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的银杏叶打着旋儿扑在天机阁雕花窗上，玄青子正蹲在画案前给粉丝回私信。手机屏幕被消息刷得发烫，最新一条是语音：“玄青子师父！我是三中高三（4）班的小芸，最近总梦见教室后排穿蓝校服的女生，她说‘跟我去个地方’……声音哑哑的，像泡在水里。”
林小洛端着热奶茶撞进来，杯壁的水珠在木桌上洇出小片湿痕：“师父，三中王主任刚打电话，说高三四班怪事闹大了。昨晚晚自习后，三个女生躲在厕所哭，说看见课桌自己挪位置，黑板上凭空出现血手印，还有人说听见墙里有人喊‘放我出去’。”
玄青子把手机搁在摊开的黄符纸上，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沾的朱砂渍——那是前日给社区老人画平安符蹭的。他抬头时眼底带着惯有的沉稳：“带我去。苏晓，查下三中近十年的基建档案，特别是旧教学楼动工记录。”
苏晓从二楼下来，发间那支符骨簪随着动作轻晃，簪头的银铃铛细响：“我刚查了，三中旧教学楼十年前翻修过。施工方说过，挖地基时挖出过红漆木箱，锁扣生了锈，工人嫌晦气就没细看，后来草草封了地基。”
三中校门口飘着烤肠和糖炒栗子的香气，穿校服的学生抱着课本匆匆走过。玄青子跟着值班的张老师穿过操场，旧教学楼的阴影在夕阳下泛着青灰，像块没晒透的旧布。
“就四班。”张老师指着三楼最东边的教室，窗户玻璃裂了道缝，“最近一个月，每天晚自习后都有学生说看见怪事。昨天更邪乎，值日生说擦黑板时，粉笔突然折断，黑板上自己渗出血丝，擦都擦不掉。”
推开门时，教室空无一人，粉笔槽里堆着半截断粉笔，讲台上蒙着层薄灰。玄青子从布包里取出罗盘，铜质盘面刻着二十四山向，指针刚一稳住就疯狂转动，最后稳稳停在讲台下方的地面。
“小洛，撬开。”他朝林小洛抬抬下巴。
林小洛从背包抽出符铲——这是用雷击枣木削的，刃口泛着淡金光泽。她蹲在讲台边，手腕发力，“咔”的一声撬起地砖。底下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，盒盖边缘结着蛛网，打开后是半沓泛黄的日记本，纸页脆得像要碎掉。
“是十年前学生的。”玄青子翻开最上面一本，字迹稚嫩，带着蓝黑墨水的晕染：“10月15日，小蝶说她能看见墙里的姐姐。姐姐穿蓝校服，头发湿漉漉的，说‘别告诉别人，他们在养我们’。”
苏晓凑近看，指尖轻轻抚过纸页：“墙里？难道是地基里的东西？”她从随身的帆布包掏出手电筒，光束扫过教室后墙，墙皮剥落处隐约露出暗红的痕迹，像干涸的血。
当晚，天机阁的直播镜头对准了这张旧日记本。
玄青子把手机架在香炉旁，檀香味混着墨香飘出来：“家人们，今天不教画符，聊聊校园怪谈。不是编故事，是有人在地基里埋了‘养魂池’——用学生的阳气养怨魂，再通过幻象吸走更多生气。”
弹幕瞬间炸了：
【师父！我们学校也有旧教学楼！】
【小芸梦到的蓝校服女生，是不是十年前失踪的？】
【洛洛师姐快教防身符！我现在不敢回宿舍！】
手机突然弹出连麦请求。画面里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，额头贴着退热贴，声音发虚：“我……我是三中的，昨晚在旧教学楼值日。擦最后一排课桌时，抽屉突然自己开了，里面有双蓝布鞋，鞋里塞着头发……”
玄青子盯着他身后——教室后排的黑板报不知何时被重新画过，用粉笔歪歪扭扭描着个蓝校服女生，脚下踩着“养魂池”三个字，颜料还带着湿意。
“今晚别留校。”他放缓语气，“在书包里塞张我画的‘镇魂符’，用红绳系在床头。明天我去学校，咱们一起查清楚。”
次日清晨，三人来到三中档案室。
管理员是个戴花镜的老太太，翻出牛皮纸档案袋时手直抖：“十年前的资料……那时候我还是小职员呢。”档案里夹着张老照片：地基施工现场，几个工人抬着口红漆木箱，箱子锁扣闪着诡异的红光，其中一个工人低头时，后颈有片青灰色纹身——像条盘着的蛇。
“当时没人当回事。”老太太推了推眼镜，“后来工期延误，有工人说夜里听见地基里有哭声，像小女孩的，还有人说看见蓝衣服的影子在墙里飘……领导就让人用水泥把地基封了，说是‘镇邪’。”
林小洛翻出张泛黄的报纸剪报，日期是2013年11月：“师父！十年前三中失踪了三个女生，叫陈小蝶、李雨桐、周晓雯，至今没找到！”
线索像线头般越扯越长，最终指向暗渊的“养魂池”。
三人来到旧教学楼地下室。入口藏在杂物间，霉味混着潮气扑面而来，墙皮大块脱落，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。玄青子摸出探灵符，黄色符纸刚点燃就剧烈燃烧，灰烬在空中拼出个歪歪扭扭的“池”字。
“他们在地下挖了养魂池。”苏晓用手电筒照向墙面，砖缝里渗出暗褐色的液体，凑近些能闻到腥甜的腐味，“这些不是水，是怨气凝结的黑血。”
林小洛突然拽住玄青子袖子，声音发颤：“师父，您看！”
墙角的阴影里，整整齐齐码着三双蓝布鞋——尺码和十年前失踪女生的档案一致。鞋堆里埋着张照片，照片上的女孩们穿着蓝校服，站在旧教学楼前笑，陈小蝶的马尾辫上还系着粉色头绳。
“她们是十年前失踪的学生。”玄青子声音发沉，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边缘，“暗渊用地基养魂池，把她们的魂魄封在里面，用怨气当‘肥料’。现在学生阳气弱，他们就操控幻象消耗阳气，再把怨气引到池子里，养得更凶。”
苏晓调出手机里的地图：“养魂池需要定期补充怨气，所以他们选在学生压力最大的高三。等池子养够了，可能会……”她没说完，但所有人都明白——是要用怨气炼更大的阵法。
当晚十点，三人摸黑潜入旧教学楼。
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，地上投着树的影子，像张牙舞爪的手。地下室入口的铁门虚掩着，锁孔里塞着半截香——是暗渊常用的“引魂香”，烧剩的香灰还带着余温。
往下走是潮湿的水泥台阶，每一步都渗出水珠。养魂池在地下五米处，池壁刻满扭曲的符文，水面浮着密密麻麻的蓝布鞋碎片，还有几缕湿漉漉的长发。
“破池符！”玄青子甩出五张金色符纸，符纸遇水即燃，火焰呈青色，映得池面忽明忽暗。林小洛点燃黑驴蹄子，浓烟升起时，池面突然翻涌，三个浑身湿透的女生浮出水面——正是照片上的陈小蝶、李雨桐、周晓雯。
“救我们……”陈小蝶的声音像从水底传来，“池底有锁魂链，锁着我们的脚……”她们的脸肿得发亮，眼球几乎凸出眼眶，指甲深深抠进掌心。
玄青子咬破指尖，在“镇魂符”上画血印：“撑住！我们这就放你们走！”他捏诀念咒，符纸化作金光缠上锁魂链。苏晓足尖点地跃起，符骨簪精准刺入池心——那是养魂池的阵眼。
“咔嚓”一声，池水沸腾如滚粥。锁魂链寸寸断裂，三个女生的魂魄化作淡蓝色的光点，飘向地面。陈小蝶经过玄青子身边时，突然驻足，嘴唇动了动，像是说了句“谢谢”。
池底露出块刻着“暗渊”的石碑，旁边堆着半箱红漆木箱——和十年前工程档案里的一模一样。玄青子蹲下身，撬开最上面的箱子，里面是叠叠信纸，每封都写着不同学生的名字，最上面一张是小芸的：“11月20日，小芸阳寿将尽，送魂入池。”
回程的车上，三中王主任发来消息：“四班学生说，今晚没看见幻象，教室后墙的黑板报也恢复正常了！”
玄青子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，轻声道：“暗渊在全国建养魂池，用学生的阳气养怨魂，再通过网络账号传播恐惧，收集负面能量。他们在找‘大阴之日’，到时候所有养魂池同时启动，怨气冲天……”
“那我们要尽快找到所有养魂池。”苏晓握住他手，符骨簪在路灯下闪着微光，“周明远说，西南山区有座废弃的希望小学，十年前也失踪过几个学生，地基可能有问题。”
深夜，天机阁的暖黄灯光里，玄青子坐在电脑前录视频。他身后是重新裱好的旧照片，三个失踪女孩的笑容清晰可见。
“家人们，”他对着镜头笑了笑，眼底的疲惫被暖光柔化了，“今天想和大家说，校园是最该有光的地方。遇到怪事别害怕，告诉老师、告诉家长，或者告诉我们——我们会守住你们的课桌，守住你们的青春。那些藏在墙里的、地下的，交给我们。”
弹幕刷着：
【师父说得对！我们不怕！】
【我要把镇魂符贴在铅笔盒里！】
【谢谢你们保护我们！】
林小洛整理着今天的笔记，阿福趴在她腿上打呼噜。苏晓端来热牛奶，杯壁上凝着水珠：“小芸说明天要来做‘防养魂符’的助教，教学弟学妹们画符。她说要保护下一个高三。”
玄青子关掉摄像头，伸手揉了揉林小洛的发顶：“好啊。我们的‘网红道士’团队，又要守护新的青春了。”
窗外起风了，银杏叶沙沙作响。天机阁的灯火，又亮了一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