派出所的公安同志在一大妈的引领下，脚步匆匆地踏进四合院。
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民警，姓张，是这一片的派出所所长，他身后跟着两名年轻干练的警员。
他们原本是接到贾张氏“巨额财物失窃兼被儿媳殴打”的报警而来，然而，刚一进院，就被中院何家方向传来的凄厉惨叫和混乱人声吸引了注意。
“警察同志！你们可算来了！”
贾张氏如同见了救星，也顾不上和秦淮茹置气了，顶着一脑袋凝固的血痂和乱糟糟的头发就扑了过去。
贾张氏的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：
“警察同志，我举报！举报我儿媳妇秦淮茹！她偷了我养老的棺材本！整整两百多块钱啊！这黑了心肝的贱人，她还想打死我！你们看看我这头，就是她拿板凳砸的！连婆婆都敢打，这种恶毒女人就该拉去枪毙！请政府给我做主啊！”
贾张氏一边哭嚎，一边试图去抓张所长的手臂，被一名年轻民警不动声色地挡开。
张所长眉头微蹙，打量了一下贾张氏头上的伤，伤口虽然看着吓人，但已经止血结痂，显然只是皮外伤，并不致命。
张所长目光转向一旁脸色惨白、头发被薅掉一绺、同样狼狈的秦淮茹。
秦淮茹此刻心灰意冷，但求生本能让她必须辩解。
秦淮茹未语泪先流，带着哭腔，声音颤抖却清晰地道：
“警察同志，冤枉啊！我婆婆的钱放在哪里我根本不知道！她藏钱比防贼还严实，我上哪儿去偷？她自己也说了，钱昨晚还在，今早就不见了。说不定是她自己老糊涂忘在哪里了，或者被院子里的野猫野狗叼走了呢？”
“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，你们看我这头皮，差点被她整个揭下来！我这才是受害者啊！”
两名民警仔细看了看秦淮茹头顶那块明显稀疏渗血的地方，又对比了一下贾张氏那已经结痂的伤口，心中已有初步判断。
张所长沉声道：
“都别吵！你们婆媳之间的事情，我们会调查取证，现在各说各的理，我们只看证据！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处理！”
就在这时，早就等不及的二大妈猛地插话，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：
“警察同志！先别管她们家那点破事了！您快来看看傻柱家吧！出人命了！傻柱把他亲妹妹何雨水给打死了！我的老天爷啊，满屋子都是血！您快去看看啊！”
其实张所长几人一进院就隐约听到了何家的动静，只是报警人是贾张氏，按程序需先处理报警事件。
此刻听到“出人命”三个字，三人脸色顿时一变！
“什么？”
张所长低喝一声，再也顾不上贾家婆媳，立刻转身，大步流星地冲向何家屋子。
两名年轻民警紧随其后，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。
当他们拨开围观的邻居，看清屋内的景象时，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公安干警，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！
只见何家屋内一片狼藉，桌椅歪倒，地上赫然有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，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。
何雨水如同一个破败的娃娃，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之中，满头满脸都是凝固和未干的血污，脸颊高高肿起，口鼻处一片狼藉，露出的手臂、小腿上布满青紫交加的淤痕，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。
而傻柱则颓然地靠坐在墙边，额头同样破皮流血，眼神涣散空洞，那条断臂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，嘴里神经质地反复念叨着：
“钱……我的钱……陈默……完了……都完了……”
“立刻呼叫救护车！快！”
张所长当机立断，对一名年轻民警下令。
同时，他和另一名民警迅速上前。
“何雨柱！不许动！”
年轻民警一声厉喝，身手矫健地将状若痴呆的傻柱从地上拽起来，反剪其单手，牢牢控制住。
冰冷的触感和威严的呵斥让傻柱从混沌中惊醒了一丝，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巨力，傻柱顿时慌了神，挣扎着嘶吼：
“放开我！你们凭什么抓我！是我妹偷了我的钱！她偷了我爹给我娶媳妇传宗接代的钱！整整一千多块啊！我只是让她还钱，她不但不承认，还用茶杯砸我的伤口！我是被迫反击！我是冤枉的！你们要给我做主啊！”
“啪！”
控制他的那名年轻民警闻言，气得脸色铁青，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在傻柱后脑勺上，厉声骂道：
“何雨柱！你给老子老实点！被迫反击？你看看你妹妹被你打成什么样了？她还有气吗？你管这叫反击？你这叫故意杀人未遂！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对女人下死手的孬种！有什么话，回所里再说！”
这一巴掌和“故意杀人未遂”几个字，如同冰水浇头，让傻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。
傻柱这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不再是简单的兄妹打架，而是可能要吃花生米的大罪！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警察同志，你们听我解释……”傻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，开始拼命卖惨，“那钱是我爹何大清走之前留给我们兄妹的唯一指望啊！我现在成了残废，工作也没了，就指着那笔钱娶个媳妇，给老何家留个后啊！”
“钱没了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？我是一时糊涂，是被偷钱的贼气昏了头啊！我冤枉啊……”
然而，此刻傻柱的卖惨在鲜血和暴力面前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张所长冷冷地瞥了傻柱一眼，没有理会，而是蹲下身，再次检查何雨水的情况，眉头紧锁。
这时，医院的人也过来了，医护人员迅速将生命垂危的何雨水抬上担架，送往医院抢救。
“把何雨柱带走！”
张所长下令。
“还有她们！”傻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猛地指向门口的贾张氏和秦淮茹，“她们家也被偷了钱！肯定是院里进了大贼了！我妹妹可能是冤枉的！警察同志，你们要明察啊！”
贾张氏一听，也连忙附和：
“对对对！警察同志，我的养老钱也被偷了！肯定是同一个人干的！我们家秦淮茹……可能，可能也是冤枉的。”
到了这时候，贾张氏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对秦淮茹的指控，毕竟找到真正的窃贼，才能找回她的钱。
张所长目光扫过贾家婆媳，沉声道：
“你们两个，也一起回派出所协助调查！小李，小王，封锁何家和贾家的现场，仔细勘察，不要放过任何线索！”
“是！”
很快，傻柱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，押解出门。
贾张氏和秦淮茹也被民警带着，跟在后面。
何家和贾家的门被贴上了临时封条。
在前往派出所的路上，贾张氏眼珠乱转，脑子里飞速盘算。
自己和傻柱的钱几乎是同时被偷，手法都如此隐秘，这绝不是普通小毛贼能做到的。
贾张氏压低声音，对身旁垂头丧气的傻柱嘀咕：
“傻柱，你觉不觉得……这事情太巧了？咱们两家同时被偷，院子里谁有这么大本事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成这事？”
傻柱经过刚才的打击和提醒，理智也回笼了一些，他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光芒，咬牙切齿道：
“除了那个挨千刀的陈默，还能有谁？他从小就手脚不干净，心思歹毒！现在当了官，更是无法无天！肯定是他！只有他才会这么往死里坑我们！”
贾张氏一拍大腿，脸上露出“英雄所见略同”的表情：
“对！就是他！陈默这个坏种！仗着自己是副厂长，横行霸道，欺压邻里！现在居然偷到我们孤儿寡母和残废人头上了！简直丧尽天良！等到了派出所，我们一定要告发他！”
一颗名为“怀疑”的种子，此刻在傻柱和贾张氏心中彻底生根发芽，并且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，将所有的恨意和罪责都导向了陈默。
到了派出所，分别做完详细的笔录。
现场勘察的民警也回来了，汇报结果：在何家，除了搏斗痕迹，未发现外人侵入盗窃的明显线索。
在贾家，同样没有找到强行闯入的痕迹，但在贾张氏藏钱的炕席附近，发现了一点模糊的、非贾家成员的脚印痕迹。
但不足以直接认定嫌疑人。
并且根据秦淮茹的口述和棒梗的作证，秦淮茹没有作案时间。
何雨水更是重伤昏迷，嫌疑基本排除。
傻柱和贾张氏听到这个结果，非但没有怀疑别人，反而更加确信——能做到如此“专业”的，肯定是陈默！
当负责审讯的民警再次询问他们，是否有明确的怀疑对象，或者近期与何人结怨时。
傻柱和贾张氏几乎是跳着脚，异口同声地嘶喊道：
“是陈默！”
“就是陈默那个王八蛋！他一直针对我们！欺压我们！仗着自己是轧钢厂的副厂长，无恶不作，祸害乡邻！现在看我们可怜，竟然偷盗我们的保命钱！”
“这就是想把我们往死里逼啊！警察同志，你们一定要把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抓起来！枪毙！”
民警听到“陈默”这个名字，不由得愣住了，相互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。
陈默？
那可是附近几条街道都闻名的传奇人物！
孤儿出身，入赘牛家，凭借自身努力，短短几年成为八级钳工，是技术标兵！
后来更是考上了顶尖学府清北大学，毕业直接被任命为万人大厂红星轧钢厂的副厂长，级别比他们所长还高！
这样的人物，会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，去偷傻柱和贾张氏那区区一千多块钱？
他陈默出行都有厂里配的专车，随便一顿饭、一条烟恐怕都不止这个数吧？
负责记录的年轻民警忍不住皱眉，语气严肃地提醒：
“张翠花，何雨柱！你们说话要负责任！诬告陷害，尤其是诬告国家干部，是要负法律责任的！你们有证据吗？”
“还要什么证据？肯定是他！除了他没别人！”傻柱梗着脖子，双目赤红地吼道，“他恨我！他一直都恨我！肯定是他打击报复！”
贾张氏也拍着桌子撒泼：
“不是他是谁？你们是不是看他官大就怕了？官官相护啊！老百姓就没活路了啊！”
案情涉及到轧钢厂的副厂长，级别较高，民警不敢怠慢，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张所长。
张所长听闻后，也是眉头紧锁，深感棘手。
他个人同样不相信陈默会做出这种事，但报案人言之凿凿，而且涉案金额确实不小，必须依法调查。
张所长沉吟片刻，对傻柱和贾张氏道：
“你们确定指控陈默同志？一旦立案调查，就没有回头路了。”
“确定！百分之百确定！”
两人异口同声，态度“坚决”。
“好。”张所长深吸一口气，“小李，备车！去轧钢厂！请陈默同志回来协助调查。记住，态度要客气，在事情没有结论前，陈默同志只是配合调查。”
“是！”
……
与此同时，医院里，经过紧急抢救，何雨水终于悠悠转醒。
后脑、面门、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，让何雨水几乎再次晕厥。
医生告诉何雨水，她有中度脑震荡，鼻梁骨裂，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，肋骨也有骨裂迹象，需要住院观察和治疗。
然而，当护士拿着缴费单过来，催缴住院费和手术费时，何雨水摸遍全身，却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。
她的钱，之前为了照顾傻柱，已经所剩无几，而傻柱那所谓“传宗接代”的钱，她连见都没见过。
巨大的屈辱、身体的剧痛和心灵的创伤，让何雨水泪流满面。
何雨水只能苦苦哀求医生护士，保证自己一旦能动，立刻去赚钱还上。
为了省钱，何雨水不顾医生劝阻，强行要求只进行最简单的包扎和处理，然后忍着钻心的疼痛，一步一挪地回到了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四合院。
躺在冰冷潮湿的床上，感受着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和身体各处传来的刺痛，何雨水的心，比身体更冷，更痛。
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傻柱如同疯狗一样，用木凳狠狠砸向她脑袋的画面，那濒死的恐惧和绝望，如同冰冷的毒蛇，缠绕着何雨水的心脏。
泪水混合着脸上的伤疤，火辣辣地疼。
何雨水猛地用手背擦去眼泪，眼中不再有软弱和亲情，只剩下刻骨的恨意和冰凉的决绝。
她用尽全身力气，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，发出嘶哑而坚定的誓言：
“傻柱！从今天起，我何雨水跟你恩断义绝！兄妹之情，在你拿起凳子砸向我脑袋的时候，就已经断了！要不是我命大，现在早就躺在停尸房了！”
何雨水满脸都是泪水：
“我没有当场起诉你，让你把牢底坐穿，已经是对你最后的仁慈！从今往后，你走你的阳关道，我过我的独木桥！你是死是活，穷困潦倒还是横尸街头，都与我何雨水再无半点关系！此誓，天地共鉴，鬼神共听！”
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，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的决然和走向黑化的冰冷。
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，何雨水终于彻底醒悟，所谓的血脉亲情，在利益和疯狂面前，不堪一击。
想要活下去，只能靠自己，并且，要远离那个名为“哥哥”的恶魔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