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尚未停歇，教堂的石阶在脚下发出湿滑的响声。陈默走在最前头，风衣下摆被水浸透，紧贴着裤脚。他没有回头，但能感觉到林小棠的脚步越来越慢，呼吸也变得急促。
“还能走吗？”他问。
林小棠点头，声音却有些发颤：“还撑得住。”
秦月抱着直播设备走在两人身后，眼神时不时扫向自己的手腕——那里有一道淡青色的痕迹，像是淤血，又像是一道刻痕。她不敢碰它，也不敢多想刚才的画面。
苏明远走在最后，握枪的手掌早已被汗水浸湿。他不时回头张望，总觉得背后有东西在盯着他们。
古宅就在前方，门廊塌了一半，瓦片碎了一地。雨水顺着屋檐滴落，在门槛前汇成一滩黑水，倒映出几人的影子。那影子似乎比人矮了一截，又仿佛多了什么东西。
“镜子。”陈默低声说，“它们还在动。”
果然，从破损的窗户缝隙里，能看到屋内闪烁的光斑。那些不是自然反光，而是镜面反射出来的影像。有的画面清晰，有的模糊，像是不同时间点重叠在一起。
“要进去？”苏明远问。
“必须。”陈默回答，“镜中人的渗透源头，很可能就在这里。”
他摸出测灵仪，指针微微晃动，最终停在了一个方向。他抬头看了眼二楼的一扇窗，玻璃破碎，但从里面透出一抹微弱的蓝光。
“从那边开始。”他说。
林小棠走到门前，指尖轻轻触碰门框。她的胎记印记忽然一阵灼热，像是有人在皮肤上用火烤。她皱了皱眉，抬手按住那处红印，闭上眼睛。
片刻后，她睁开眼：“右边楼梯口有个高灵压区域，但……不是封印核心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秦月问。
“是陷阱。”林小棠说，“那些镜子，不只是通道，它们还是诱饵。”
众人对视一眼，脚步更谨慎了些。
推开门的瞬间，一股冷意扑面而来，像是走进了冰窖。屋内的空气沉闷，带着一股霉味和铁锈的气息。墙上的镜子映照出他们的身影，可那些影子的动作却与真人略有偏差，有时快了半拍，有时慢了半拍。
“别看镜子。”陈默提醒，“尤其是边缘带裂痕的。”
他们沿着楼梯往上走，脚步轻而缓。二楼的走廊比一楼更加昏暗，墙上挂着数面铜镜，每面都嵌着不同的符咒。有些已经剥落，有些则依旧泛着幽光。
“这些镜子……”秦月心里一紧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。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旁边一面镜子，镜中映出的画面让她心头一震——
那是她自己，正站在周怀安面前，手里拿着一张纸条。她从未见过那个场景，可镜子里的她却笑得很自然。
“你看到什么了？”陈默察觉到她的异样。
“我……”秦月张了口，最终只是摇头，“没事。”
她决定不再看镜子。
林小棠深吸一口气，将右手贴在那面空无一物的镜子上。刹那间，空气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，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。
镜子缓缓裂开一道缝隙，接着整面墙开始移动，露出一条通往深处的阶梯。
“走吧。”陈默率先迈入。
阶梯向下延伸，越往下越暗，墙壁上镶嵌的铜镜数量反而更多。每一面都映照出不同的画面：有的是过去的影像，有的是未来的片段，还有的……根本无法理解。
他们来到一间宽阔的房间，四周墙壁上布满了铜镜，排列成阵。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石桌，上面堆满残破的符纸和干涸的朱砂。
“这就是仪式现场。”陈默环顾四周，“二十年前的百鬼封印，应该就是在这里进行的。”
林小棠的目光却被一面镜子吸引。那镜子比其他镜子都要大，镜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，其中一行格外醒目：
“苏明远·1987”
她转头看向苏明远，发现他已经站在镜子前，神情恍惚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她问。
苏明远没有回答。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镜面，镜中浮现出一幕景象——
年轻的他穿着警服，站在人群之中，周围的人全都戴着面具，手持香烛，围成一圈。圈中央，是一块巨大的铜镜，镜中隐约浮现出一张空白的脸。
“我……我记得这个。”苏明远喃喃道，“我在场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陈默皱眉，“你当时才十几岁。”
“但我确实记得。”苏明远语气坚定，“我记得他们在念咒，记得那个女人……她被锁在镜子里。”
他伸出手，想要触碰镜面。
“别碰！”林小棠一把拉住他，“这镜子……它不是记忆回放那么简单。”
话音刚落，镜面突然剧烈震动，一道手臂从镜中伸出，苍白、枯瘦，指甲漆黑如墨。紧接着，第二只、第三只……
无数手臂从四面八方的镜子中探出，试图抓住他们的身体。
“快退！”陈默拔出银簪，划破手指，将血抹在镜面上。血迹所过之处，手臂纷纷缩回，发出尖锐的嘶鸣。
“我来封住入口！”林小棠咬牙，将手掌按在主镜上。
一股寒意瞬间从她的掌心蔓延至全身，黑色雾气顺着她的指尖渗入体内。她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，额角沁出冷汗。
“坚持住！”陈默握住她的肩膀。
“我……我看到了。”她声音颤抖，“镜中人……她在等一个人。”
“谁？”秦月问。
“你们中的一个。”林小棠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，“她已经……进来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她整个人猛然一震，右手再次透明化，指尖渗出黑色雾气。
“林小棠！”陈默喊道。
但她已经跪倒在地，双眼紧闭，嘴唇微微颤抖，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。
“她……她怎么了？”苏明远上前一步。
“她用自己的能力强行封闭了通道。”陈默看着她透明化的右手，“代价是……她的意识正在被侵蚀。”
秦月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青痕，心中升起一股不安。
镜中世界，真的只是个幻象吗？
就在这时，林小棠猛地睁眼，瞳孔中闪过一抹不属于她的神色。
她缓缓开口，声音却不再是她自己的：
“欢迎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