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辞大闹家族聚会之后，一时间成了亲戚中茶余饭后必备的谈资。
一开始，陈辞以为爸妈会跟他大吵一架，没想到回去之后一切都很平静。
爸妈没有骂他，也没有夸他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，或许是他们也受不了颂大姨那般无理取闹吧。
不过这件事很快连家族以外的人也知道了，还越传越离谱，甚至有说颂大姨的女儿毁了婚约，陈辞不忍羞才辱动手打了女方家长的。
陈辞根本不在乎，梁振却不行，之后几天一听到有人嚼舌根胡说八道，就忍不住去讲清楚原委，不正视听不罢休。
这些都是后话了。
初四那天，唐国文约陈辞一起吃饭。
当天傍晚6点左右，陈辞如约来到一家新开的土菜馆。
从外面看过去，就知道是用自建楼改建的，四层，每层一百多平米，食客不少，颇热闹。
老板见来人，立即上来问几个人。
“我约了人。”陈辞答道。
“姓什么？”
“姓唐。”
“哦，三楼，你从里面楼梯上去，最里面的水云间。”
陈辞点头笑了笑，水云间，还真和这土菜馆很搭的包厢名。
刚走到楼梯口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，“老板，水云间怎么走？”
陈辞的心咯噔一下，停下踏上台阶的脚步，回头看去，果然是那个人—— 秦聪。
水云间。
这天一共来了十二位高中老同学，可以说非常难得，毕竟不是正式的同学聚会。
陈辞坐唐国文旁边，问怎么那么多人，之前说的就四五个同学。
唐国文一脸无辜，解释说，这个饭局是老六撺的，他说的就是叫了我们宿舍的，然后其他人又叫了别人，最后就来了十二个。
“你都叫了谁？”陈辞追问。
“就叫了你啊。”
“就我？”
“是啊，班长不是我叫的，我都不知道他回来了，你说巧不巧，哈哈。”
唐国文说完就朝秦聪叫：“班长，过来这边坐，坐老幺边上。”
没等秦聪回答，老六立即拦住，“不行，今天班长必须坐这里，谁也别跟我抢！”
“没人跟你抢。”秦聪笑着说。
陈辞就看了对面一眼，淡然一笑，没说话。
熟人多有个好处，就是不用担心冷场和尴尬。
包厢里的气氛非常热闹，有人高声谈笑，有人插科打诨，乍看起来和当年高中时没两样，但是细节却没躲过唐国文的眼睛。
“你跟班长怎么回事？”唐国文趁别人聊得起兴时悄悄问陈辞，“那么久了也没见你们说一句话。”
“没有啊，你喝多了吧，呵呵。”
“不可能，我才喝多少，你俩今晚不对劲。”
“哪里不对劲？”
“装是不是？”唐国文的手肘推了下陈辞，“你坐我旁边，他坐你对面，这正常吗？”
“哪里不正常？”
“以前你们都坐一起的！”
“你说你没事老揣测这些干嘛？”陈辞斜眼瞄了下唐国文的酒杯，“哦，是不是想赖掉这杯酒？那可不行啊！快喝！”
“啧，我赖过酒吗？！我是说……”
“那你快喝啊！”陈辞说着拿起唐国文的酒杯亲自送到他嘴边，打断了话题。
那可是白酒，半杯下去，和吃了火炭似的，唐国文连忙找东西吃，缓了好一阵，再转回头继续说，陈辞不见了。
“老幺呢？”
“刚出去了，可能去厕所吧。”
一楼，老板正在招呼其他客人，见到陈辞走出来，下意识道，“找厕所吗？在那边。”
“哦，不是。”陈辞礼貌的笑了笑。
他只是想到外面透透气，刚才唐国文跟他说话时，他隐约察觉到秦聪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。
外边有些冷，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，风一吹，路过的行人无不缩头缩脑。
陈辞也不想走远，原地轻轻的蹦了几下，无意识的拿出手机，片刻思索后，给梁振发了条信息。
【吃饭了吗？】
【嘿嘿，刚吃过。你不是在聚餐吗，怎么有空撩我呀？】
【秦聪也来了。】
梁振的眉头一下皱起来，【草，他来干嘛？是不是唐哥帮他瞒着你？】
【不太像。不过你别担心，我就是和你报备一下，免得你以后说我私会前任，呵呵。】
【切，我有那么小气吗？说得好像我看得很紧似的。】
陈辞想到梁振种种吃醋的模样，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些笑意。
正准备回复，一个声音传来。
“外面不冷吗？”
是秦聪。
陈辞放下手机，清了清嗓子，随口答道，“冷啊，进去吧。”
说完便转身往回走。
“就不能跟我说几句话吗？”
也许是秦聪那恳求的口吻让陈辞心软了，脚步停了下来。
两个人就那么站在寒风中，隔了一个人的身位，各自看着远方。
“你现在过得怎样？”秦聪问。
“挺好。”
“我听到个传言，说你在家宴上打了个老人，呵呵……当然我不信，那不是你的作风。”
“我是什么作风？”
“你，总之不会打人，不过和人争吵是可能的。”
陈辞微微一笑，没接话。
秦聪也沉默，过一会转过头，装作若无其事的问：“那个梁振真的是你男朋友吗？”
“真的假的，对你重要吗？”
“也是，呵呵……不过我还是欠你个道歉。”
“什么道歉？”
“之前肖肖的事，给你添麻烦了，我还没跟你道歉呢。”
“不用了，不重要。”陈辞深吸口气，缓缓呼出，内心异常平静。
这不是气话，也不是大方，是真的放下了。
秦聪却有些不适应，看向陈辞的眼睛里有些许失落，似乎还带着遗憾，“我是要说对不起，我已经跟家里人都谈好了，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。”
“希望你也一样。”陈辞的声音冷漠得像一阵寒风，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“嗯……”
又是一阵安静。
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，小县城稀疏的路灯照不亮每一寸路面，两人刚好在明暗交界处，有种不清不楚的朦胧感。
陈辞不喜欢这样，正打算结束这次对话，秦聪又开口了。
“还记得你刚上大一的那个冬天吗？我们晚上一起出去吃烧烤，结果回来晚了，进不去宿舍，然后差不多像现在这样在路边一起抖腿抖到天亮，哈哈。”
“肖肖预产期快到了吧？”
“啊？”秦聪显然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你快做爸爸了，提前祝贺你啊。”陈辞笑着说。
“哦，谢谢，呵呵。”秦聪不傻，很快就明白了，“别误会，我不是那个意思，就是突然想起来。”
陈辞看向秦聪，淡然而认真地说：“忘了吧。”
“陈辞……”
“忘了吧。”
在那个冬夜的黑暗中，没有咆哮，没有哭泣，也没有多余的动作，两个曾经的恋人看着彼此，各自眼中却写着不同的情绪。
短暂无言后，陈辞转身离去。
身后却传来秦聪的质问：“陈辞，你真的爱过我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