岩浩捧着那篮鸭蛋，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星。
“我去借个陶罐，烤咸鸭蛋得用草木灰和泥巴糊上才香。”他说着就要往外跑，被凌霖一把拉住。
“急什么，”凌霖指着诊台前排队的病人，“先把今天的活干完。你想让人家看你抱着陶罐追鸭子似的？”
岩浩这才想起还有病人，脸一红，把鸭蛋往灶房角落一藏，背着手站到一边，假装帮忙维持秩序，眼睛却老往灶房瞟。
清霜剑仙靠在药柜边，看着他那点小心思，嘴角又勾了勾，低头翻弄着刚采的草药，指尖把一片紫苏叶掐得变了形。
第一个看病的是个老杂役，说自己膝盖疼，阴雨天尤其厉害。凌霖用灵视一看，老人家的灵脉像晒蔫的藤蔓，软趴趴的没力气。
“这是老毛病了，得慢慢养。”他拿出针轻轻扎下去，“我给你配点药，熬成汤泡泡腿，再加上这个。”
他从药柜里摸出个小布包，里面是晒干的生姜片：“每次泡脚扔两片，跟煮肉似的，驱寒。”
老杂役乐得合不拢嘴：“凌大夫说话真逗，跟家里老婆子似的会过日子。”
岩浩在旁边哼了一声：“什么都会过日子，我看是抠门。”
“你懂什么，”凌霖白他一眼，“这叫物尽其用。不像某些人，烤个鹿肉恨不得把整罐蜂蜜都倒进去。”
清霜剑仙突然接话：“确实甜得发腻。”
岩浩的脸瞬间涨红，转身去给下一个病人递木牌，脚步重得像在踩石头。
好不容易把病人都送走，日头已经爬到头顶。岩浩跟按捺不住的炮仗似的，拽着凌霖就往灶房冲：“快点快点，再晚草木灰都被别人扒走了！”
清霜剑仙不知何时跟了过来，手里还提着个小罐子：“这个加进去，蛋黄会流油。”
打开一看，是罐提炼过的猪油，雪白细腻，一看就费了不少功夫。
岩浩的眼睛瞪得溜圆：“你、你还会炼猪油？”
“以前在山下住过。”清霜剑仙把猪油往灶台上一放，“别放太多，腻。”
“知道知道。”岩浩嘴上应着，手里的勺子却舀了满满一大勺，看得清霜剑仙眉头直跳。
凌霖蹲在地上和泥巴，看着这俩人一个往鸭蛋上抹猪油、一个偷偷往草木灰里掺香料，乐得直摇头——这哪是烤咸鸭蛋，分明是在比谁的秘方更厉害。
正忙得热闹，粉裙女弟子跑来了，手里捧着个琉璃瓶：“凌大夫！我娘说这个泡咸鸭蛋最好！”
瓶里是些通红的碎末，看着像辣椒粉，却比普通辣椒多了股灵气。
“这是火灵椒磨的粉，我爹从南边带来的，一点点就够香了！”
岩浩眼睛一亮，伸手就要接，被清霜剑仙抢先一步拿了过去：“放多了会烧嗓子。”
“我知道分寸！”岩浩急得跳脚，“上次烤兔子放这个，香得隔壁山头的猴子都跑来闻！”
清霜剑仙没理他，只用指尖捏了一小撮，小心翼翼地撒在草木灰里，动作轻得像在喂猫。
凌霖看得直乐，刚想打趣两句，就听院门口传来“哎哟”一声，昨天那个赵执事居然又回来了，正捂着肚子蹲在地上，脸色白得像纸。
“你怎么又来了？”岩浩皱眉，语气不善。
“快……快给我看看……”赵执事疼得直哆嗦，“昨天回去就开始肚子疼，现在跟有火烧似的……”
凌霖凑过去一看，好家伙，这人的灵脉红得像要烧起来，比上次那只偷吃苦胆草的鸭子还惨。
“你是不是偷吃什么了？”
赵执事咬着牙：“就……就喝了点雪莲酿，吃了块烤灵熊掌……”
“你这灵脉本来就虚浮，还敢吃这么油腻的东西！”凌霖又气又笑，“跟给油灯灌豆油似的，不堵才怪！”
他刚要去拿药，就听灶房“砰”的一声响，接着是岩浩的惨叫。
三人赶紧冲进灶房，只见陶罐倒在地上，里面的咸鸭蛋滚了一地，岩浩正捂着胳膊直蹦，袖子上还沾着黑灰，头发都被熏得翘了起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凌霖赶紧拉过他的胳膊，上面起了个燎泡，红通通的。
“我、我想看看熟了没，刚开盖就炸了……”岩浩疼得龇牙咧嘴，眼睛却盯着地上的鸭蛋，心疼得不行。
清霜剑仙蹲下身，捡起个没摔坏的鸭蛋，敲开一看，蛋黄果然流着油，香气直往鼻子里钻。
“火候过了。”她言简意赅，却把那个流油的蛋黄往岩浩面前递了递，“还能吃。”
岩浩的气顿时消了一半，刚想接，就听赵执事在门口哀嚎：“哎哟我的肚子……你们先别吃了，救救我啊……”
凌霖这才想起还有个病人，赶紧从药柜里翻出泻火药，又从地上捡起个没摔坏的咸鸭蛋，塞给赵执事：“先吃半个压一压，这玩意儿解腻。”
赵执事疼得没力气挑，闭着眼咬了一大口，刚嚼两下，眼睛突然瞪得溜圆：“这、这鸭蛋怎么这么香？”
“那是，”岩浩得意地扬下巴，“也不看是谁烤的……嘶——”胳膊上的燎泡被扯了一下，疼得他倒吸凉气。
清霜剑仙从袖袋里摸出个小瓷瓶，倒出点清凉的药膏，往岩浩胳膊上一抹：“别动。”
她的指尖凉凉的，带着点草药香，岩浩的脸瞬间红了，刚才还龇牙咧嘴的，现在居然乖乖站着不动，跟被点了穴似的。
赵执事看得直咂嘴：“你们这医馆……还管烤咸鸭蛋啊？”
“不管。”凌霖把药塞给他，“赶紧回去喝药，再敢吃灵熊掌，下次来我就给你扎满针，让你动不了！”
赵执事被他唬住了，拿着药和半个咸鸭蛋，溜溜达达地走了，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：“那啥……下次烤好了，能不能给我留两个？”
岩浩气得想扔罐子，被凌霖拉住了。
“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凌霖捡起地上没摔坏的鸭蛋，“来，尝尝咱们的劳动成果。”
他敲开一个，蛋黄油汪汪的，混着点辣椒的香，还有清霜剑仙放的猪油香，一口下去，香得人直眯眼。
岩浩也忘了胳膊疼，拿起一个就啃，吃得满嘴流油，嘴角沾着黑灰都没察觉。
清霜剑仙吃得慢，只用指尖捏着蛋白，小口小口地抿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，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，看着居然有点温柔。
粉裙女弟子蹲在地上，把摔坏的鸭蛋壳捡起来，突然说：“凌大夫，你们这哪像医馆啊，倒像个小厨房。”
凌霖嚼着蛋黄笑：“能治病，能烤肉，还能烤出流油的咸鸭蛋，这不挺好？”
岩浩嘴里塞满鸭蛋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下次……下次烤灵鱼！我知道后山有个泉眼，里面的鱼特别肥！”
清霜剑仙抬眼看他：“我知道怎么片鱼片最薄。”
“我会调蘸料！”凌霖赶紧插话。
三人看着彼此脸上的黑灰和油星，突然都笑了起来，灶房里的烟火气混着药香，暖得像春天的太阳。
凌霖看着眼前这俩吵吵闹闹却又莫名合拍的人，突然觉得，就算这修仙路再难走，有这么个能一起烤咸鸭蛋的医馆，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。
就是下次烤东西，得离岩浩远点——这家伙搞不好能把厨房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