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野的手电筒光束在防空洞潮湿的岩壁上扫过，光斑里浮动的尘埃像被惊扰的萤火虫。老周走在最前头，军用铲的铲头磕碰着地面碎石，发出单调的“嗒、嗒”声，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格外刺耳。
“我说老周，你确定这地方有你说的‘好东西’？”老王搓着冻得发僵的手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是临时被拉来的，只知道老周在城郊废弃工厂的地基下发现了这个民国时期的防空洞，据说当年日军撤退时留下过一批物资。
小杨攥着手电筒的指节发白，年轻人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，但防空洞里弥漫的铁锈味和霉味混杂在一起，让他胃里一阵翻涌。“周叔，这洞看着年头不短了，不会有什么……不干净的东西吧？”
老周回头瞪了他一眼，光束照在他脸上，沟壑纵横的皱纹里积着灰，像块风干的腊肉。“少胡说，当兵的出身还信这些？当年我在边境扫雷，比这邪门的地方见多了。”话虽这么说，他握铲的手却紧了紧。
林野没说话，只是放慢脚步，目光落在岩壁上。他是地质队的，老周找他来是为了辨认岩层，防止塌方。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，这防空洞的高度远超民国时期的标准，而且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打磨痕迹，不像是仓促挖掘的军事设施。
就在这时，老周突然停住脚步，军用铲“当”地一声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。“找到了！”他的声音带着兴奋，手电筒的光束直射向前方。
林野等人赶紧跟上，四道光束汇聚在一起，照亮了前方的景象。那是一扇嵌在岩壁里的铁门，斑驳的绿漆下露出暗红色的锈迹，门楣上刻着一行模糊的日文，林野勉强认出“实验体收容”几个字。
“实验体？”小杨倒吸一口凉气，“难道不是物资库？”
老周皱起眉头，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，但事到如今没有回头的道理。他用军用铲插进铁门的缝隙，猛地发力，“吱呀”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，铁门被撬开一道缝隙，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。
“妈的，什么味道这么难闻。”老王捂住鼻子，往后退了半步。
林野却往前走了两步，手电筒的光束透过缝隙照进去，里面黑漆漆的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。“里面空间很大，小心点。”
老周咬咬牙，再次发力，铁门缓缓打开，露出一个约莫二十平米的房间。四人举着手电筒四处照射，房间里空荡荡的，只有墙角放着几个破碎的玻璃罐，地上散落着一些生锈的仪器零件。
“搞什么鬼，空的？”老王骂了一句，语气里满是失望。
小杨的光束扫过天花板，突然“啊”地叫了一声，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。“天、天花板上有东西！”
众人立刻抬头，光束齐刷刷地照向头顶。只见天花板正中央，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圆形物体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，形状像极了……瞳孔。
“那是什么？”老周的声音有些发颤，他这辈子见过不少怪事，但眼前这东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林野凑近几步，眯起眼睛仔细观察。那物体直径约莫两米，边缘和岩壁严丝合缝，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。他用手电筒敲了敲，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，不像是金属，也不是石头。
“像是某种生物组织。”林野的声音有些干涩，他从事地质工作多年，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。
就在这时，老王突然指向那“瞳孔”的中心：“你们看，那是不是……在动？”
光束聚焦在“瞳孔”中央，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圆点，此刻正缓缓收缩，就像人眼在适应光线。四人瞬间僵在原地，手电筒的光束微微颤抖，照亮了彼此脸上的恐惧。
“活、活的？”小杨的声音带着哭腔，下意识地往后退。
老周猛地回过神，举起军用铲就要往“瞳孔”上砸：“管它是什么东西，先砸了再说！”
“别碰它！”林野突然大喊，一把拉住老周。就在刚才，他看到“瞳孔”周围的岩壁上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，像是血管在蠕动。
老周被他拉住，正要发怒，突然听到一阵“沙沙”声，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。四人低头看去，只见地上的灰尘开始移动，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“水流”，朝着房间中央涌去。
“这、这是怎么回事？”老王吓得腿都软了，靠在冰冷的岩壁上，却感觉岩壁在微微发烫。
林野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那些“灰尘水流”，突然发现那根本不是灰尘，而是无数只米粒大小的黑色虫子，它们首尾相连，组成了流动的“河流”。
“是寄生虫！”林野的心脏狂跳，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岩壁上看到的纹路，那些根本不是血管，而是虫子开凿的通道。
就在这时，天花板上的“瞳孔”突然收缩，发出一阵低沉的“嗡鸣”，房间里的温度瞬间升高，墙壁上的虫子通道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，像是血液。
小杨突然尖叫起来，指着自己的手臂：“啊！我的手！”
众人看过去，只见小杨的手臂上，不知何时爬满了黑色的虫子，它们正钻进他的皮肤里，留下一个个细小的血点。小杨拼命地拍打手臂，却怎么也拍不掉那些虫子，反而让更多的虫子爬到了他的脸上。
“救、救我！”小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，他的眼睛开始发红，瞳孔像天花板上的“瞳孔”一样，缓缓扩大。
老周和老王吓得魂飞魄散，转身就要往门外跑，却发现铁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，无论他们怎么推搡、撞击，铁门都纹丝不动。
“完了，我们被困住了！”老王瘫坐在地上，绝望地大喊。
林野没有跑，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的“瞳孔”，突然发现“瞳孔”中央的黑色圆点里，倒映出了他们四人的身影。更诡异的是，倒映出的身影里，除了他们四个，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，就站在他们身后。
林野猛地回头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。但当他再看向“瞳孔”时，那模糊的人形轮廓变得清晰起来。那是一个穿着日军军装的男人，他的脸被一块破布遮住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，而那双眼睛，和天花板上的“瞳孔”一模一样。
“民国时期的日军……实验体……”林野突然想明白了，“这根本不是防空洞，是日军的生物实验室！他们在研究寄生虫，而天花板上的‘瞳孔’，是实验体的眼睛！”
他的话刚说完，就听到一阵“咔嚓”声，房间的墙壁开始龟裂，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涌出，地上的虫子“河流”汇聚成一个巨大的“漩涡”，朝着小杨的身体涌去。
小杨已经不再挣扎，他的身体开始膨胀，皮肤变得像橡胶一样光滑，眼睛里只剩下黑色的“瞳孔”，和天花板上的“瞳孔”遥相呼应。
“他、他变成实验体了！”老周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，他举起军用铲，朝着小杨冲过去，“我杀了你这个怪物！”
“别过去！”林野想要阻止，却已经来不及了。老周的军用铲刚碰到小杨的身体，小杨突然张开嘴，喷出一股黑色的液体，液体里混杂着无数只虫子，瞬间淹没了老周。
老周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，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，很快就变成了一具空壳，而那些虫子则从他的身体里爬出来，再次汇入“漩涡”中。
老王吓得大小便失禁，他蜷缩在墙角，看着眼前的地狱景象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：“对不起、对不起……”
林野的大脑飞速运转，他知道现在只有找到“瞳孔”的弱点，才有机会活下去。他想起刚才看到的虫子通道，那些通道都连接着“瞳孔”，说明“瞳孔”是靠虫子和血液维持生命的。
林野摸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，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酒精（他本来是用来消毒的），打开瓶盖，猛地朝着“瞳孔”扔过去。酒精洒在“瞳孔”上，林野立刻点燃打火机，扔了过去。
“轰！”火焰瞬间燃起，“瞳孔”发出一阵尖锐的“嘶鸣”，像是痛苦的哀嚎。房间里的温度急剧升高，墙壁上的虫子通道开始燃烧，黑色的虫子从通道里爬出来，在火焰中化为灰烬。
“有效！”林野大喜过望，正要寻找更多的可燃物，突然感觉后背一凉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。他猛地回头，只见老王不知何时站了起来，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黑色的“瞳孔”，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。
“你、你也被感染了？”林野的心脏沉到了谷底。
老王没有说话，只是缓缓地伸出手，他的手指上爬满了黑色的虫子，朝着林野抓来。林野赶紧往后退，却撞到了燃烧的墙壁，后背传来一阵灼痛。
就在这时，天花板上的“瞳孔”突然炸裂，无数只黑色的虫子从里面涌出来，像一张巨大的黑色网，朝着林野和老王罩下来。
林野知道自己跑不掉了，他闭上眼睛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。但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到来，他听到一阵“咔嚓”声，然后是虫子的“嘶鸣”。
林野睁开眼睛，只见老王突然扑向了虫子网，他的身体在虫子网中挣扎，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。但很快，老王的身体就被虫子吞噬，只剩下一双黑色的“瞳孔”掉在地上，然后化为灰烬。
“老王！”林野大喊一声，他突然明白，老王在最后关头，恢复了一丝理智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虫子。
虫子网因为失去了老王的“滋养”，开始变得稀薄，林野抓住机会，捡起地上的军用铲，朝着“瞳孔”的残骸猛地砸下去。“砰！”“瞳孔”的残骸碎裂，里面流出大量的暗红色液体，液体一接触空气，就化为了黑色的粉末。
房间里的火焰渐渐熄灭，虫子也消失殆尽，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墙壁和地上的灰烬。林野瘫坐在地上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后背的灼痛让他几乎晕厥，但他知道，自己活下来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林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，他挣扎着站起来，朝着门口走去。铁门已经被刚才的爆炸震开了一道缝隙，他用尽全力推开铁门，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，刺得他睁不开眼睛。
林野走出防空洞，发现外面围了一群警察和消防员，他们看到林野，立刻围了上来。
“你是谁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？”一个警察问道。
林野看着眼前的人群，又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防空洞，喉咙里一阵哽咽。他想说里面有恐怖的“瞳孔”和寄生虫，想说老周、老王和小杨都死在了里面，但话到嘴边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。
因为他突然发现，自己的瞳孔，不知何时，已经变得和防空洞里的“瞳孔”一模一样，漆黑、巨大，充满了诡异的光泽。
他摸了摸自己的脸，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。原来，他从来没有逃出来过，只是成为了新的“实验体”，等待着下一批“猎物”的到来。
远处的天空中，一朵乌云缓缓飘过，遮住了阳光，防空洞的入口处，似乎有无数只黑色的虫子，在阴影里缓缓蠕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