任笑着点头道：“好，这下心里彻底踏实了。咱们这就回去，召开紧急会议，把这事当作当前头等生产任务来抓。”
他看着郝胜利话锋一转道：“胜利啊！问你个事，我进你们厂的时候，在路上看到一个绿色的车在那里突突突的跑，那是什么车？”
郝胜利小下巴一扬得意道：“我们厂的新产品，单缸四不像。”
郑主任楞了下，追问道：“什么叫单缸四不像？”
“单缸四不像，就是单缸柴油机带动的运输车，跟汽车有点像，但又像拖拉机，就是跟谁都不像的车，能装一吨多，速度大概20多公里，烧柴油。”郝胜利简单解释道。
郑主任还没吭声，一旁的刘主任猛地凑过来道：“胜利，能装一吨，烧柴油，速度二十多，对吧？”
郝胜利点了点头道：“嗯！新型单缸柴油机驱动，十五马力，额定载重一吨，最高载重1.5吨，货箱长2.5米，宽1.8米，高0.6米，速度二十五公里，带手动自卸功能。”
他停了下，看了眼也凑过来的马书记继续道：“比S195型单缸柴油机，节油百分之12以上，免维护时间500小时，大修时间7500小时，普通妇女能启动，维修工时下降百分之八十，修理特别简单，零下十五度正常摇车启动，整个车辆出厂价格5640元。”
三位公社领导本来越听越喜欢，特别是那普通妇女能启动，还有修理简单，更是让他们动心，但听到价格时，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。
郑主任下意识地念叨一遍：“五千六百四十块。”
跟着他皱眉道：“这价格有些咬手啊！我们公社全年结余才一万多点。”
刘主任和马书记也一同点了点头，马书记道：“胜利，这东西好是好，听着也稀罕，但对我们公社眼下来说，怕是有点不实用。价钱贵，烧柴油，力气又不够大。有这个钱，不如多添几头牲口，多打几架车更划算。”
郝胜利点了点头道：“这个‘单缸四不像’是给工厂企业，用于短途运输的，它价格高，但质量好，操作简单，易维护。不适合您们的公社使用。”
他看着三位公社领导脸上的脸色不太好，笑着解释道：“您们的公社需要的是多功能的小型运输机械。三天后吧，几位领导知道手扶拖拉机吗？我们厂正在生产一台样品，准备送到柳林公社那边去试验一下，你们到时候可以去看看，那个便宜。同样拉1.5吨，但带双犁铧和旋耕机，还带车斗，价格是4800元。要是想要运输车最少等一个半月，有双缸四不像，那是专业农用运输车。”
郑主任一脸的茫然，刘主任也好不到哪里去，显然他们两人根本就不知道手扶拖拉机是什么东西。
只有马书记眼睛一下瞪圆道：“胜利，你说的是手扶拖拉机，就是跟那个，那个工农-12型一样的手扶拖拉机吗？”
郝胜利撇了下嘴，不屑地道：“工农-12型才12马力，我的是十五马力，能一样吗？比它好用多了。”
马书记闻言连忙道：“价格倒是不贵，但你这个属于计划外的，我们没办法申请农业机械补助啊！”
郝胜利笑着道：“这我就没办法了，我们的机器属于厂里自产自销的计划外产品，不走农机公司的分配渠道。”
郑主任这时候插话道：“老马，什么是手扶拖拉机，那东西能干什么？”
马书记偏了下头，看着郑主任嘲讽道：“这两年的农机推广会你都没去是吧，老郑啊！手扶拖拉机我在省里见过工农-12型，个头不大，但能耕地，能运输，还能带动脱粒机，抽水机，一个壮劳力就能操作，比牲口强多了。”
刘主任凑过来追问道：“那跟咱们见过的东方红-28比呐？”
马书记比划道：“那完全是两码事，东方红是履带式拖拉机，得专门的机耕队开，手扶拖拉机就这么大。”
他张开双臂比划了个一米多宽的尺寸：“后面挂上犁铧能耕地，挂上车斗能拉货，关键是能走田埂小路。”
郝胜利补充道：“我们这款是改进型更厉害，十五马力，你那个工农-12型才12马力，拉货能拉多少。”
郑主任不满道：“去也没用，又没有指标，胜利，那机器耗油大不大？”
郝胜利叹口气道：“哎！刚才说了啊！比S195型单缸柴油机节油12%吗，那个每小时2.1公斤，我们的一小时，1.85公斤柴油，按每天工作10小时算……”
张会计接话道：“一天省2.5公斤柴油，折合六毛钱。”
她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顿响，“一年按300个工作日算，光油钱就能省180块！”
郑主任点了点头道：“S195我们公社有，耗油量没那么低，大概2.3公斤，这一年能省不少油费，胜利，维修怎么样，农机员能修吗？不会让我们找市里的农机站维修吧。”
郝胜利摇头道：“不用，培训几天小毛病自己就能修，我们这个500小时免维修，7000小时才大修，咱们离着这么近，大修送过来就行了。”
马书记接话道：“胜利，你说你那机器500小时免维修是什么意思？”
郝胜利好奇道：“就是出厂运行时间在500小时内，正常使用不用维修，超过500小时需要清洗一下过滤器，更换过滤网，那个是国产的，一次两三块钱就行了。机器出厂的时候有备件，里面有三套，没有了你们到我们厂里来买就行。”
刘主任也来了兴趣问道：“你们柴油机有过滤器，过滤什么？”
郝胜利道：“过滤柴油啊！我们是缸内直喷，跟S195不一样，必须过滤柴油才行，还能用其他油代替柴油，但我们不支持这么用，不过紧急的时候可以使用。”
马书记咂嘴道：“啧，东西真是好东西，就是没指标啊！没指标就拿不到农机补助，这价格可差不少，胜利，你们柴油机出厂价格是多少？”
郝胜利道：“得九百多，成本就860块，加百分之十五，将近一千块。”
郑主任和刘主任都盯着马书记，马书记皱着眉道：“S195有指标的话，国家补三成，340块就能运回来，你们这机器再好，可没补贴也难办啊！”
郝胜利没有吭声，农村的钱不好挣，他也没指望现在挣农村的钱，看看‘单缸四不像’就知道了，三号信箱人家根本不问价格，人家考虑的是有没有，需不需要，农村不一样，要考虑方方面面。
郑主任也皱眉道：“计划外啊！没计划就没有柴油指标，要买计划外柴油，这不好办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