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岸把手机放进裤兜，屏幕朝下。那条短信他没回，也没删。他知道现在不能分心。
实验室灯光明亮，质谱仪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曲线。技术员站在机器旁，轻敲几下键盘，调出一张对比图。这人是洪叔介绍来的，在省科委干了十几年，话不多，做事沉稳。
“样本准备好了。”技术员说。
陈岸点头，从防水袋里取出一张墨迹提取片。这是法院提供的物证备份，封装严密。撕开塑料膜时，发出轻微的咔响。
仪器启动后，室内安静下来，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。陈岸靠在墙边，目光始终盯着屏幕。他还在想着那条短信：“你以为这是结束？”
他不信这种吓唬人的威胁。真有本事，早就动手了，不会只发一条短信。
“出来了。”技术员忽然开口。
陈岸走过去。屏幕上两条波峰几乎重合，下方标注着：F-83有机硫化物。
“这个添加剂，”技术员指着图像，“只用于陈天豪名下的三艘货轮，作为防腐剂。市面上买不到，也没有公开配方。”
“能仿制吗？”陈岸问。
“能，但成本极高，比造一艘小船还贵。需要专用设备和精确温控，普通人根本做不到。”
陈岸没说话，悄悄打开系统界面。今日签到已完成，奖励是“年代鉴定模块”。他暂未启用。眼前的证据已足够充分，只差最后一步。
他将报告打印出来，装进文件袋，夹好。动作不快，却一丝不苟。
与此同时，县局审讯室。
张建国坐在铁桌前，手铐与桌面相连。头发凌乱，脸上却挂着笑。看到监控摄像头转向自己，他还扬了扬下巴，像是在打招呼。
“你们赢了？”他对着镜头冷笑，“就这点东西？哈哈哈……以为这就完了？”
笑声很大，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。
没人回应。屋内唯有录音机运转的细微声响。
几分钟后，门开了。陈岸走进来，手中拿着文件袋。他没有坐下，而是站在张建国对面，缓缓抽出报告一角。
“F-83。”他低声说，“还记得这个编号吗？”
张建国的笑容微微一僵。
陈岸不等他回答，掏出一个小播放器，按下按钮。
录音响起。
赵有德的声音传来：“钱已经打过去了，张建国那边也安排好了，等风头过去就行。”
紧接着是马明远的声音：“放心，人都死了，账本也烧了。”
声音不大，但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辨。
张建国脸色骤变，猛地抬头：“哪来的？你们非法监听？这不算数！”
陈岸关掉播放器，收进口袋。“合法渠道获取，不必你操心。”
他将整份报告摊开，推到桌上。“防腐剂来源查清了，纸张编号确认了，笔迹也完成了分析。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？”
张建国咬紧牙关，忽然笑了：“我是替罪羊，说了多少遍？抓我有用吗？陈天豪还在外面！他一句话就能让我进去，也能让我出来！”
陈岸静静看着他，没有回应。
他清楚对方在拖延时间。也许等着外面的人行动，也许还想销毁证据。但他不在乎。每一分钟都在加固证据链条。
他转身离开审讯室。门关上的瞬间，里面传来“砰”的一声，仿佛有人砸了桌子。
走廊上，陈小满抱着书包站着。见陈岸出来，立刻跑上前。
“哥，结果怎么样？”
“定了。”陈岸把文件袋递给她，“化学成分完全匹配，他赖不掉。”
陈小满接过袋子，低头看着报告封面，小声问：“他还不认？”
“认不认都不重要了。”陈岸说，“证据已经齐全。”
两人正说着，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周大海冲了进来，浑身湿透，胶衣还在滴水。他高举着卫星电话，屏幕闪着红光。
“成了！”他大声喊道，“黑匣子第三段解密成功！”
陈岸立即停下脚步。
周大海喘着气：“货轮日志里有记录，F-83的供应商是‘南洋化工’，全球独家代理。每次出库需两人签字，其中一次……就是张建国签的！”
陈小满睁大眼睛：“他自己签的？那他还狡辩什么？”
“他还想赖。”周大海冷笑，“说可能是别人冒名。可系统留有指纹记录，那次录入的是他右手食指。”
陈岸听完，没有笑，也没有松懈。他重新夹紧文件袋，抱在腋下。
“走。”他说，“去找技术员，加上这段新数据。”
三人回到实验室。技术员正在整理最后一份记录。他接过U盘，插入电脑，打开解密日志。
“签名、时间、批次全都对得上。”技术员看完，摘下眼镜擦拭，“再加上之前的质谱比对，这条证据链已经无法推翻。”
他说完，当着众人的面，将所有资料刻成五张光盘。标签写得清楚：一份留存县局，一份送市科委，其余三份分别寄往省渔政、海警总队和国家质检中心。
“谁想篡改原始数据，都得掂量后果。”他说。
陈岸看着他完成这一切，心里终于踏实了些。
这时，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
还是那个号码。
他拿出来，点开短信。
“明天早上六点，码头三号仓。你一个人来。不然，有些事你永远别想明白。”
陈岸看了五秒，默默把手机扣在桌上。
陈小满凑过来：“谁啊？”
“不重要。”陈岸说，“现在只有一件事重要。”
他走到白板前，拿起笔，在“伪造协议”下方画了一横，写下三个词：纸张、墨水、时间。
“前两项已经确认。”他说，“接下来，查第三项。”
技术员问：“要去气象局查1983年8月15号的天气情况？”
“嗯。”陈岸点头，“那天能不能签署协议，必须查清楚。”
周大海靠墙站着，鱼叉拄地：“我陪你去。”
陈小满从书包里拿出算盘，啪地放在桌上：“我也去。账要一笔一笔算清楚。”
技术员收拾好东西，临走前留下一句：“需要帮忙就打电话。”
人陆续离开后，陈岸站在窗前，望着外头的夜色。渔港零星亮着几点灯火，像漂浮在海面上。
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防水袋，确认文件仍在。
明天的事，明天再说。今晚，证据已然落地。
他转身准备离开，手机屏幕再次亮起。
这次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。
他接通电话，耳边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音：
“你知道为什么选八月十五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