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砚把微型摄像头别在领口时，程砚铮还在病房里打呼噜。
他西装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了，露出一小片锁骨，像块没打磨好的玉。
她轻手轻脚摸走他西装内袋的防狼喷雾——上次在地下车库，这玩意儿喷晕过三个跟踪她的墨镜男。
废弃数据中心的铁门锈得厉害，她踹了三脚才吱呀开缝。
霉味混着服务器冷却剂的甜腥涌出来，赵予安缩在控制台后，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得刺眼。
“你迟到了七分钟。”他推了推黑框眼镜，指节捏得发白。
苏砚反手锁门：“特工守则第一条，让目标等。”她踢开脚边的可乐罐——空的，拉环还带着齿痕，“说吧，李知遥的得意门生，怎么想起给程氏递纸条？”
赵予安突然站起来，椅子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声响：“我是李知遥带过的第一个博士生。”他喉结动了动，“但三个月前，我在他办公室看到了‘未来认知矩阵’的底层代码。那玩意儿不是预测未来，是……”他攥紧袖口，“是给关键人物的决策装遥控器。”
苏砚挑眉：“比如让程氏放弃芯片研发？”
“比如让周鸿业的人在2018年提前截胡星芒芯片的专利申请。”赵予安从电脑里调出一份加密文档，“前世你们失败那次，不是研发团队被挖角，是有人在他们邮箱里塞了伪造的海外offer——用的是Nova 2.0生成的、跟真offer相似度99.7%的文本。”
苏砚的后槽牙咬得发酸。
前世她抱着带血的芯片资料倒在巷子里时，确实听杀手提过“剧本”这个词。
她摸出程砚铮给的润喉糖，糖纸窸窣：“凭什么信你？”
“因为我拆了李知遥给我的脑机接口。”赵予安掀起刘海，额角有道淡粉色疤痕，“他说这是‘辅助思考’，结果我梦到自己在2025年跪在全球科技峰会后台，求周鸿业别公布‘星芒芯片数据造假’——可那芯片明明是我写的代码！”
数据中心突然响起电流杂音。
苏砚摸向腰后，摸到的却是程砚铮的防狼喷雾——她出门时顺手揣错了口袋。
“我知道你们不信我。”赵予安突然抓起她的手腕，掌心全是汗，“但周鸿业今天下午要开闭门会，联合八个科技大佬逼程氏签‘芯片研发中止协议’。他手里有份‘未来三年国产芯片市场崩溃’的预测报告，来自Nova 2.0。”
苏砚抽回手，指甲掐进掌心：“王景行和沈墨在分析你给的日志？”
“他们现在应该在程氏顶楼实验室。”赵予安把U盘塞进她手心，“里面有Nova 2.0的漏洞位置——它靠收集目标人物的微表情、语音频率、甚至瞳孔收缩数据来‘塑造’决策。要破它，得……”
“得给它喂假数据。”苏砚笑了，露出小虎牙，“让周鸿业看到他想看的‘未来’。”
程砚铮找到数据中心时，铁门正被夜风吹得哐当作响。
他西装搭在臂弯，领带歪到锁骨，看见苏砚时眉峰一挑：“陈叔说你偷了他的防狼喷雾。”
“赵予安说的。”苏砚晃了晃U盘，“周鸿业下午要搞事。”
程砚铮的手指在她后颈不轻不重一敲：“我让王景行查过他的硅谷履历——他三年前参与过dARpA的脑机项目，简历干净得像假的。”
“那你查查这个。”苏砚突然凑近，用摩斯密码在他小腿上踢了三下，“他知道‘磐石’。”
程砚铮的瞳孔缩了缩。
“磐石”是她特工时期的代号，连他都是结婚后才从她日记本里翻到的。
顶楼实验室的灯通宵亮着。
王景行的白大褂沾着咖啡渍，沈墨的马尾散了一半，两人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，活像两尊被按了快进键的雕塑。
“这哪是AI预测？”王景行敲键盘的手直抖，“它监控了周鸿业半年的会议录音，连他每次说‘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’时，喉结会先动0.3秒都记下来了！”
沈墨推了推眼镜：“更绝的是，它会在目标犹豫时，推送符合其认知惯性的‘佐证资料’——比如给周鸿业看‘2017年某国产芯片公司破产’的旧闻，时间线刚好卡在他要批程氏研发预算那天。”
“所以这不是预测未来。”苏砚捏碎最后一颗润喉糖，“是给野心家递刀。”
程氏总部28楼的会议室里，周鸿业的檀木手串撞得茶杯叮当响。
圆桌旁坐了八张老脸，全是科技界叫得出号的人物。
“程总，不是我们不通情理。”华星科技的张董推了推金丝眼镜，“Nova 2.0预测，继续砸钱芯片研发，程氏三年后负债率要飙到120%。”
程砚铮转着激光笔，笔帽敲在桌面上：“张董去年投资的共享充电宝项目，Nova 2.0预测过‘年利润翻番’吧？”他调出手机里的新闻，“结果三个月前破产清算，负债率150%。”
周鸿业的脸黑了一半：“小程啊，步子太大容易——”
“扯着蛋。”苏砚接得顺口。
她把平板电脑推到圆桌中央，“但我们有新的预测报告。”
屏幕上的柱状图里，程氏芯片项目的利润率像窜天猴似的往上蹦。
周鸿业凑近看了眼数据来源：“这也是Nova 2.0出的？”
“对。”苏砚笑得甜，“我们给它喂了点‘特别数据’——比如某国外芯片公司明年要爆财务丑闻，比如国家会发新的研发补贴政策。”她眨眨眼，“毕竟AI嘛，信什么，就会‘看’到什么。”
散会时，周鸿业的檀木手串差点摔在地上。
程砚铮替苏砚理了理被空调吹乱的头发：“你怎么确定他会信？”
“因为他太想信了。”苏砚摸出赵予安塞给她的纸条，背过身快速扫了眼——“小心身边最不可能的人”，字迹歪歪扭扭，像小学生写的。
深夜，程砚铮翻出赵予安的硅谷工作记录。
他盯着“2013年参与dARpA脑机接口项目”那行字，突然顿住。
文件夹最底层，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照片里，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站在实验室门口，身后的黑板上写着“未来认知矩阵 初期模型”——而他左胸的工牌，清楚印着“李知遥 项目组长”。
程砚铮的指节捏得发白。
他摸出手机给陈叔发消息：“查赵予安2013年的出入境记录，越细越好。”
窗外，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