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不安感如同藤蔓，缠绕上江屿白的心脏。
皇陵的能量爆发，“墨衡-7”的新进程…
被静音包裹的AI祖宗无法询问，信号又差得可怜，他就像个瞎子聋子，对皇陵正在发生的剧变一无所知。
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。
他烦躁地在旧档库里踱步，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那几块剩下的紫髓晶碎片，还有…周老那条散架后被他捡回来研究的“防妖腰带”残骸。
腰带上的矿石已经被工匠们小心地拆卸下来，分门别类放好。
周老…对了！周老！
虽然老爷子被自己的腰带吓出了心理阴影，但他毕竟是音律泰斗，对能量、共振的理解远超常人！
或许他能从这些矿石里看出点别的门道？
死马当活马医吧！
江屿白抓起几块特征不同的矿石和那条腰带的残骸，硬着头皮再次前往音律院。
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依旧惊魂未定、或者怒气未消的周墨宣。
然而，刚到音律院门口，他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得停下了脚步。
周墨宣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颓唐或暴怒。
相反，老爷子正伏在案前，前所未有地专注！
他面前摊着好几张巨大的宣纸，上面画满了各种复杂的能量流向图、矿石结构草图，以及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。
那些从他腰带上拆下来的矿石，被分门别类放在一旁，每块旁边还贴着写了编号和初步特性的小纸条。
乐瑶和几个音律院的高徒围在旁边，同样神情专注，时不时低声讨论几句，或者在纸上补充些内容。
整个氛围，不像是在研究“防妖法宝”，更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学术研讨。
“…此处，紫髓晶与黑曜石叠加，干扰效应并非简单相加，而是产生了某种…谐振放大？”周墨宣指着图纸上一处，眉头紧锁，喃喃自语。
“老师，”乐瑶轻声补充，“弟子方才用微音器探测，确实捕捉到叠加后特有的高频谐波，其频率似乎…正好落在‘谐律之枢’第三敏感区边缘…”
“果然如此！”周墨宣猛地一拍大腿（动作太大扯到了之前受惊的老腰，疼得他龇牙咧嘴，但眼神却异常明亮），“并非邪术反噬！是共振！是能量场的相互调制！”
“老夫就说！天地万物，皆有律可循！岂是区区‘妖术’二字所能概括！”
他的语气中，竟然带着一种拨云见日、发现真理的兴奋和激动！
仿佛之前那个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的不是他本人！
江屿白站在门口，看得目瞪口呆。
周老这情绪转变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？
从封建迷信到科学探讨，只差一条腰带的距离？
“周…周老？”他试探着叫了一声。
周墨宣抬起头，看到是他，脸上非但没有怒色，反而露出一丝…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，像是嫌弃，又像是…认可？
“是你啊。”周老哼了一声，语气却比平时缓和不少，“又来鼓捣你那些奇技淫巧？”
“呃…晚辈是来…请教…”江屿白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矿石和腰带残骸递过去，“关于这些矿石…您似乎有了新发现？”
周墨宣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，捋了捋胡须，带着几分得意，又强行压下去，故作淡然道：“嗯…略有所得。”
“经老夫初步研判，此类矿石，尤其这‘紫髓晶’，其内部结构特殊，对特定频段的声波乃至更广泛的能量波动，确有非凡的响应。”
“或吸附，或放大，或干扰…皆因外界能量频率与其自身谐振特性是否契合所致！”
“用之得当，可为助力；用之失当，便成祸患！譬如老夫昨日…”他说到这里，卡了一下，老脸微红，跳过社死经历，“…便是剂量与距离未能把握之故！”
江屿白心中狂喜！
果然！周老总结得太到位了！
这就是双刃剑！钥匙就在“频率”和“剂量”上！
“那…周老，若是想用此矿石，定向干扰远处某个特定的、狂暴的能量源…该如何操作？”他急忙追问，暗示皇陵的情况。
周墨宣闻言，沉思片刻，眼神越来越亮。
“定向干扰？唔…有意思！”
他猛地铺开一张新纸，提笔蘸墨，一边画一边说：
“若依老夫之见，或可尝试‘共鸣聚焦’之法！”
“选取特定谐振频率之矿石，辅以精密音律阵列引导，将其响应特性调整至与目标能量源之波动相反或相克！”
“再借由‘谐律之枢’这般现成的放大装置…或许真能实现超距定向干预！”
他的笔在纸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简易的、由音叉、矿石和能量导管组成的装置示意图。
“当然！此乃理论！具体频率、阵列排布、能量输出强度，需大量实验验证！绝非一蹴而就！”周老补充道，语气却充满了研究者的狂热。
江屿白看着那图纸，心跳加速。
周老的想法，与他不谋而合！甚至更系统、更理论化！
果然家有一老，如有一宝！
“周老高见！”他真心实意地拍了个马屁，“此论若能成文，必将震动学界！”
周墨宣被这马屁拍得颇为受用，捻着胡须，故作矜持：“哼，不过是些粗浅推断，还需严谨论证…”
但上扬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。
乐在一旁抿嘴轻笑，适时递上一杯参茶：“老师为此钻研了一夜，方才豁然开朗，已草拟了《论特定伴生矿石对谐律能量的调制与放大效应》一文纲要呢。”
论文？！
周老这行动力也太强了吧！
从社死到顿悟再到出论文纲要，只用了一天一夜？
江屿白肃然起敬。
“恭喜周老！”他赶紧道贺，随即话锋一转，“那…关于实验验证…”
周墨宣的笑容收敛了一些，叹了口气：“谈何容易…‘谐律之枢’乃国之重器，岂能轻易用作实验？昨日一场意外，已让老夫心惊肉跳…”
他的目光落回那条散架的腰带上，闪过一丝后怕，但更多的是一种研究者看到珍贵实验材料被浪费的心痛。
“若是…若有更小型的、可操控的实验平台便好了…”
江屿白心里一动。
小型实验平台？
皇陵底下那个正在发疯的定脉仪，算不算？
当然这话他不敢说。
但周老的理论，无疑给他指了一条明路！
不再是盲人摸象，而是有了清晰的方向——找到与皇陵能量波动相克的频率，利用紫髓晶的特性，进行定向干扰！
“晚辈…或许能想办法弄到一些实验数据…”江屿白含糊道，“关于那个…远处的能量源…”
周墨宣瞥了他一眼，似乎猜到了什么，但没有点破，只是哼了一声：“量力而行！莫要再闯出祸事！”
“是是是…”江屿白连连点头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小太监捧着最新一期的《音律院学报》清样跑了进来，恭敬地递给周墨宣：“周大人，您昨日嘱托加急刊印的文章清样好了，请您过目。”
周墨宣接过清样，扫了一眼头版头条，正是他那篇《论特定伴生矿石对谐律能量的调制与放大效应》的纲要！
虽然只是纲要，但足以引发轰动了。
配图甚至是他戴着那条“防妖腰带”、伏案工作的自画像（脚边还“无意”地放着一双备受争议的羊毛袜），充分展现了一位饱受邪术困扰却坚持学术探索的老臣形象。
周墨宣看着清样，看着配图里那条如今看来意义非凡的腰带，感慨万千。
“祸福相依…古人诚不我欺啊…”
他这声感慨，真心实意。
若不是那场惊吓，他或许永远不会放下成见，去深入研究这些“奇技淫巧”背后的真正原理。
江屿白也凑过去看了一眼，由衷赞道：“周老此论，必能引领新风！”
他心里盘算着，等学报正式发行，他一定第一时间买来仔细研读，说不定里面就有能解决皇陵危机的关键频率参数！
然而，就在周墨宣满意地审视清样，江屿白暗自规划未来时，谁也没有注意到——
那张自画像配图里，周老脚边那双羊毛袜的阴影处，学报工匠为了美观而无意中添加的装饰性纹理…
细细看去，其曲折的走向，竟然像极了某种简化版的、扭曲的音纹。
一种…与之前所有已知模式都截然不同的、冰冷的、带着某种贪婪吞噬意味的音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