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刚把“加盟手册”最后一页的修订意见发给工作室的运营主管，手机就像被按了开关似的疯狂震动起来。屏幕上跳动的“总裁办公室-张秘”几个字让她心头一凛，指尖悬在接听键上顿了两秒——这个时间点找她，多半不是小事。
“林总监，总裁让您现在到顶楼办公室一趟，说是有紧急项目要跟您对接。”张秘书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干练，尾音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。
林晚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，上午十点半，距离和首位加盟商的视频会议只剩半小时。她对着话筒应下，挂了电话立刻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，临走前冲隔壁工位的副手李薇喊了句：“十分钟后的加盟商会议你先顶着，我去总裁办公室一趟，随时给你发消息。”
电梯里，林晚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近期的工作：公司层面的住宅设计项目上周刚收尾，工作室的加盟事宜虽在推进，但还没到需要总裁亲自过问的程度。难道是前几天关于“跨团队资源”的质疑闹到总裁那去了？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，那是大女儿亲手画的全家福，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毛边，却总能在她心慌时稳住神。
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低沉的交谈声。林晚敲了三下门，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，除了总裁周明远，沙发上还坐着个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，胸前的工作证写着“城市建设指挥部-赵科”。
“林晚来了，快坐。”周明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，语气比平时温和不少，“给你介绍下，这是市建设指挥部的赵科长，负责这次城市旧改配套项目的对接工作。”
赵科长站起身伸出手，掌心带着常年握图纸磨出的薄茧：“早听说林总监的设计理念特别贴合民生需求，这次项目可就靠你了。”
林晚连忙回握，心里的疑惑更重了。城市旧改？这和公司主营的商业空间、高端住宅设计压根不搭边。
周明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，递过来一本厚厚的项目手册：“这次是市政府牵头的重点工程，涉及十个老旧小区的公共空间改造，预算充足，但要求极高，工期还紧——三个月必须完工。本来想交给老陈的团队，但赵科长点名要你负责，说看过你之前做的旧改居民调研报告，觉得你的思路最接地气。”
林晚翻开手册，首页的小区名单让她瞳孔一缩——其中居然有丈夫老家所在的纺织厂小区。她小时候跟着外婆在那住过几年，对小区里坑洼的路面、常年漏雨的活动室印象深刻。但兴奋劲儿刚冒头，就被“三个月”“十个小区”这两个数字浇了盆冷水。她抬眼看向周明远，语气带着谨慎：“总裁，十个小区同时推进，单靠我们设计部现有的人力恐怕……”
“所以我给你放权。”周明远打断她，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，“公司内部的设计师你随便挑，要是觉得人手还不够，允许你从外部协调资源，只要能把项目拿下，权限方面我给你开绿灯。”
这话听着是信任，林晚却觉得肩上瞬间压了千斤重担。她正想再问些细节，赵科长突然凑过来，压低声音说：“林总监，跟你透个底，这次项目市里盯得紧，要是做得好，后续的新城区配套设计项目也有机会拿到。但要是出了岔子……”他没把话说完，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，那力道里的分量不言而喻。
从总裁办公室出来，林晚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。她快步走回设计部，刚进门就被李薇堵了个正着：“林姐，加盟商那边问您什么时候能过来，还说想看看总部派驻设计师的资质清单。”
“你先把咱们工作室那几个资深设计师的资料发过去，就说我在处理公司紧急项目，二十分钟后肯定到。”林晚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自己工位，打开电脑里的空白文档，刚敲下“旧改项目分工”几个字，手机又响了。
这次是工作室的骨干设计师老杨打来的，声音里带着急火：“林总，不好了！刚接到邻市分公司的电话，说昨天签的那个幼儿园改造订单，甲方突然要变更设计风格，还说要是今天中午前给不出新方案就解约！”
林晚握着鼠标的手一顿，只觉得头更疼了。一边是总裁亲自压下来的政府重点项目，一边是刚起步的分公司订单，哪边都耽误不起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对着话筒说：“你先把甲方的变更要求整理好发我，再让分公司的设计师先出两版草图，我这边忙完立刻看。”
挂了电话，李薇抱着一摞文件走过来，脸上带着同情：“林姐，要不我帮你对接下旧改项目的前期调研？我之前跟着老陈做过类似的活儿。”
“不用，调研我亲自来，你帮我盯着工作室那边的加盟商和分公司订单。”林晚快速浏览着赵科长发来的小区基础资料，突然眼睛一亮，“对了，你把咱们之前做‘亲子空间设计’时的居民访谈模板改一改，重点加些适老化设计的问题，下班前发给我。”
李薇刚走，林晚就点开了和丈夫沈浩的聊天框，想跟他说下纺织厂小区要旧改的事，打字的手指却突然停住了。她想起前几天沈浩说他老家的二叔最近在找装修活儿，要是能让二叔的施工队参与进来，既能保证工程质量，也能帮衬下亲戚。她正琢磨着怎么跟沈浩开口，电脑右下角弹出了李薇发来的消息：“林姐，加盟商说资质清单没问题，但想让总部派的设计师明天就过去驻场，还说场地都准备好了。”
林晚皱了皱眉，明天？她这边旧改项目还没组建团队，哪有设计师能派出去。她正想回复“再协调时间”，突然瞥见桌角的台历，明天是婆婆的生日，沈浩早就订好了餐厅，说要全家一起吃饭。这下可好，别说派设计师了，她明天能不能准时下班都是个问题。
正心烦意乱时，设计部的老员工张磊凑了过来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：“林姐，听说这次旧改项目水很深，之前有两家设计公司抢着要做，结果都莫名其妙黄了。有人说那几个小区的居民特别难搞，上次有个设计师去调研，被大爷大妈围着问得差点哭了。”
林晚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张磊说的这事她倒是没听说过。她正想追问，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，是总裁办公室打来的，说赵科长那边把十个小区的居民代表联系方式发过来了，让她今天下午就开始电话调研。
“得，这下别想安生了。”林晚揉了揉太阳穴，点开赵科长发来的联系方式文档，随便点开一个号码拨了过去。
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，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麻将声，紧接着是个洪亮的大妈声音：“谁啊？忙着呢！”
“阿姨您好，我是负责咱们小区旧改设计的设计师林晚，想跟您了解下……”
“设计师啊？”大妈打断她，语气瞬间变得犀利，“我跟你说啊，之前来的那个设计师，问的都是些没用的！我们就想知道，那破活动室能不能改个麻将房？还有楼下的路，能不能修得平一点，我家老头子上次差点摔着！”
林晚赶紧拿出纸笔记录，刚想问有没有其他需求，大妈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：“还有啊，能不能在楼下装个快递柜？每次拿快递都得跑半条街！对了，我家孙子放学没人接，能不能在活动室加个托管区？”
林晚一边应着一边快速记录，不知不觉十几分钟过去了，挂电话时手腕都酸了。她刚想喝口水歇会儿，下一个电话又拨了出去，这次是个大爷，上来就问能不能在小区里种点果树，还说要种石榴树，寓意多子多福。
就这样，林晚一口气打了八个电话，口干舌燥不说，记录的需求更是五花八门：有想要建宠物厕所的，有想装健身器材的，还有想在绿化带里开辟菜园的。她看着满纸杂乱的字迹，突然觉得这项目比她想象的难多了——要满足这么多不同的需求，还要符合政府的改造标准，简直是在走钢丝。
正发愁时，李薇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，脸色有点古怪：“林姐，这是你要的居民访谈模板，还有……刚才张磊说的事我问了下我表哥，他就在建设指挥部上班，说那两家设计公司黄了不是因为居民难搞，是因为施工队跟他们起了冲突，还差点打起来。”
林晚手里的笔“啪”地掉在桌上，施工队冲突？这可不是小事。她刚想追问细节，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沈浩发来的消息，附带一张照片——是二叔发来的施工队资质证书，还说随时能开工。
林晚盯着照片看了几秒，心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：要是让二叔的施工队参与旧改项目，会不会能避免之前的冲突？但转念一想，又觉得不妥，毕竟是政府项目，要是出了岔子，不仅自己要担责任，还会连累沈浩。
她正纠结着，突然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。抬头一看，只见赵科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，脸色发白：“林总监，出事了！纺织厂小区的居民听说要旧改，刚才跟先来勘探的施工队吵起来了，还把人给围了！”
林晚猛地站起身，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。纺织厂小区？那可是沈浩老家所在的小区，也是她最熟悉的地方。她抓起外套就往外冲，一边跑一边问：“怎么回事？为什么会吵架？”
“说是施工队要先拆小区里的老槐树，居民不同意，说那树有几十年历史了，是小区的风水树！”赵科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急促的喘息，“现在居民把施工队的工具都扣了，还说要是敢砍树就躺在树下！”
林晚心里一紧，那棵老槐树她有印象，就在小区中心广场，夏天的时候大家都在树下乘凉，沈浩小时候还在树上刻过字。她快步冲进电梯，手指都在发抖——砍树这事要是处理不好，别说项目推进了，恐怕还得引发更大的矛盾。
电梯下降的几秒里，林晚快速盘算着：先安抚居民情绪，肯定不能砍树，得重新调整施工方案。但施工队那边怎么办？还有赵科长说的工期，要是因为一棵树耽误了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电梯门一开，她就往外冲，刚跑到公司门口，就看到沈浩的车停在路边。沈浩降下车窗，脸上带着焦急：“我刚听我妈说纺织厂小区吵起来了，你要过去？我送你，顺便看看我二叔在不在那凑热闹。”
林晚拉开车门坐进去，刚系好安全带，沈浩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。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，林晚看着沈浩专注开车的侧脸，突然想起前世他对家里的事总是不闻不问，再对比现在主动帮忙的样子，心里一阵暖意。
“对了，”沈浩突然开口，“我二叔刚才给我打电话，说他的施工队也想参与这次旧改，还说保证不砍那棵老槐树。”
林晚心里一动，正想说话，手机突然响了，是张磊打来的，声音里带着惊慌：“林姐！不好了！赵科长刚说，要是今天下午解决不了砍树的事，市政府就要换设计公司了！”
林晚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，沈浩也听到了电话内容，踩油门的脚又重了几分。车很快就到了纺织厂小区门口，远远就看到中心广场围了一大堆人，隐约能听到争吵声和口号声。
沈浩刚把车停稳，林晚就推开车门冲了过去。她挤进人群，只见几个施工队的工人正和居民对峙，为首的工头手里拿着锯子，脸红脖子粗地喊：“这是上面要求的！必须砍！耽误了工期你们负责啊？”
“凭什么砍？这树比我年纪都大！”一个大爷举着拐杖，气得手都在抖，“要砍树先把我砍了！”
就在这时，人群突然分开一条路，沈浩的二叔举着安全帽跑了过来：“别吵了别吵了！我是沈师傅，也是搞施工的，这树不能砍！”
工头转头瞪着他：“你谁啊？这儿没你的事！”
“怎么没我的事？”二叔叉着腰，嗓门比工头还大，“这小区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，这树不能砍！再说了，施工方案是死的，人是活的，就不能绕开树施工？”
林晚趁机走上前，举起手里的设计师工作证：“大家好，我是这次旧改项目的设计总监林晚，关于砍树的事，我向大家保证，绝对不会砍！我们会重新调整设计方案，绕开老槐树！”
居民们听到这话，情绪瞬间平静了不少。刚才举拐杖的大爷走上前，上下打量着林晚：“你就是那个设计师？真不砍树？”
“真不砍！”林晚肯定地点头，“而且我们还会在老槐树周围修个休息区，加些石凳石桌，方便大家乘凉。”
大爷满意地点点头，挥了挥手：“行，我们信你！要是敢骗我们，我们还来找你！”
人群渐渐散去，工头脸色难看地看着林晚：“你说不砍就不砍？耽误了工期你负责？”
“我负责。”林晚迎上他的目光，语气坚定，“我会在明天中午前拿出新的施工方案，保证不耽误工期。”
工头哼了一声，带着工人走了。二叔拍了拍林晚的肩膀：“晚晚，还是你有办法！对了，我刚才跟赵科长说了，让我的施工队参与进来，他说让你跟他对接下。”
林晚刚想说话，手机又响了，是李薇打来的，声音里带着哭腔：“林姐，不好了！邻市分公司那边说甲方不同意草图，非要你亲自过去，不然就解约！而且加盟商那边也催了，说明天必须派设计师过去，不然就要取消加盟！”
林晚看着手机屏幕，只觉得眼前一黑。一边是政府项目的方案调整，一边是分公司的解约危机，还有加盟商的最后通牒，偏偏明天还要陪婆婆过生日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刚想开口，就看到赵科长急匆匆地跑过来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：“林总监，刚接到通知，明天上午市政府要开项目推进会，让你带着新方案参加！”
林晚接过文件，手指微微颤抖。明天上午项目推进会，中午前要出旧改新方案，下午还要去邻市救场，晚上还要陪婆婆过生日，这简直是要把她劈成八瓣。
沈浩走过来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：“别着急，我帮你想办法。明天我陪你去邻市，你跟甲方谈方案，我帮你对接加盟商。”
林晚抬头看着他，心里一阵感动。但她刚想点头，突然注意到赵科长手里的文件袋上，沾着一点奇怪的红色印记。她伸手摸了摸，那印记居然是湿的，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。
“赵科长，您这文件袋上是什么啊？”林晚指着印记问道。
赵科长低头一看，脸色瞬间变了，慌忙用手擦掉：“没什么没什么，可能是刚才不小心蹭到的。”他说着就往后退，眼神躲闪，转身快步走了。
林晚看着他的背影，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。那红色印记到底是什么？赵科长为什么要隐瞒？还有之前那两家设计公司突然黄了的真正原因，真的是因为施工队冲突吗？
晚风一吹，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。林晚握着手里的文件袋，只觉得这场看似简单的旧改项目，背后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。而她刚刚答应下来的一切，或许只是麻烦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