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烟滚滚，自召唤阵的中心喷涌而出，带着一股硫磺和腐朽混合的焦臭。
“咯咯咯……哈提斯，我的好姐姐，你这次又打算召唤什么好东西出来？一只会喷火的蟑螂吗？”一个尖利如指甲刮过铁板的声音响起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和嘲弄。
“胡说！上次明明是一只老鼠，吱吱乱叫的，可爱极了。”另一个声音沙哑地反驳，话语里却带着回味的残忍，“只可惜太不经玩了，一不小心就捏碎了。哈提斯，这次可要弄个结实点的。”
“是啊，是啊！那小东西的骨头碎掉的声音，咯嘣脆，我好久没听过那么好听的音乐了……”
“安静！”
一声低沉的怒喝压下了所有嘈杂。
被称为哈提斯的魔女站在阵法前，她身形枯槁，皮肤像是失水的橘皮，紧紧包裹着骨头。唯独一双眼睛，在昏暗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。
她对姐妹们的嘲讽充耳不闻，这些声音与其说是讥讽，不如说是这死寂囚笼中唯一的点缀。
沉默，比任何尖叫都更接近终点。
她习惯了。
哈提斯只是死死地盯着阵法中央，口中念诵着残缺不全的悼词，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。
“听吾所唤，沉睡于星轨之外的古老意志啊！
超越时间与空间束缚的旅者，
自混沌深渊中凝望万物的无形之影！
以吾血为墨，以吾魂为引，
启迪这囚笼，洞开此世与彼岸的罅隙！”
……
邱鱼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，还被按了甩干模式。
天旋地转的感觉刚一消失，一股浓烈到呛鼻的烟雾就灌进了他的肺里。
“咳……咳咳！”
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，细小的身躯因剧烈的呛咳而颤抖。
这动静不大，却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投下了一颗石子。
四面八方传来的嬉笑声和议论声戛然而止。
无数道目光，或好奇，或贪婪，或纯粹的无聊，尽数投射过来。
邱鱼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，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四周。
这里一片漆黑，仿佛没有边界，只有一些幽幽的磷火悬浮在半空，照亮了一张张扭曲、衰老、却又带着诡异兴奋的面孔。
浓烟渐渐散去。
当阵法中央的景象彻底清晰时，周围响起了一片失望的叹息和窃窃的嗤笑。
没有狰狞的犄角，没有滴血的獠牙，更没有传说中邪神那足以污染理智的庞大身躯。
有的，只是一只猫。
一只通体漆黑，没有一根杂毛的黑猫。
它的毛皮宛如最上等的黑天鹅绒，在幽光下流淌着丝绸般的光泽。
它的身形算不上健壮，却异常协调，四肢修长，姿态优雅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，纯粹的金色，像是熔化了的黄金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。
此刻，那双金瞳正带着一丝茫然和十足的警惕，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。
“切，又失败了。”
“一只猫？比上次的老鼠好看点，但也仅此而已了。”
哈提斯重重地叹了口气，眼中的火焰黯淡下去。
她弯下腰，从地上捡起一张破旧的羊皮纸，开始仔细核对上面用不知名生物血液绘制的咒文。
这本就是她从一本禁忌古籍的残页上抄录下来的，据说可以召唤来异界的“邪神”。
邪神……
哈提斯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。
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可对于她们这些被囚禁在时间夹缝中的可悲存在而言，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的呢？
青春、美貌、力量……一切都在不可逆转地流失，身体在衰老，灵魂在枯萎。
可笑的是，她们体内的“核”与那古老的“封名”，却像一道最恶毒的诅咒，让她们连拥抱死亡的自由都被剥夺。
既然连死都死不掉，那还有什么代价是她们不能支付的？
哪怕是召唤来真正的邪神，将这个囚笼连同她们的灵魂一起吞噬，也比永无止境地在此腐烂要好。
可惜……又失败了。
哈提斯失望透顶，但其他的魔女们却对这个新来的小生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。
她们很久没有见过如此鲜活、干净的生物了。
“让我摸摸！它的毛看起来好滑！”
“眼睛是金色的，真漂亮，挖出来做成项链一定很好看。”
“别急，先拔掉它的爪子和牙，免得抓伤我们。”
一道道不怀好意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，她们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，缓缓向邱鱼围拢过来。
“别弄死了。”
哈提斯头也不抬地警告了一句，她的注意力全在羊皮纸上，“上次那只老鼠死后，有几个姐妹又彻底疯了，我不想再亲手封印谁。”
“咯咯，被封印起来也挺好的，至少不用再感受时间的可悲存在。”一个魔女笑着说，声音里却没有半分笑意。
好？
哪里好了。
哈提斯在心里冷哼。
被封存的姐妹，她们至今都找不到唤醒的方法，或者说，她们根本没有力量去唤醒。
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。
就在那些枯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，邱鱼的脑海里响起了小玖尖锐的警报声。
【笨蛋邱鱼！快回神！这里不是地球，这个空间很诡异，周围这些老太婆……不，这些生灵非常强大，完全不是一个文明等级的！】
邱鱼的心猛地一沉。
他能感觉到，那些看似枯槁的手指上，蕴含着足以将他轻易碾碎的力量。
不能慌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压下心头的惊惧。
他挺直了小小的身板，微微抬起下巴，努力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高贵而疏离，而不是一只受惊的炸毛小猫。
然后，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，他开口了。
声音不大，带着一丝刻意装出来的冷漠与平淡，通过猫的声带发出，变成了一种奇特的、带着清脆质感的音节。
“喵？”请问，这里是哪里？
话音落下。
整个黑暗空间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那些伸向他的手，全都僵在了半空中。一张张衰老而疯狂的脸上，挂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。
嬉笑声、嘲弄声、贪婪的低语……所有声音都消失了。
正在低头研究咒文的哈提斯，身体猛地一震，她豁然抬头，那双几乎熄灭的眼眸中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，死死地锁定在阵法中央那只从容不迫的黑猫身上。
智慧？
这个被她当成失败品召唤来的生物，拥有智慧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