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在客房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。周幕凛几乎一夜未眠，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。他悄声走出客房，客厅里安静得出奇。
餐桌上，放着简单的早餐——烤吐司、煎蛋，还有一杯牛奶。旁边压着一张便签，是沈知意清秀的字迹：【吃了再走。】
没有称呼，没有落款，简洁得像酒店服务生的留言。但这份早餐本身，却像一种无声的、复杂的信号。她还在生气，还在受伤，但她没有把他完全推开。
周幕凛看着那份早餐，胸口堵得厉害。他沉默地坐下，机械地吃着。吐司有些干硬，煎蛋边缘有点焦，牛奶也只是微温。这显然不是她平时用心准备的样子，更像是一种完成任务式的、带着怨气的举动。可即便如此，他依然吃得一点不剩。
他收拾好碗碟，走到主卧门口。门紧闭着。他抬起手，想敲门，最终却只是轻轻放下。他知道，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。他需要的是行动。
他最终什么也没说，拿起公文包和外套，轻轻离开了公寓。
这一天，周幕凛将自己彻底投入了工作的漩涡。会议一场接一场，电话几乎没有停过。但他处理事情的风格，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。当李助理再次汇报与远东集团接洽的进展，并暗示苏董希望他能亲自与苏晚小姐“多沟通”时，周幕凛直接打断了他。
“告诉苏董，商业合作的条件可以继续谈，基于互利互惠的原则。但其他的，免谈。”他的语气冷硬，不带丝毫转圜余地。
李助理愣了一下，似乎有些意外，但还是立刻应下：“是，周总。”
下午，他接到母亲的电话。林静漪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，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：“幕凛，我听说你拒绝了苏家那边进一步的私下接触？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！”
周幕凛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，看着脚下繁华却冰冷的城市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：“妈，我的婚姻，不是您用来谈判的筹码。寰宇的危机，我会用商业手段解决。如果您再私下接触知意，或者再做任何类似的事情，我不保证还能维持现在的基本尊重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，随即是林静漪带着怒意的声音：“你这是在威胁我？为了那么一个女人？”
“她是我认定的人。”周幕凛说完，直接挂断了电话。他需要让母亲清楚地知道他的底线。
另一边，沈知意也试图让生活回到正轨。她照常上班，处理工作，但效率明显不高。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晚的争执，周幕凛急切的否认，他母亲冰冷的话语，还有那个刺眼的信封。
同事看出她心不在焉，关切地问：“知意，你没事吧？脸色不太好。”
沈知意勉强笑了笑：“没事，可能昨晚没睡好。”
她打开电脑，强迫自己专注。但邮箱里一封新的行业资讯推送，标题赫然带着“寰宇科技”、“资金链”、“远东集团”等字眼，像一根根针，不断刺痛她的神经。
下班回到家，公寓里依旧冷清。餐桌上她早上留下的盘子已经被洗净放好，厨房也收拾得整洁。他回来过？还是钟点工？她不知道。
她没什么胃口，随便煮了点粥。坐在餐桌前，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客房的方向。门关着，里面寂静无声。
这种刻意的、小心翼翼的回避，比争吵更让人窒息。他们仿佛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。
晚上九点多，玄关传来开门声。周幕凛回来了，比昨天稍早一些。他看起来依旧疲惫，但眼神比昨天清明了一些。
他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沈知意，脚步顿了一下，然后像往常一样，脱下外套，换鞋。只是动作比平时更轻，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“吃过了吗？”他走过来，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单人沙发坐下，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嗯。”沈知意看着电视屏幕，没有转头。
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电视里综艺节目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。
周幕凛看着她的侧影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：“我跟我母亲谈过了。”
沈知意握着遥控器的手指微微收紧，但没有说话，依旧看着电视。
“我明确告诉她，联姻不可能。也警告她，不要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。”他继续说道，语气很认真，像是在汇报一件重要的工作，“和苏家的合作，我会严格限定在商业范畴内。”
他说完，等待着她的回应。
沈知意终于缓缓转过头，看向他。她的眼神很复杂，有审视，有残留的伤痛，也有一丝极淡的、不易察觉的松动。
“周幕凛，”她叫他的名字，声音平静，“我相信你此刻的诚意。”
周幕凛的心微微提起。
“但是，”她话锋一转，眼神清冽，“信任被打碎过一次，需要时间一片片捡起来，粘好。你母亲的出现，那个信封，它们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。不是你说拔掉，它就能立刻消失的。”
她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我需要看到的，不是你对抗你母亲的决心，也不是你空口的承诺。而是你真的能处理好这一切，让那根刺，慢慢自己化掉。”
周幕凛深深地看着她，明白了她的意思。她给了他机会，但没有轻易原谅。她需要的是时间，和他用实际行动证明的结果。
“我明白。”他郑重地点了点头，眼神坚定，“我会做到。”
这一次，他没有再说“等我”，而是给出了一个更具体的承诺。
沈知意没有再说什么，转回头，继续看着电视。但周身那种冰冷的排斥感，似乎减弱了一些。
周幕凛也没有再打扰她，起身去书房处理未完的工作。只是离开客厅前，他停顿了一下，轻声说：“晚安。”
沈知意握着遥控器的手，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。
“晚安。”极轻的回应，几乎消散在电视的声音里。
但周幕凛听到了。他紧绷的嘴角，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丝幅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