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杏在新生活里,感受到了快乐和安全。她以为的,小夫人埃莎会收拾自己,完全没有发生。
在这个伯爵家少年队列里,埃莎十八岁最大,接下来是赵杏、霍斯和卡尔。埃莎将这几位少年男女,都当作了自己的弟弟妹妹。
当然,久久不能和哈德里在一起的事实,也让她的父母会询问。这个原因说来话长,她也不想告诉自己娘家,哈德里的那段战地情缘。更不想给赵杏找麻烦。
无论怎么样,乌鸦都已经死了。剩下的时光,哈德里是她的丈夫,她是唯一的妻子。
如果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,能让哈德里从此再也不会与别的女子有情,对于埃莎来说,是件好事。
毕竟在尚武又男权的此时,贵族男子可以坚守婚姻,但未必只有一个女人,这简直是通俗性的惯例。
而埃莎看到的哈德里,是把自己的全部热情,都投入建设他的工商业帝国去了。
啤酒节短暂放松之后,脸上的伤消了,哈德里就回了柏林,每隔几日才归。
在葡萄采摘完以后,十月,天气渐凉,外地的游客们纷纷离开,本地的狂欢还在继续。
不上学的一个下午,这艾家少年组几人,自己组织了节庆野餐,在森林里的一处空地上,喝啤酒、拉小提琴,还有练习射击。
黑森林地区有很多野猪、鹿、野兔、狍子,繁殖速度都快,并且缺乏大型天敌、比如狼,因此为了防止物种泛滥,也需要人工打猎进行控制。
退役军官依然有枪支,而容克的子弟,不碰枪是不可能的,从小就得培养。
霍斯和卡尔带两名仆人骑马穿行森林,要去猎兔子和鹿。让嫂嫂和侍女、赵杏,跟几位女仆留下,等着他拿回来烤。
赵杏见过打猎,但还没试过在森林中架起篝火烤肉,他要让她见识下。
少年的身姿挺拔,马上的后背宽阔结实,一看就是之前跟着父亲或哥哥锻炼过的。
此时五个月过去,小杏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。在这里伙食好营养足,人也丰腴了,不过现在穿的衣服布料厚些,也舒适宽松。
不到完全显怀的时候,她当然也不会主动跟大家说。
这样私密的事情,还是等哈德里挑个合适的机会,公开吧。
她勤快爱干活,看着柴火不够,想着霍斯一会儿带了猎物回来,便背着布袋子去露营地不远处,四处收集。看她捡柴,有的人也散开,多捡些。
半个多小时后,霍斯与仆从带着一只鹿和几只兔子回来了。看见埃莎和贝拉在,问其他人呢?
说是捡柴去了。不久后其他人陆续回来,每人背了一布袋的柴。可赵杏呢?
霍斯一下就紧张了,他随时都看着赵杏。这是哥哥给他的军令、任务啊,得赶紧找回来。
一行人找了一会儿未果,派人去城堡找人支援,很多人找到快天黑了。森林可大了,怎么找啊。
众人燃起火把,才在一个湖的岸边,找到了赵杏。
看着赵杏的身子趴在湖边草地上,一动不动,霍斯的心跳都快停了。他扔下火把、跪在地上去抱住她。那一刻以为她已经淹死了,手都颤抖得厉害。
好几个月的相处,赵杏是姐姐、是玩伴,还是个漂亮可爱的姑娘。
虽然她的小脚畸形、来自战败国,但在单纯善良的霍斯眼里,那些都没什么。
小杏勤快、开朗、坚强,乐于助人。她虽然自己是个需要学习的人,还在不断帮助比她更弱小的、那些佃农家的孩子们。
赵杏闭着眼睛一动不动,身子软趴趴的。她这是,死了?!
霍斯摸到她身上衣服是湿的,身子是凉的。再想想她在湖边。她落水了?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?她怎么可能自己往湖里走。湖水已经很凉,她又在水里泡了多久?她是自己爬上来的吗?
霍斯还是个少年,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,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。他又惊又惧、手足无措,抱着她,语无伦次地叫着。
“杏,杏,Almond ! Almond !”
“你醒醒,你怎么了 !”
他看着大一些的嫂嫂,焦急地问。“她这是死了吗?!”
埃莎上前,冷静地伸手摸了摸赵杏的脸和额头,感受到还有呼吸和温度。
“不一定死了。快,带回城堡。”
埃莎叫人去赶了小马车来,让把赵杏赶紧送回城堡,把医生也叫来了。
*
哈德里收到消息赶回城堡时,已经是次日上午,赵杏还在昏迷。
看着房间门外一脸沮丧又焦虑的霍斯,哈德里安慰他道。
“医生说还有救。先别担心。”
让霍斯震惊的,是昨天他才从医生口中知道,赵杏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。
之前女仆议论她爱吃酸黄瓜,那时霍斯还很生气她被诋毁。没想到竟然是真的。
她居然怀孕了?这是谁干的?!
医生说赵杏呛水了,湖水很冷,她应该泡的时间不短,发了高烧。
不能肯定她会没有生命危险,但她腹中胎儿可能会保不住。
若那孩子有事、因此胎死腹中,可能又会拖累赵杏。
这时候最严重的情况,搞不好得一尸两命。
日日相处,从不觉得有生死之别,可一听赵杏要死,霍斯不答应!
他想起上次在地牢里,自己是如何吓唬这个小姑娘的,竟然对她恶作剧。霍斯心底里既后怕、又后悔,觉得自己怎会那么混账。
他不知道,杏竟然是……这样地脆弱。
他尤其不甘心,一定要问出来,杏才这么小,是谁……让赵杏那样了。
哈德里看着弟弟,欲言又止。
自己回国快半年,已经远离了那场战争,甚至可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。但是,战争的恶果早就结下了,也让庆国无辜的女子们,都承受了。乌鸦是其中之一。赵杏,也是那灾难的幸存者。
若是告诉弟弟,这事儿是你日日憧憬敬仰的、我们巴伐利亚军人干的。他,有点说不出口。
毕竟,在战争中,他自己在最初,也曾施过暴。可他是家人心中的英雄。
一年多前,在庆国京城,联军公开抢劫的几日,街头、府宅内横死的女子们,她们是怎样被杀戮的惨状,那一切发生过的,他都说不出来。
如今哈德里对着优雅高耸的艾兰德城堡,对着黑森林这处上帝创造出来的大自然美景,陡然惊觉。
庆国与家乡的一切,对他的心灵有强烈的冲击。
对比强烈得,如同天崩地裂。
是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差别。
当回到祖国,与家人在一起,处于一个有爱、有文明礼仪的环境,他就深切感受到了那时的罪恶、暴行有多么可恶。
他挣扎了很久,还是坚持撒了谎。只有说是日耳曼民族的孩子、是德国兵干的,才能生下来。
若知道是俄国人的种,父亲会疯的。养个庆国女子不算,还得替俄国人养杂种。马上轰出去 !
哈德里冷静地道。
“是我们巴伐利亚的士兵……”
“是谁?!”霍斯愤怒地喊道。
“谁干的!我要去找他。”他要把那人揪出来。
霍斯心里不知道怎么了。他就是非常难过和震惊。
赵杏这样天真烂漫、明媚乐观的少女,竟然承受过这样的欺辱。
他,要去揍扁那个混蛋 !
看着单纯又质朴的弟弟,哈德里内心沉重地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霍斯……我希望,你永远不要参加战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