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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祈攥着纸团的手心沁出冷汗,粗糙的麻纸边缘硌得指腹发疼,却不及心里的滚烫——阿武标注的不仅是守卫分布,还在角落用极小的字迹写了“戌时换岗,后山哨卫松懈”,这无疑是绝境里的一道光。

他刚要再说些感激的话,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伴随着官兵的呐喊:“攻破前门!活捉林烈!”

阿武脸色骤变,一把将白祈往木屋方向推:“白少爷快回去!官兵打进来了,山寨要乱了,你趁机藏好!”说完,他转身抄起墙角的木棍,朝着前门的方向跑去——他虽想帮白祈逃跑,却也在山寨待了数年,此刻只能先去应付混乱。

白祈踉跄着躲进木屋,反手插上门闩,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。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近,刀剑碰撞的脆响、山贼的嘶吼、官兵的呵斥混在一起,像一锅沸腾的开水,将整个山寨搅得天翻地覆。他快速展开纸团,借着窗缝透进来的微光细看:武器库在东南角,守卫三人,配有弓箭;后山小路入口在瀑布西侧,平时只有一个哨卫,戌时会和前山哨卫换岗,换岗间隙有半柱香的空当。

“宿主,检测到前门已被官兵突破,林烈正带领头目在中路抵抗,目前山寨内守卫分布已混乱,安全系数降至60%。”001的机械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,“建议在戌时换岗前半小时出发,避开混乱区域,从后山小路逃离。”

白祈将纸团塞进衣襟最内侧,用布条紧紧束住——这是他唯一的生路,绝不能弄丢。他走到窗边,悄悄撩开窗纸一角,看到几个山贼慌慌张张地跑过院子,有的手里还提着抢来的财物,显然已是溃不成军。不远处,两个官兵正追着一个山贼砍杀,鲜血溅在青石板上,触目惊心。

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,开始在屋里翻找可用的东西:林烈昨天送的玉笔太贵重,容易引人注意,被他扔在桌角;那片山鸡羽毛还在枕下,他随手揣进怀里,权当是个念想;最后,他找到一把砍柴用的短刀和一块干净的粗布,短刀锈迹斑斑却还算锋利,被他别在腰间,粗布则叠好塞进袖口——万一遇到危险,既能自保,也能应急包扎。

刚收拾好,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门声,伴随着粗哑的喊叫:“开门!快开门!里面的人出来!”

白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握着短刀的手微微发抖。他屏住呼吸,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——听声音像是溃败的山贼,说不定是想抢些东西再跑。他不敢出声,只能死死抵着门闩,祈祷对方能尽快离开。

撞门声持续了片刻,忽然停了。紧接着,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里面是白少爷吗?我是阿武!”

白祈愣了一下,赶紧松开手,刚要拔门闩,又想起什么——万一这是山贼的圈套呢?他压低声音问道:“阿武,你怎么证明是你?”

“昨天你送我的毛笔,笔杆上刻着‘清风’两个字!”阿武的声音带着喘息,还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响,“官兵快搜到这边了,你快跟我走,我带你去后山!”

白祈这才放心,快速拔开门闩。门外的阿武浑身是汗,左臂还被划了一道口子,鲜血浸透了粗布短打,手里却还紧紧攥着一把弯刀。看到白祈,他赶紧拉着他的手腕:“快!跟我走!刚才我看到林烈往这边来了,他好像受伤了,要是被官兵追上,就完了!”

“受伤了?”白祈心里猛地一沉,脚步顿了顿。他想起林烈昨天威胁自己的模样,又想起刚才阿武说的“他好像受伤了”,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担忧。

两人刚跑出院子,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,紧接着是林烈压抑的闷哼。白祈循声望去,只见林烈单膝跪在地上,玄色长袍的右肩被鲜血染透,暗红色的血珠顺着衣摆滴落在地,汇成一小滩血迹。他手里的长刀插在地上,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,银色面具歪在一侧,露出半张苍白的脸——眉骨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,血顺着脸颊往下流,沾湿了下颌的胡茬,平时冷冽的眼神此刻也变得有些涣散,却依旧死死盯着追过来的两个官兵。

“老大!”阿武惊呼一声,就要冲过去帮忙,却被白祈一把拉住。

“别去!”白祈压低声音,“我们打不过官兵,现在过去就是送死!”话虽这么说,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林烈身上——那道眉骨的伤口看着极深,右肩的血还在不停流,再这么耗下去,就算不被官兵抓住,也会因失血过多倒下。

“可老大他……”阿武急得眼眶发红,却也知道白祈说的是实话,只能攥紧手里的弯刀,眼睁睁看着官兵一步步逼近林烈。

林烈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,艰难地抬起头,视线落在白祈身上。他的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因为失血过多,只发出了微弱的气音。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狠戾的眼睛,此刻竟盛满了不甘与绝望,像一头被困住的孤狼,明明已经遍体鳞伤,却还在强撑着不肯倒下。

白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,疼得厉害。他想起老车夫倒在血泊里的模样,想起那些被关押的俘虏,可眼前林烈重伤的样子,却让他无法转身离开。他深吸一口气,对阿武说:“你先去后山小路等我,我去救他,马上就来!”

“白少爷!你疯了?”阿武瞪大了眼睛,“他是山贼头目,你救他干什么?”

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!”白祈一把推开阿武,“你快去后山把风,要是我半个时辰没到,你就自己先走,别管我!”说完,他握紧腰间的短刀,朝着林烈的方向跑去。

阿武看着他的背影,咬了咬牙,最终还是转身往后山跑——他知道白祈的脾气,一旦决定的事,就不会轻易改变,只能按他说的做,在后山等他。

此时,两个官兵已经冲到林烈面前,其中一个举起长刀,就要朝着林烈的后背砍去。白祈眼疾手快,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,朝着那个官兵的后脑勺砸去。官兵闷哼一声,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
另一个官兵愣了一下,转头看到白祈,怒喝一声:“哪里来的小子,敢坏老子的事!”说着,就举刀朝着白祈砍来。

白祈没学过武功,只能凭着本能躲闪,可官兵的刀又快又狠,他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。就在这危急时刻,林烈突然发力,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,从背后朝着官兵刺去。长刀穿透了官兵的胸膛,鲜血喷溅而出,溅了林烈一身。

官兵倒在地上,没了气息。林烈也因为用力过猛,身体晃了晃,差点摔倒。白祈赶紧冲过去,扶住他的胳膊:“你怎么样?还能走吗?”

林烈靠在白祈身上,呼吸急促,温热的血透过衣料渗到白祈的手臂上,带着黏腻的触感。他抬起头,歪掉的面具彻底滑落,露出了整张脸——眉骨的伤口还在流血,血珠挂在睫毛上,让他原本冷硬的轮廓多了几分脆弱。鼻梁高挺,嘴唇因为失血而泛着苍白,平时紧绷的下颌线此刻也有些松弛,唯有那双眼睛,依旧亮得惊人,紧紧盯着白祈:“你……为什么要救我?”

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!”白祈扶着他,一步步往后山走,“官兵很快就会追过来,我们得赶紧逃!”他一边走,一边从袖口掏出那块干净的粗布,“你的肩伤需要包扎,不然会流血过多的。”

林烈没有反抗,任由白祈扶着他往前走。白祈的手指很轻,缠着粗布时格外小心,尽量避开伤口,可即使这样,牵扯到伤口时,林烈还是会闷哼一声。白祈听到他的声音,动作更轻了些:“忍一忍,很快就好。”

“嗯。”林烈应了一声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他靠在白祈身上,能闻到白祈身上淡淡的皂角香,混合着自己身上的血腥气,竟意外地不刺鼻。他低头看着白祈的发顶——少年的头发很软,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,几缕碎发贴在额头上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他忽然想起昨天在溪边,白祈笑着举起掌心的小虾,梨涡在脸颊上漾开的模样,心里竟生出一丝暖意。

两人走得很慢,林烈的右腿似乎也受了伤,每走一步都很吃力,白祈只能半扶半架着他,手臂很快就酸了。可他不敢停下,只能咬牙坚持着,朝着后山瀑布的方向走。

“你……放我下来吧。”林烈忽然开口,“我自己能走,别连累你。”

“别说傻话!”白祈瞪了他一眼,“既然救了你,我就不会丢下你不管。你要是再这么说,我就把你扔在这里,让官兵抓你!”

林烈看着他认真的模样,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,只是因为伤口的牵扯,笑容有些僵硬:“你倒是……一点都不怕我了。”

白祈愣了一下,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有些冲。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:“我不是怕你,我只是……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。”

林烈没有再说话,只是靠在白祈身上,闭上眼睛,任由白祈扶着他往前走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落在两人身上,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看起来竟有几分相依为命的意味。

走了大约一刻钟,终于听到了瀑布的轰鸣声。白祈心里一喜,加快了脚步,转过一个弯,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瀑布——溪水从岩石上倾泻而下,水雾在阳光下晕出淡淡的彩虹,阿武正站在瀑布西侧的灌木丛旁,焦急地来回踱步。

“白少爷!你终于来了!”看到他们,阿武赶紧跑过来,接过林烈的另一边胳膊,“快!我们赶紧进小路,刚才我看到有几个官兵往这边来了!”

三人一起走进灌木丛后的小路,小路狭窄而陡峭,只能容一个人通过。林烈的伤势越来越重,脚步也越来越慢,好几次差点摔倒,都被白祈和阿武扶住。白祈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越来越微弱的呼吸,心里很是担忧:“再坚持一下,我们很快就能走出这片山了。”

林烈点了点头,却没力气说话。他靠在白祈和阿武身上,意识渐渐有些模糊,只有握住白祈胳膊的手,始终没有松开——那只手很暖,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,让他即使在半昏迷状态下,也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。

小路尽头,隐约能看到山下的炊烟。白祈心里一松,刚想说话,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官兵的呐喊:“他们在那里!快追!”

“不好!官兵追来了!”阿武脸色一变,“白少爷,你带着老大先走,我来拦住他们!”

“不行!”白祈摇摇头,“要走一起走,我不能再丢下你了!”

“没时间了!”阿武用力推了他们一把,“你们快下山,到了清河镇就安全了!我自有办法脱身,你们放心!”说完,他转身拔出弯刀,朝着小路入口跑去。

白祈看着阿武的背影,眼眶一热,却也知道没时间犹豫。他扶着林烈,加快脚步,朝着山下跑去。林烈的身体越来越沉,几乎整个重量都压在白祈身上,白祈的手臂又酸又麻,却还是咬牙坚持着——他不能让阿武的牺牲白费,也不能让林烈死在这里。

终于,他们跑下了山,来到了一条乡间小路上。小路两旁是绿油油的稻田,远处的清河镇隐约可见。官兵的呐喊声越来越远,显然被阿武拦住了。

白祈扶着林烈,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下。

林烈靠在树干上,呼吸依旧急促,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,眉骨的伤口还在流血,右肩的粗布已经被血浸透。

白祈赶紧掏出剩下的粗布,想重新给他包扎,却被林烈抓住了手。

林烈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,有感激,有不舍,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。

他张了张嘴,用尽力气说道:“白祈……谢谢你……你走吧……”

说完,他的头歪在一边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白祈心里一慌,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——还有呼吸,只是很微弱。

他松了口气,将林烈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,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:“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死的。等你醒了,我们就去清河镇,找个医生给你治伤,你一定能重新做人的。”

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,将稻田染成了金色。

白祈抱着昏迷的林烈,坐在大树下,看着远处的清河镇,心里忽然安定下来——虽然这场逃亡还没有完全结束,虽然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,但他知道,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。

他摸了摸怀里的山鸡羽毛,又看了看腿上昏迷的林烈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。或许,他们真的能像林烈说的那样,在清河镇重新开始,开启一段不一样的生活。

晚风拂过稻田,带来阵阵清香。白祈抱着林烈,慢慢站起身,朝着清河镇的方向走去。他的脚步很慢,却很坚定,每一步都朝着希望的方向,朝着未知却充满可能的未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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