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内瓦的飞机落地时，程砚铮的衬衫第二颗纽扣又崩开了。
苏砚捏着从他领口掉出来的工牌，工牌背面“科技报国”四个字被磨得发亮——和二十年前程父入职时刻下的痕迹一模一样。
“王景行在实验室砸了第三杯咖啡。”苏砚晃了晃手机，微信对话框里炸着研发部群消息，“他说再不让他碰新系统，就要用焊枪把自己锁在服务器机房。”
程砚铮扯松领带，西装外套搭在臂弯：“告诉他，现在去还能抢在保洁阿姨收走空外卖盒前占工位。”
电梯刚到十八层，研发部玻璃门就“砰”地被撞开。
王景行顶着鸡窝头冲出来，眼镜歪在鼻梁上，手里举着平板：“程总！苏姐！协作系统测试通过了！”他指着平板上跳动的数据流，“上游材料厂的纯度报告能实时同步到设计端，封装厂的良率数据直接对接测试台——咱们再也不用抱着U盘满世界跑了！”
苏砚扫了眼时间，凌晨三点十七分：“你昨晚不是说要睡足八小时才能保持代码灵感？”
“那是没见过日内瓦的掌声！”王景行推了推眼镜，眼里亮得像实验室的光刻机，“那些被卡脖子的企业都在群里问入盟条件，有个做光刻胶的老板说，他把压箱底的配方都翻出来了——以前怕被抄，现在怕拖后腿！”
程砚铮敲了敲平板屏幕：“把权限分级模块再加固三层。”他转身时瞥见苏砚憋着笑，又补了句，“防君子不防小人，但咱们得做那个让小人不敢伸手的君子。”
“知道啦程首席。”苏砚戳了戳他西装口袋，“先去见妈？她今早发消息说炖了椰子鸡汤，还特意备注‘不加枸杞’。”
程母的茶室飘着陈皮香。
李婉如把檀木匣推到苏砚面前时，苏砚正盯着她手里的青瓷碗发愣——那是程砚铮上周说“太花哨”的限量款，此刻装着炖得软烂的竹丝鸡。
“这是老程的工作笔记。”李婉如翻开匣盖，牛皮纸封面上“1995-2015”的字迹已经褪色，“他走前说，要找个能把‘芯片’变成‘火种’的人。”她指尖抚过扉页，“我原以为是小铮，后来看你们在发布会上并肩站着……”
苏砚凑近，一行钢笔字跃入眼帘：“真正的科技强国，不是靠一个人造出一块芯片，而是让千万人能用这块芯片去创造。”
“他总说我不懂技术。”李婉如笑出眼角的细纹，“现在才明白，技术要长脚，得有人抱着它跑。”她握住苏砚的手，“小砚，你比他当年有胆子。”
“那是因为有人给我递梯子。”苏砚想起程砚铮藏在她工位抽屉里的润喉糖，想起他偷偷把分房协议塞进碎纸机时泛红的耳尖，“比如您儿子，总爱把‘小心’藏在摩尔斯电码里。”
星芒2.0发布会当天，林疏桐的摄像机怼到苏砚面前时，她正盯着舞台中央的芯片模型发神。
那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方块上，“开源指令集”几个字在追光灯下泛着暖光。
“苏总，有业内人士说开源架构是给对手递刀子。”林疏桐举着话筒，背后的大屏正播放合作厂商的生产线——有做封装的老厂，有刚毕业的创业团队，甚至还有高校实验室的学生在调试设备。
苏砚歪头：“那得看对手接不接得住。”她指了指屏幕里蹦跳的股价，“昨天有三家做EdA工具的公司主动联系，说要适配星芒架构——以前他们总说‘国产芯片没市场，做适配亏钱’。”
台下传来轻笑。
程砚铮从后台走出来，西装扣得规规矩矩，只有喉结动了动：“补充一句，亏钱的生意，有人愿意做二十年。”
林疏桐的镜头转向观众席。
白发的老工程师抹着眼泪举着手机拍照，穿连帽衫的创业者举着写有“我们能行”的灯牌，连周鸿业都来了，坐在第一排搓着手，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——苏砚猜那里面记满了“要给星芒当护工”的技术方案。
庆功宴设在程氏顶楼。
苏砚盯着程砚铮从西装内袋掏出的文件袋，突然想起三年前婚礼当天，他也是这样掏出那份“分房协议”。
“这次又是什么？”她晃了晃手里的香槟杯，气泡在杯壁上“噼啪”炸开。
程砚铮把文件推过去。
封皮上“程氏科技终身合伙人补充协议”几个字烫着金，比当年的“契约婚姻”厚了三倍。
“第一条，共同决策公司重大研发方向。”他推了推金丝眼镜，“第二条，共享实验室最后一块提拉米苏——上次被王景行偷吃的账，得算你头上。”
苏砚翻到最后一页，签名栏留着两个空白：“期限呢？”
“没有期限。”程砚铮的声音轻了些，混着宴会厅的音乐飘进她耳朵，“除非你主动离开。”
苏砚突然伸手勾住他的领带，把人拉低了些。
他后颈蹭到她的发梢，听见她用摩尔斯密码在他锁骨上点：“我偏要赖着。”
深夜的天台风有些凉。
苏砚靠在程砚铮肩头，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——那里有芯片厂的灯光彻夜不熄，有实验室的窗户映着代码的蓝光，有创业园区的霓虹正为新公司亮灯。
“你说的对，星芒不是终点。”她指着夜空，“你看，星星越来越多了。”
程砚铮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温度和当年焊芯片时一样烫。
楼下传来隐约的讨论声，是王景行在和合作厂商的人打电话：“东南亚那边的订单？放心，星芒2.0扛得住热带气候——我们连海啸模拟测试都做过了。”
苏砚歪头看他：“要提前准备庆功宴？”
“先准备点润喉糖。”程砚铮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，“听说那边的客户爱聊到凌晨三点。”
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，露出内袋里鼓囊囊的文件袋——不是协议，是李婉如早上塞给他的，程父笔记的复印件。
远处，研发楼的窗户突然亮起一片白光。
苏砚知道，那是测试中的星芒2.0芯片，正用千万束微光，照亮更多人想走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