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三章 ：烽烟未散谋远虑，医心剑胆护苍生
晨光刺破雁门关外的晨雾时，萧彻是被左臂伤口的刺痛惊醒的。帐内光线柔和，苏雪趴在榻边睡得正沉，鬓边碎发垂落在他的手背上，带着淡淡的药香。他动了动手指，尽量不吵醒她，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——昨夜处理完他的伤口后，她又去照料其他受伤将士，直到天快亮才回来看他，想必是累极了。
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，萧彻抬眼望去，见赵虎撩着帐帘探头进来，见苏雪在睡觉，立刻放轻了动作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将军，关外的尸身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，俘虏的蛮族士兵也都看押起来了，您要不要过去看看？”
萧彻点了点头，小心翼翼地将手从苏雪身下抽出来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。他刚要起身，苏雪却忽然哼唧了一声，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衣角：“萧彻……别再受伤了。”
他心中一暖，俯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：“乖，我去去就回，很快回来陪你。”
苏雪似是听懂了，松开手，翻了个身，继续睡了过去。萧彻替她掖好被角，才跟着赵虎走出帐外。
清晨的雁门关带着几分清冷，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厮杀的血腥气，混着城墙上未干的血迹，让人瞬间清醒。城楼下，将士们正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，有的抬着尸身往城外的乱葬岗走，有的在擦拭兵器，还有的在修补被蛮族撞坏的城门。俘虏们被绑着双手，蹲在城墙根下，个个面色灰败，眼中满是恐惧。
“将军，这次俘虏了三百多个蛮族士兵，其中有十几个是小头领。”赵虎指着城墙根下的俘虏，低声说道，“弟兄们都建议杀了他们，以儆效尤。”
萧彻目光扫过那些俘虏，见其中有几个年纪尚小的少年，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，脸上还带着稚气，却也穿着蛮族的盔甲，双手被绑得通红。他眉头微蹙，摇了摇头：“不能杀。”
赵虎愣了愣：“将军，他们可是蛮族啊！昨天还拿着刀砍我们的弟兄，杀了他们才能解恨！”
“杀了他们，固然能解恨，但也会让蛮族更恨我们，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地来犯。”萧彻走到一个少年俘虏面前，那少年吓得浑身发抖，头埋得低低的。他蹲下身，声音平静：“你为什么要跟着来打仗？”
少年抬起头，眼中满是泪水，结结巴巴地说道：“我……我爹被你们杀了，首领说，只要我跟着来打仗，就能替我爹报仇……”
萧彻心中一沉，又问：“你们部落里，现在还有多少人？粮食够不够吃？”
少年愣了愣，随即低下头，声音带着委屈：“部落里只剩下老弱妇孺了，去年冬天雪下得大，牛羊死了好多，粮食早就不够吃了，首领说……说打下雁门关，就能有粮食了。”
萧彻站起身，看向赵虎：“你看，他们来犯，不全是因为好战，更多的是因为活不下去了。如果我们杀了这些俘虏，他们的家人只会更恨我们，以后北境就永无宁日了。”
赵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：“那将军，这些俘虏该怎么处理？”
“先把他们关在关内的空营里，每天给他们送些吃的，别虐待他们。”萧彻沉吟片刻，继续说道，“另外，派几个弟兄去他们的部落看看，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。如果真的是因为缺粮才来犯，我们或许可以和他们谈一谈，用粮食换和平。”
“用粮食换和平？”赵虎瞪大了眼睛，“将军，我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多啊！去年关内收成不好，好多百姓都吃不饱饭，哪有多余的粮食给蛮族？”
萧彻叹了口气：“我知道粮食紧张，但如果能换来北境的和平，让将士们不用再打仗，让百姓们能安居乐业，这点粮食不算什么。你先按照我说的做，粮食的事，我再想想办法。”
赵虎虽然还是有些不理解，但还是抱拳应道：“是，将军！”
萧彻又叮嘱了几句关于加固城门、加强哨探的事，才转身往医帐走去。刚走到帐门口，就听到里面传来苏雪的声音，带着几分温柔：“小翠，你把这些药给城西的王大娘送去，她昨天来看病，说家里的药快用完了。”
“好的，苏姑娘。”小翠的声音响起，“对了，苏姑娘，刚才我去给俘虏送水，看到有几个俘虏生病了，要不要给他们看看？”
萧彻脚步一顿，站在帐外听着。
苏雪沉默了片刻，说道：“当然要给他们看。他们虽然是俘虏，但也是人，生病了就得治。你去把他们带到医帐旁边的空帐里，我等下过去给他们诊治。”
“可是……他们是蛮族啊！昨天还杀我们的弟兄，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治病？”小翠的声音带着不解和气愤。
“小翠，你想想，他们来打仗，或许也是身不由己。”苏雪的声音依旧温柔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，“我们是医者，医者仁心，不管是汉人还是蛮族，只要生病了，我们就该治。再说，如果我们善待他们，他们或许也会对我们改观，以后就不会再轻易来犯了。”
帐外的萧彻听到这话，嘴角忍不住上扬——他和苏雪，总是能想到一起去。
他撩开帐帘走进来，苏雪见他回来，眼中立刻泛起笑意：“你回来了，伤口还疼吗？”
“不疼了。”萧彻走到她身边，握住她的手，“刚才我听到你和小翠的对话了，你说得对，医者仁心，不管是谁，生病了都该治。”
苏雪笑了笑：“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。毕竟他们是蛮族，昨天还和我们打仗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反对？”萧彻捏了捏她的手，“你做的是对的。而且，我刚才也和赵虎说了，不杀俘虏，还打算派弟兄去他们部落看看，用粮食换和平。”
苏雪眼中一亮：“真的吗？那太好了！如果能换来和平，将士们就不用再打仗了，百姓们也能过上安稳日子了。”
“不过，粮食是个问题。”萧彻眉头微蹙，“去年关内收成不好，我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多，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给蛮族。”
苏雪低头想了想，忽然眼睛一亮：“我有办法！”
“哦？什么办法？”萧彻好奇地看着她。
“你忘了，去年我和小翠在关后的山上发现了一片野谷子地吗？”苏雪说道，“那片野谷子长得很好，如果我们组织百姓去收割，再加上关内现有的粮食，应该能凑出不少来。另外，我还知道一种可以充饥的野菜，叫‘救荒菜’，春天的时候长得很多，我们可以教百姓们辨认和采摘，这样也能节省不少粮食。”
萧彻眼前一亮：“真的？那太好了！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各村落的里正，让他们组织百姓去收割野谷子，再让你教大家辨认救荒菜。”
“嗯！”苏雪用力点头，“我们一起努力，一定能凑出足够的粮食，换来北境的和平。”
萧彻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，心中满是欣慰——有这样一位聪慧善良、与他同心同德的女子在身边，还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呢？
接下来的几天，雁门关内一片忙碌。萧彻派出去的弟兄回来了，带来了蛮族部落的消息——正如那个少年所说，蛮族部落里缺粮严重，很多人都快饿死了，首领也是没办法，才带着人来攻打雁门关。萧彻当即决定，派使者去蛮族部落谈判，用粮食换和平。
苏雪则忙着教百姓们辨认和采摘救荒菜，还亲自带着医护兵去给俘虏们治病。那些俘虏刚开始还很警惕，以为苏雪会害他们，但看到苏雪不仅给他们治病，还每天给他们送吃的，渐渐放下了戒心，看向苏雪的眼神也从恐惧变成了感激。
这天下午，苏雪正在医帐里给一个受伤的将士换药，忽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喧哗。她放下手中的药碗，走到帐门口，只见一个穿着蛮族服饰的中年男人被几个将士押着走进来，那男人身材高大，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疤痕，眼神凌厉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。
“苏姑娘，这是蛮族的首领，叫巴图。”赵虎走到苏雪身边，低声说道，“他听说我们要和他们谈判，主动来雁门关了，说要亲自和萧将军谈。”
苏雪点了点头，刚要转身去通知萧彻，就见萧彻从外面走了进来。巴图看到萧彻，眼中闪过一丝敌意，但还是抱了抱拳：“萧将军，久仰大名。”
萧彻也抱了抱拳，声音平静：“巴图首领，欢迎来到雁门关。不知首领亲自前来，有何指教？”
“我听说萧将军想和我们谈和平，用粮食换我们不再攻打雁门关？”巴图开门见山，“我今天来，就是想看看萧将军的诚意。如果萧将军真的愿意给我们粮食，我们可以发誓，以后再也不攻打雁门关。”
萧彻点了点头：“我确实有这个想法。我可以给你们部落足够的粮食，让你们度过难关。但我也有一个条件——你们必须约束好自己的人，不能再骚扰雁门关附近的村落，更不能再挑起战争。”
巴图沉吟片刻，说道：“萧将军的条件，我可以答应。但我想知道，萧将军能给我们多少粮食？”
“我可以给你们部落三千石粮食，另外，我还可以派农师去你们部落，教你们种植庄稼。”萧彻说道，“只要你们愿意和我们和平相处，以后每年秋收后，我们都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种子，帮助你们发展农业，这样你们就不用再因为缺粮而发愁了。”
巴图听到这话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露出了激动的神色：“萧将军，你说的是真的？你愿意派农师教我们种植庄稼？”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萧彻说道，“我知道你们蛮族一直以游牧为生，靠天吃饭，遇到天灾就会缺粮。如果你们学会了种植庄稼，就能自己解决粮食问题，以后就不用再靠打仗来获取粮食了。”
巴图看着萧彻，眼中的敌意渐渐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敬佩：“萧将军，你真是个好人。我巴图发誓，只要你们能给我们粮食和农师，我们蛮族以后绝不再攻打雁门关，也绝不再骚扰汉人百姓。如果有人敢违背誓言，我第一个不放过他！”
萧彻点了点头：“好，我相信巴图首领的话。粮食我会尽快准备好，农师也会在几天内随你们一起回部落。”
巴图激动地再次抱拳：“多谢萧将军！萧将军的大恩大德，我们蛮族永世不忘！”
谈判很顺利，巴图在雁门关住了两天，亲眼看到萧彻和苏雪善待俘虏，还看到百姓们安居乐业，对萧彻更加敬佩。临走前，巴图特意去医帐找了苏雪，给了苏雪一个用兽皮做的护身符：“苏姑娘，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们的人。这个护身符是我们蛮族的圣物，能保平安，我把它送给你，希望苏姑娘能永远平安。”
苏雪接过护身符，笑了笑：“多谢巴图首领。也希望你们部落的人能早日过上安稳日子。”
巴图走后，雁门关内一片欢腾。将士们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防备蛮族来犯，百姓们也不用再担心家园被毁。萧彻和苏雪站在关楼上，看着关外辽阔的草原，心中满是欣慰。
“你看，我们做到了。”苏雪靠在萧彻怀里，声音带着笑意，“我们用粮食和诚意，换来了和平。”
“是啊，我们做到了。”萧彻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，“这其中，你的功劳最大。如果不是你想到用野谷子和救荒菜节省粮食，我们也凑不出那么多粮食给蛮族。如果不是你善待俘虏，巴图首领也不会那么快相信我们。”
苏雪笑了笑：“我们是夫妻，本来就该互相扶持。以后，我们还要一起守护这片土地，让这里的百姓永远过上安稳日子。”
萧彻紧紧抱着她，目光坚定：“好，我们一起守护。”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北境的和平如期而至。蛮族部落再也没有来犯过，派去的农师也传回了好消息——蛮族百姓学会了种植庄稼，虽然第一年收成不算太好，但也足够他们糊口了。雁门关内，百姓们的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，去年的荒灾过后，今年的收成格外好，家家户户的粮囤都堆得满满的。
苏雪的医帐也越来越热闹，不仅关内的百姓会来这里看病，就连附近蛮族部落的人，生病了也会来找苏雪。苏雪从不推辞，总是耐心地给他们诊治，时间久了，苏雪在蛮族部落里也有了很高的威望，蛮族百姓都尊称她为“女神医”。
这天，萧彻处理完公务，来到医帐找苏雪。刚走进帐内，就看到苏雪正在给一个蛮族老太太看病，那老太太拄着拐杖，脸上满是皱纹，眼中却满是感激。
“大娘，你的病没什么大碍，就是年纪大了，气血不足。我给你开一副药，你回去按时服用，过几天就好了。”苏雪一边写药方，一边温柔地说道。
“多谢女神医，多谢女神医。”老太太激动地拉着苏雪的手，“要不是你，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行了。你们汉人真是好人，萧将军是好人，你也是好人。”
苏雪笑了笑：“大娘，您不用客气。我们都是一家人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。”
老太太走后，萧彻走到苏雪身边，拿起她写好的药方看了看：“今天又看了多少病人？”
“不多，也就几十个吧。”苏雪伸了个懒腰，脸上带着一丝疲惫，“不过今天蛮族的人来了不少，他们说部落里最近有人生病，想让我去看看。”
萧彻眉头微蹙：“去蛮族部落？会不会太危险了？虽然现在和平了，但还是有些蛮族人心存敌意，我不放心你去。”
“放心吧，不会有危险的。”苏雪握住他的手，“巴图首领已经派人来接我了，他说会派人保护我。而且，那些蛮族百姓都很尊敬我，不会伤害我的。再说，他们生病了，我不能不管啊。”
萧彻知道苏雪的脾气，她决定的事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他沉吟片刻，说道：“那我陪你一起去。我也好去看看部落里的情况，顺便看看农师教他们种植的怎么样了。”
苏雪眼中一亮：“真的吗？那太好了！”
第二天一早，萧彻和苏雪带着几个医护兵，跟着巴图派来的人一起前往蛮族部落。蛮族部落位于雁门关外五十里的草原上，远远望去，一个个蒙古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草原上，炊烟袅袅，牛羊成群，一派祥和的景象。
巴图早就带着部落里的人在部落门口等候，看到萧彻和苏雪，立刻迎了上去：“萧将军，苏姑娘，欢迎你们来我们部落！”
“巴图首领客气了。”萧彻抱了抱拳，“我们这次来，一是想看看部落里的情况，二是苏姑娘想给部落里生病的人看看病。”
“太好了！”巴图激动地说道，“部落里最近确实有不少人不舒服，正愁没人医治呢。快，里面请！”
萧彻和苏雪跟着巴图走进部落，部落里的百姓们都围了过来，好奇地看着他们，眼中却没有了以往的敌意，只有好奇和友善。孩子们围着他们跑前跑后，有的还拿着刚摘的野花递给苏雪。
苏雪接过野花，笑了笑，从袖中取出一些糖果分给孩子们。孩子们接过糖果，高兴地欢呼起来，围着苏雪叫“女神医姐姐”。
巴图把萧彻和苏雪带到自己的蒙古包，让人端上奶茶和手抓肉。苏雪喝了一口奶茶，觉得味道不错，忍不住多喝了几口。萧彻则和巴图聊起了部落里的情况，巴图说，自从农师来了以后，部落里的人都学会了种植庄稼，今年秋天收了不少粮食，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。
吃过午饭，苏雪就开始给部落里生病的人看病。她在蒙古包外搭了个简易的医帐，百姓们排着队来看病，苏雪耐心地给每个人诊治，开药方，忙得不可开交。萧彻则跟着农师去了田里，看到田里的庄稼长得郁郁葱葱，心中满是欣慰。
傍晚的时候，苏雪终于看完了所有病人。她累得坐在椅子上不想动，萧彻走过来，递给她一杯水：“辛苦了，累坏了吧？”
苏雪接过水杯，喝了一口，说道：“还好，看到大家都健健康康的，我就觉得不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