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0年秋,南州市公安局大院里彩旗招展,锣鼓声此起彼伏。
刑侦技术实验室的牌匾被红绸覆盖,市局领导、省厅专家,还有周边地市的刑侦同行齐聚一堂。林砚穿着笔挺的警服,胸前的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作为刑侦大队队长,他站在人群前排,看着眼前崭新的三层小楼,眼眶微微发热。
五年了。
从1985年那个懵懂又震惊的清晨,到如今亲手推动建成南州首个刑侦技术实验室,他走过的每一步都刻满了汗水与荣光。苏晓站在他身边,白大褂外罩着警服,笑容温婉:“林队,恭喜你。这实验室,可是咱们南州刑侦的里程碑。”
林砚侧头看她,眼底满是温柔:“也是咱们共同的心血。没有你的法医鉴定支持,很多技术推广根本无从谈起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默契尽在不言中。自从三年前苏晓为保护他受伤,两人的感情便水到渠成,如今婚期已定,就等实验室落成仪式结束后筹备婚礼。
“下面,有请林砚队长为实验室落成致辞!”主持人的声音响起,台下掌声雷动。
林砚整理了一下衣领,迈步走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。他拿起话筒,目光扫过台下熟悉的面孔——头发花白的李建国,如今已是副局级调研员,正笑着冲他点头;赵伟早已收起了当年的嫉妒,成为他手下得力的副队长;还有省厅的老专家,曾全力支持他引进指纹比对设备。
“各位领导,各位同仁,父老乡亲们……”林砚的声音沉稳有力,“五年前,我还是个刚入职的见习刑警,那时的我们,勘查现场靠手摸、靠眼瞅,破案靠脚板、靠经验。多少悬案因为缺乏证据石沉大海,多少受害者家属在等待中耗尽心力……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多了几分感慨:“今天,咱们南州有了自己的刑侦技术实验室!这里有指纹比对仪,有微量物证检测设备,有法医解剖室……它不仅是一栋楼,更是咱们刑侦人守护正义的武器,是给受害者一个交代的承诺!”
台下掌声如潮,不少老刑警红了眼眶。他们太清楚,过去破案有多难。
致辞结束,剪彩仪式顺利进行。红绸落下,“南州市公安局刑侦技术实验室”十二个金色大字赫然入目。领导们参观实验室时,林砚正给同行介绍指纹比对设备,办公室的小王突然急匆匆跑过来,脸色凝重:“林队,不好了!河西老街那边发现一具女尸,现场情况有点特殊!”
林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,笑容收敛,立刻下令:“通知技术科,备车!苏晓,跟我走!”
十分钟后,警车呼啸着驶入河西老街。这里是南州的老城区,青石板路蜿蜒曲折,低矮的平房密密麻麻。案发地点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,一户废弃的老宅门口,警戒线已经拉起,围观群众议论纷纷。
“死者是这栋老宅的房主,叫陈桂兰,六十岁,独居。”辖区派出所的民警迎上来,低声汇报,“今天早上邻居发现她家门虚掩着,喊了几声没人应,推门进去就看到人躺在堂屋,已经没气了。”
林砚点点头,戴上手套和鞋套,与苏晓一同走进老宅。院子里长满了杂草,显然很久没人打理。堂屋光线昏暗,一股霉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陈桂兰倒在八仙桌旁,身体已经僵硬。她穿着朴素的蓝布褂子,嘴角有血迹,头部有明显的钝器伤,地上散落着几块破碎的瓷片,像是老式花瓶的残骸。
“初步判断,死因是颅脑损伤,凶器应该就是这些瓷片。”苏晓蹲下身,仔细检查尸体,“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。”
林砚环顾四周,老宅里的家具破旧不堪,抽屉被拉开,东西散落一地,看起来像是入室抢劫杀人。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——抽屉里的杂物虽然乱,但摆放得有些刻意,不像是凶手慌乱中翻动的样子。
“小王,勘查现场,重点提取指纹和足迹。”林砚下令,“注意那些瓷片,还有抽屉把手。”
技术科的同事立刻行动起来,用毛刷和镁粉仔细提取痕迹。林砚则走到院子里,观察着老宅的周边环境。老宅的后墙有一个破洞,足够一个成年人钻进来,洞口的杂草有被踩踏的痕迹。
“凶手应该是从后墙破洞进入室内的。”赵伟也跟了过来,指着破洞说道,“这一片都是老房子,晚上没什么人,作案很方便。”
林砚没有说话,蹲下身检查洞口的泥土。突然,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块沾着泥土的木板上,木板上有一个模糊的印记,像是某种工具留下的。他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收好,递给苏晓:“带回实验室,检测一下上面的微量物质。”
回到堂屋,技术科的同事已经提取到了几枚指纹和足迹。“林队,指纹比较清晰,应该是凶手留下的。足迹是胶底鞋,四十码。”
林砚点点头,走到八仙桌前。桌上放着一个老旧的相框,相框里是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,穿着警服,笑容青涩。看到照片的瞬间,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照片上的人,竟然和他父亲林建军的老照片有几分相似!
他拿起相框,背面写着一行小字:“1978年,建军赠桂兰。”
林建军?是他的父亲!
林砚的心脏狂跳起来。他父亲牺牲于1980年的仓库纵火案,至今已经十年。他从未听说过父亲有一个叫陈桂兰的朋友。难道这起案件,和父亲的旧案有关?
“陈桂兰的社会关系查得怎么样了?”林砚强压下内心的激动,问道。
“正在查。”辖区民警回答,“据邻居说,陈桂兰性格孤僻,很少和人来往,无儿无女,退休前是棉纺厂的工人。”
林砚陷入沉思。如果凶手是为了抢劫,为什么现场没有明显的财物丢失痕迹?如果不是抢劫,那作案动机是什么?难道是仇杀?或者,凶手的目标根本不是陈桂兰,而是和她有关的某个人或某件事?
“苏晓,尸检的时候仔细一点,看看有没有其他外伤或者异常。”林砚叮嘱道,“赵伟,立刻调查陈桂兰和我父亲林建军的关系,还有她退休前在棉纺厂的工作情况。”
“明白!”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。
离开老宅时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林砚坐在警车里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老旧的相框。照片上父亲的笑容清晰可见,而陈桂兰的死,像是一把钥匙,打开了父亲旧案的尘封之门。
回到刑侦大队,技术科的同事已经将指纹录入了新引进的指纹比对设备。“林队,比对结果出来了!这枚指纹和十年前仓库纵火案现场提取到的一枚模糊指纹,有五个特征点吻合!”
这个消息如同惊雷,在刑侦大队炸开。所有人都意识到,这起看似普通的入室杀人案,竟然和十年前的悬案有关!
林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十年了,他一直在等待一个为父亲正名的机会。如今,机会终于来了。
“立刻成立专案组,重启仓库纵火案的调查!”林砚站起身,声音铿锵有力,“苏晓,尽快完成尸检报告。赵伟,重点排查陈桂兰的社会关系,尤其是1980年前后和她有过接触的人。所有人都打起精神,这起案子,我们必须破!”
深夜的刑侦大队灯火通明,专案组的成员们各司其职,紧张地忙碌起来。林砚坐在办公室里,看着父亲的老照片和陈桂兰的相框,眼神坚定。
他知道,这起案件的侦破绝不会一帆风顺。十年时间,很多证据可能已经消失,很多人可能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。但他有信心,凭借着先进的刑侦技术和扎实的专业功底,一定能还原真相,抓住凶手,为父亲正名,给受害者一个交代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照亮了办公桌上的警徽。林砚拿起警徽,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。他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身影,正微笑着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与鼓励。
“爸,放心吧。”林砚低声说道,“我一定会找到真相,让正义不会迟到。”
夜已深,但刑侦大队的灯光依旧亮着,如同黑暗中的灯塔,守护着这座城市的安宁。林砚知道,一场硬仗即将打响,而他,已经做好了准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