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聋老太太如同被风吹倒的枯柴般摔在地上，痛苦地呻吟，何雨水站在陈默家门口，胸口因激动和虚弱而剧烈起伏。
何雨水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大眼睛里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，既有绝地求生的狠厉，也有对过去所有不公的宣泄。
陈默清冷的声音从何雨水身后传来，带着赞赏道：
“干得不错。”
短短四个字，听在何雨水耳中，却如同仙乐纶音！
何雨水猛地转过身，因为动作太快，眼前一阵发黑，险些栽倒，但她强行稳住身形，望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被认可的激动和卑微的祈求。
就是这一句夸奖，像是一道暖流，冲垮了何雨水心中最后一道堤坝。
“噗通！”
何雨水再次重重地跪在了陈默、牛星月和牛燕面前，这一次，比刚才为了乞食而跪，更多了几分决绝。
“陈厂长！星月姐！牛阿姨！”何雨水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却异常清晰，“求求你们，收留我吧！我没有工作，跟我那个混账哥哥也彻底断了关系，我现在身无分文，还欠着医院的债……离开这里，我只有死路一条！让我干什么都行，洗衣服、做饭、打扫院子……我什么都能干！只求你们给我一个地方住，给我一口饭吃！”
何雨水说完，用力地磕下头去，额头触碰在冰冷的地面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陈默没有说话，只是微微蹙眉，似乎在权衡。
自己如今是万人大厂的副厂长，身份不同往日，有些表面文章不得不做。
牛星月心软，见何雨水这般凄惨，早已不忍，但她同样顾虑着丈夫的身份，柔声道：
“雨水妹子，你快起来。新社会了，不兴这个。我们家也不能收留丫鬟奴婢，那是旧社会的陋习，是违法乱纪的。”
旁边的牛燕见状，连忙上前，用力将何雨水搀扶起来。
牛燕说话更直接道：
“就是，快起来！这大冷天的，跪坏了身子怎么办？”
随后，牛燕转头看向陈默，眼珠一转，有了主意道：
“默子，你看这样行不行？妈的年纪也大了，星月又要上班，这家务活有时候也确实忙不过来。不如就让雨水留在咱家，算是……算是请个帮忙的阿姨？就像街道上介绍的那种保姆，咱们按月给她开工钱，这不就合情合理了吗？”
陈默闻言，心中暗赞牛燕机灵。
陈默面上却故作沉吟，目光扫过何雨水那充满渴望与恐惧交织的脸庞。
“保姆……”陈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，仿佛在思考一笔重要的生意，“每个月三十块钱，负责家里的三餐、打扫卫生。何雨水，你愿意吗？”
“愿意！我愿意！”何雨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，激动的泪水再次涌出，“三十块钱！陈厂长，您……您真是我的大恩人！谢谢！谢谢您！”
每个月三十元！
这在这个时代，堪比许多正式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！
而且，陈默家就这么几口人，房子也不大，活能有多累？
最重要的是，看看陈默家晚饭吃的是什么？
红烧肉、鱼！
哪怕是剩菜，那也是油水十足，香得何雨水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！
在这里当保姆，哪里是来受苦的？
分明是掉进福窝里了！
看着何雨水那副感激涕零、仿佛重获新生的样子，陈默心中了然。
自己需要的，正是这种绝对的依赖和忠诚。
这把指向禽兽们的刀，自己要握在手里，还得让何雨水心甘情愿。
“行了，既然同意了，那就这么定了。”陈默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，“星月，你去拿套你的旧衣服给雨水换上，她这身……实在没法看。再找点纱布和红药水，把她头上的伤处理一下。今晚就先在客房住下。”
“哎，好！”
牛星月连忙应声，拉着何雨水就去收拾。
何雨水感受着牛星月手掌传来的温暖，看着陈家明亮整洁的屋子，闻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饭菜香味，恍如隔世。
就在几分钟前，自己还在冰冷的院子里绝望等死，而现在，自己不仅有了温暖的归宿，还有了收入！
巨大的反差让何雨水对陈默一家的忠诚，瞬间达到了顶峰。
……
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，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四合院。
“听说了吗？后院的何雨水，在陈厂长家当上保姆了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陈厂长家请保姆了？”
“那还有假？一大妈亲眼看见的！何雨水昨天还跟个鬼似的，今天就换了身干净衣裳，在陈厂长家忙活早饭呢！”
“我的老天爷！每个月三十块钱工资呢！比我在车间挣得还多！”
“这何雨水真是因祸得福啊！傻柱废了，她倒攀上高枝了！”
“谁说不是呢！在陈厂长家当保姆，那不得天天跟着吃香的喝辣的？你看陈厂长家，哪天不是肉香飘满院？”
“早知道……早知道昨天我也去陈厂长家门口跪着了！这好事怎么就让她何雨水赶上了！”
“呸！你就别做梦了，人家陈厂长能看上你？”
议论声中，充满了羡慕、嫉妒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。
尤其是秦淮茹，听到这个消息时，正在水槽边洗衣服的手猛地一顿，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。
一个月三十块！
天天能吃上好的！
何雨水那个头，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？
我秦淮茹在车间里辛苦干活，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那么点钱，还要养活一大家子白眼狼。
要是……要是当初自己能跟陈默处好关系，这保姆的活儿，是不是就轮到我了？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秦淮茹的心，让她呼吸都有些不畅。
……
时间一晃，七天过去。
看守所那扇沉重的大铁门“哐当”一声打开，刺眼的阳光让傻柱和贾张氏同时眯起了眼。
两人一前一后，踉跄着走了出来。
贾张氏模样最为凄惨，鼻青脸肿，原本就肥硕的脸更是肿成了发面馒头，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后怕。
她在里面因为嘴臭不改，被同监舍的几个厉害女人狠狠“教育”了几顿，算是吃足了苦头。
傻柱情况稍好，他毕竟不是第一次进来，有了经验，一进去就装傻充愣，加上断了一条手臂，看起来威胁大减，倒是没人特意为难他。
但精神上的折磨和肉体的残缺，让傻柱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沉颓废，胡子拉碴，眼窝深陷，如同老了十岁。
两人站在看守所门口，凛冽的寒风一吹，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身无分文的现实，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“贾张氏，你的钱……真没找到？”
傻柱哑着嗓子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。
贾张氏哭丧着脸，拍着大腿：
“没有啊！天杀的小偷！肯定是被哪个挨千刀的摸去了！我的养老钱啊！全没了！”
贾张氏哭嚎着，眼神却偷偷瞟向傻柱，怀疑是不是傻柱贼喊捉贼。
傻柱没注意到贾张氏的眼神，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。
贾张氏的钱也没了……看来是真的找不回来了。
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攫住了傻柱。
没了钱，自己一个残废，怎么活？
两人互相看了看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和自私。
贾张氏暗道：
“还好我儿媳妇还有工作，总能混口饭吃。”
而傻柱想的则是：
“完了，全完了！”
贾张氏不再理会傻柱，扭着肥硕的身子，自顾自地朝四合院方向走去，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，躺在炕上缓口气。
傻柱失魂落魄地跟在后头，感觉自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，随时可能被风吹散。
支撑傻柱的最后一点经济支柱，彻底崩塌了。
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四合院，邻居们投来的目光各异，有怜悯，有鄙夷，也有幸灾乐祸，傻柱都无心理会。
傻柱拖着沉重的步伐，推开自家那扇冰冷的房门。
一股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。屋子里冷冷清清，炉子是灭的，水缸是空的，桌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。
一切都显示着，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气儿了。
傻柱的心猛地一抽，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“雨水！何雨水！”
傻柱扯着嗓子喊了两声，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他踉跄着冲进何雨水以前住的小隔间，只见床铺凌乱，却空无一人。
傻柱慌了，又跑到厨房，掀开米缸——空空如也。
打开橱柜——除了几个干瘪的辣椒，什么都没有；再看那口铁锅，锅底甚至泛起了一层红锈！
一股邪火“噌”地窜上了傻柱的天灵盖！
何雨水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？
自己不在家，她难道也跑了？
就不管我这个哥哥的死活了？
傻柱像一头焦躁的困兽，在屋子里转了两圈，猛地冲出门，正好撞见从易中海家出来的一大妈。
“一大妈！你见到雨水了吗？”
傻柱抓住一大妈的胳膊，急切地问道，力道大得让一大妈皱起了眉头。
一大妈挣脱开他的手，语气带着一丝复杂，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：
“雨水？见到了啊！她现在可出息了，在人家陈厂长家里当保姆呢！天天好吃好喝，每个月还能拿三十块钱工资，院里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！怎么，她没跟你说吗？”
轰——！
一大妈的话，如同一个惊雷，狠狠劈在了傻柱的头顶！
陈厂长？
陈默？
何雨水……自己的亲妹妹……去给陈默当保姆？！
傻柱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瞬间一片空白，随即被无边的怒火和屈辱吞噬！
是陈默！
肯定是陈默这个畜生找人砍断了自己的胳膊！
偷光了自己用命换来的钱！
现在，陈默还要把自己唯一的亲人，自己的妹妹，弄去当丫鬟使唤！
这是要把我傻柱往死里逼！
是要让我老何家断子绝孙，还要踩上一万只脚！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傻柱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嚎叫，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，变得猩红一片！
亲妹妹去伺候不共戴天的仇人！
奇耻大辱！
简直是老何家祖坟冒黑烟都洗刷不掉的奇耻大辱！
“何雨水！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货！软骨头！我们老何家没有你这种下贱胚子！”
傻柱状若疯魔，猛地转身冲回自家厨房，一把抄起那把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菜刀！
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，非但没有让傻柱冷静，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疯狂的神经。
傻柱提着菜刀，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，双目赤红，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，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子，朝着后院陈默家狂奔而去！
“何雨水！你给我滚出来！”
“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！敢伺候仇人，我今天就劈了你！省得你给我们老何家抹黑！”
“滚出来！听见没有！再不出来，我连陈默一家一起砍了！”
“老子跟你们拼了——！！！”
疯狂的咆哮声，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四合院的上空，瞬间打破了傍晚的宁静。
所有听到声音的邻居都惊恐地探出头来，看到傻柱手持菜刀、状若疯魔的模样，无不吓得脸色发白。
中院，刚刚下班回来的秦淮茹，看到这一幕，吓得手里的网兜都掉在了地上，饭盒滚落出来也浑然不觉。
前院，阎埠贵一家赶紧缩回头，死死地关上了门窗。
易中海站在自家门口，看着傻柱冲向陈默家的背影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唯有眼底深处，掠过一丝隐秘的快意和期待。
混乱、恐惧、幸灾乐祸……各种情绪在四合院中弥漫。
而此刻，陈默家的大门紧闭。
屋内，刚刚摆好碗筷的何雨水听到门外傻柱那熟悉又陌生的疯狂叫骂，吓得小脸煞白，手里的筷子“啪嗒”一声掉在了地上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，下意识地躲到了陈默的身后。
牛星月和牛燕也紧张地站了起来。
陈默却依旧安稳地坐在主位的椅子上，甚至还有闲心拿起茶杯，轻轻吹了吹浮沫。
陈默的眼神平静无波，仿佛门外那歇斯底里的威胁，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犬吠。
“别怕。”陈默淡淡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，“一条断了爪牙的疯狗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