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梧的声音尖利刺耳，带着万古不变的淡然被彻底打破的惊骇，如同平静的古井被投入巨石，在他脑海掀起滔天狂澜！
“以血为祭，唤醒器灵？！这不可能！区区残片，灵性早该泯灭殆尽才对！除非……除非你这混沌之血……不对！还是不对！小子！你到底是什么来历？！”
来历？
凌尘肋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，方才那瞬间被抽空内息与精神的虚脱感仍未完全消退。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再次归于死寂、冰冷古朴的破碗，再回想那石破天惊、蕴含着古老威严的一刀，心中亦是惊涛骇浪，难以平静。
他的血？混沌源气催生出的内息之血，竟能引动这造化碗残片更深层的力量？
“前辈，”他声音因脱力和震惊而有些沙哑，“您……也不知其中缘由？”
“不知！”苍梧回答得又快又急，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，“造化神器，玄奥莫测，即便在老夫全盛之时，亦不敢说能窥其万一！但器灵苏醒，绝非易事，尤其还是这等严重损毁的残片！需契合无比的血脉、魂印或至高能量引动……你方才那混沌内息虽奇，但量少质弱，远不足以唤醒其本能！除非……除非你魂魄深处，还藏着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”
苍梧的声音戛然而止，似乎意识到失言，猛地顿住。
凌尘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：“藏着什么？”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苍梧迅速恢复了冷静，语气重新变得深沉难测，“或许是老夫感应错了。也可能是你这混沌源气与此残片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共鸣。具体缘由，日后或可慢慢探究。当务之急，是处理眼前残局！”
凌尘心知苍梧定然有所隐瞒，但此刻确非追问之时。院中三具尸体，浓重的血腥味，必须尽快处理。
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，迅速行动。将三具尸体拖到院中最深的角落，寻来破席烂木勉强遮盖。又铲来尘土，掩盖地上的血迹。做完这一切，他已是气喘吁吁，额角见汗。
混沌内息自行运转，恢复速度虽远超常人，但方才消耗实在太大。
他重新盘膝坐下，吞下仅剩的一点干粮，默默调息。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那惊险一战，尤其是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刀。
“方才那一刀……消耗巨大，但威力……”凌尘内视着缓缓恢复的混沌气旋，心有余悸，又带着一丝兴奋。那几乎是跨越境界的绝杀！
“哼，借神器之威，岂是常理可度？”苍梧哼道，语气已恢复平日那般，“但也别高兴太早。此等手段，消耗的是你的本命精血与魂力，更是透支造化碗残片那点微乎其微的本源！可一不可再！至少在你寻得能真正滋养修复此碗的宝物前，绝不可轻易动用！否则，未伤敌，先自毁！”
凌尘心中一凛，郑重应下：“晚辈明白。”这等搏命底牌，自然不能当做常规手段。
“不过……”苍梧话锋一转，“经此一试，倒也证实了此碗与你性命交修，护主本能极强。日后若遇真正生死危机，或可凭此搏出一线生机。只是这代价……你得心中有数。”
代价……凌尘摸了摸肋下已然止血结痂的伤口。方才被吸走的血量并不多，但那种连魂魄都仿佛被抽走一丝的虚弱感，记忆犹新。
“此外，”苍梧继续道，“你如今筑基一转已成，混沌初生，需寻一主修功法了。《九劫筑基篇》虽妙，却只是筑道基之法，并非运功行气、对敌搏杀之术。”
功法？凌尘精神一振。这正是他眼下所缺！
“请前辈指点！”
“功法之事，关乎道途，不可轻授。”苍梧却并未直接给予，“老夫所知的功法，皆需特定条件或资源辅助，于你眼下处境，无异于镜花水月。需得你自行寻觅。”
自行寻觅？凌尘刚燃起的希望又凉了半截。他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，去哪里寻功法？
“城内‘万书阁’之类的所在，或有些大陆货色的基础功法出售，但品阶低劣，与你混沌源气格格不入，修之有害无益。”苍梧仿佛看穿他的想法，“或许……你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入手。”
“另一个方向？”
“赵家。”苍梧吐出两个字。
凌尘目光骤然一寒。
“赵家在此地盘踞多年，虽只是旁系，但背靠主家，定然搜刮了不少资源。其族内子弟修炼的功法，或许有适合你目前阶段的。即便没有，其库藏之中，也必有能助你修炼之物！”苍梧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诱惑，“更何况，你与他们，本就仇深似海。取敌资粮以壮自身，天经地义！”
夺取赵家功法资源！
凌尘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！仇恨的火焰与变强的渴望交织在一起！
风险极大！但收益……同样巨大！
“只是……赵家必有修士坐镇，库藏之地定然守卫森严……”凌尘保持着一丝冷静。
“自然不是让你现在就去硬闯。”苍梧道，“需得从长计议，耐心寻找机会。眼下，倒是有个现成的突破口。”
“突破口？”
“那个张管事。”苍梧提醒道，“刘三临死前吐出的名字。一个外院管事，地位不高，但接触到的杂事却多，或许知道些库房管理、物资调配的规矩，甚至……其本人就可能掌管着一些不太重要的资源分配。从他身上，或能撬开一丝缝隙。”
张管事！
凌尘眼中寒光闪烁。没错，就是这个纵容刘三、意图查找自己的人！
于公于私，都该去找他“谈谈”了！
“我这就去……”凌尘起身，杀意微露。
“急什么！”苍梧喝止，“刚经历恶战，内息未复，就想去找死？赵家外院也不是菜市场！调整状态，摸清规律，谋定而后动！”
凌尘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翻腾的杀意，重新坐下：“前辈教训的是。”
他闭上眼，全力运转混沌源气，恢复消耗。
数个时辰后，夜色最深之时，凌尘的状态恢复至七八成。他换上一件从黑衣人尸体上剥下的、相对完整的黑色夜行衣，虽然稍显宽大，但更能融入夜色。
根据李三狗之前零碎提过的信息，赵家外院仆役的居所，位于主宅东南侧的杂役区内。
他如同暗夜中的蝙蝠，悄无声息地穿梭在青林城的屋顶巷弄之间。筑基一成，身轻如燕，对力量的掌控也精细入微，落地无声。
很快，一片规划整齐、但明显比主宅区域简陋许多的屋舍出现在眼前。此处巡逻的护卫明显稀疏，气息也弱了许多。
凌尘潜伏在一处阴影中，意念微动，尝试将混沌内息极细微地散开，感知着前方区域的气息。
混沌源气对能量波动异常敏感。很快，他便锁定了其中一间位置相对独立、稍显宽敞的屋子。屋内只有一人气息，呼吸沉稳，似乎已然入睡，但其气息比周围那些普通仆役要浑厚些许，约莫有练气二、三层的模样。
应该就是这里了。
他仔细观察了四周巡逻的间隙，抓住一个空档，身形如烟，悄无声息地滑到那屋子的窗下。
指尖凝聚一丝微薄内息，轻轻震断窗栓，推开一条缝隙，闪身而入，随即反手关上窗户，整个过程悄无声息。
屋内陈设简单，一张床，一张桌，一个衣柜。床上躺着一个中年胖子，正打着呼噜，正是那张管事。
凌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床边，并指如剑，混沌内息吞吐，瞬间点中其周身数处大穴！
张管事猛地惊醒，瞪大眼睛，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，身不能动，只有眼珠里充满了惊恐，看着床边那道模糊的黑影。
凌尘拉下蒙面巾，露出在黑暗中依旧清晰冷冽的眉眼。
“张管事？”他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带着冰冷的杀意，“刘三让我代他向你问好。”
张管事眼中惊恐瞬间达到极致，身体剧烈颤抖起来，可惜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。
“我问，你答。若有一字虚言，或试图呼救，我便让你尝尝比刘三凄惨十倍的死法。”凌尘指尖，一缕淡灰色的、令人心悸的混沌内息缓缓吞吐，抵在张管事的眉心。
那混沌内息散发出的一丝湮灭气息，让张管事魂魄都在战栗！他拼命眨着眼睛，表示配合。
“赵家库房在何处？守卫如何？最近是否新进了一批特殊药材？作何用途？”凌尘的问题直指核心。
张管事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，眼珠拼命转动。
凌尘解开他部分哑穴。
“在……在主宅西侧的独立院落……有……有内府高手日夜看守……具体多少人不清楚……但至少有一位练气后期……”张管事声音发颤，语速极快，“药材……是进了一批……据说是……是从主家那边申请调拨的……好像……好像是要炼制一批‘淬体丹’……给……给家族护卫队增强实力……”
淬体丹？增强护卫实力？赵家想干什么？
“库房可有阵法守护？如何进入？”
“有……有阵法……具体我不懂……只有库房执事和几位内府老爷有令牌才能安全进入……强闯会立刻触发警报……”张管事冷汗涔涔。
“外院人员如何领取修炼资源？你经手哪些？”凌尘换了个方向。
“每月初……凭身份牌和修为记录……可领一份‘蕴气散’……我……我只负责登记和发放外院仆役的份例……都是最劣质的……”张管事不敢隐瞒。
蕴气散？最劣质的？凌尘心中一动。
“你的身份牌和今日领取的蕴气散，在何处？”
“在……在衣柜最下面的暗格里……”
凌尘依言找出一个木牌和一个小纸包。打开纸包，里面是少许灰白色的药粉，灵气稀薄，杂质极多。
他拿起那身份牌，入手微沉，是一种特殊的木质，上面刻着“外院三等管事-张贵”的字样和一些看不懂的纹路。
就在他手指摩挲过那些纹路的瞬间——
怀中的造化碗，竟然又一次，传来了极其微弱的悸动！
这一次，并非针对丹药，也不是针对张管事，而是……针对这块身份牌本身！
不，更准确地说，是针对身份牌上那些刻印的、蕴含着某种微弱却特定规律的……纹路！
凌尘瞳孔猛地一缩！
这碗……连阵法纹路都能感应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