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概那个时候的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。”
这是最后林亦得到的答案。
他并不满意的答案。
可之后几天沈霖仿佛遗忘了那天的一切，对待林亦的态度并没有任何变化。
林亦明白他不可能再从沈霖口中问出什么。
但他不肯放弃，就像每一次沈霖都固执地黏在他身边一样。
他不想就这样对友人的伤痛置之不理。
可从未有过和朋友好好相处的经验，林亦不知道该怎么改变现状。
也不知该怎么尝试帮助沈霖。
于是铭瑄和路雅心发现，这两日林亦对沈霖的关注程度直线上升。
就像现在，明明讲台上米蕾娜老师的青筋都已经爆出，林亦还是有意无意回头偷瞄沈霖。
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沈霖倒像是什么都没发觉，一如既往撑着脑袋在课上打瞌睡，安详地就差直接趴下。
原本还在好奇林亦和沈霖两人间发生了什么，路雅心没想到林亦居然会特意找上自己。
“和我出来一下。”
如果不是猜到林亦是因沈霖的事找她，光看林亦阴沉的表情，路雅心差点以为是自己哪里惹到他了。
不过现在的她基本已经打消对林亦的恐惧。
路雅心一口应下，跟上林亦离开教室。
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偏僻，即便下课期间依然悄无人影。
见林亦迟迟没有开口，路雅心手搭在楼梯扶手边，主动询问。
“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？”
林亦单刀直入，“上次你究竟为什么会晕过去。”
当时也曾有人关心过路雅心，但她都以身体不适搪塞了过去。
原本林亦都快忘却这件事，但观察几天，发现沈霖几乎每天都是一副困顿疲惫的模样。
不知怎么，他莫名想起那天路雅心晕过去前似乎和沈霖有过接触。
林亦直觉这两者或许有什么关联。
被迫想起那天的经历，大脑又一次反射性响起嗡鸣，路雅心缓了一会，才白着脸笑道。
“虽然我很想说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你。”
路雅心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异能的瑕疵。
不仅仅只是出于她可怜的自尊心。
还因她不想再看到那些假惺惺的同情。
一边面露同情，一边热衷于让她动用异能。
令人发笑的表演。
就像来到恶渊之前那般。
“不过，这个秘密或许也应该让你知道。”
路雅心不曾忘记齐黎说过的话。
她的异能始终伴随着危险。
那么林亦的异能呢？
路雅心还记得她当初为什么会害怕林亦。
因为她不小心看到了林亦的眼睛。
那是属于怪物的眼睛。
可之后几节实训课她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的眼神。
也因此，她逐渐的不再害怕林亦。
当然，不能否认比起恐惧，她更想和林亦拉近关系。
她好奇被沈霖选中的人会有怎样的未来。
是不是会成为她永远无法成为的英雄。
她握紧扶手，强迫自己袒露自身的无能，“我治愈他人的同时也会同步感受到那人的痛苦。”
她苦笑，“这大概就是我异能不稳定的表现。”
不稳定？
所以他容易因异能失去理智也是因为不稳定吗？
林亦不知道，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。
他很快抓住问题关键，“所以那天你是因为治疗沈霖，承受不住痛苦才晕过去了？”
这么直白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狼狈，路雅心不适地攥紧衣摆，神情未变。
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林亦了然，“果然那家伙隐瞒了什么。”
虽然仍不知沈霖的异能还存在什么秘密，但林亦已经能肯定。
沈霖和他们一样，异能存在极大的缺陷。
早在之前听完齐黎告诫，路雅心便意识到了这一点，不过那时她和沈霖的关系远没有亲近到去探讨这类事情。
现在有林亦起头，她便顺其自然地加入其中。
“或许我们可以带他一起去找齐黎老师聊一聊。”
林亦没有拒绝。
几小时后，好不容易熬到午休，沈霖刚咽下最后一口饭就被林亦两人胁迫着带去了医务室。
顺便附带了一位同样异能有问题的铭瑄同学。
齐黎也没想到这四个人会突然找上自己。
这可都是他拟定的未来学生。
“进来吧。”
他让几人随便找位置坐下，愉悦地走到特意安置在医务室的小水吧前。
“你们要喝什么吗？”
已经习惯齐黎作风的铭瑄第一个开口，“可乐！”
忽然想起什么，林亦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沈霖，沈霖眨了下眼睛，乖乖举手。
“我也想喝可乐。”
路雅心想到那杯齐黎特意为她泡制的红茶，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，“什么都可以。”
还未体会到齐黎安抚人的手段，林亦冷着脸拒绝，“不用。”
“嗯，也是可乐对吧。”齐黎笑眯眯地点头，为几人准备饮品的同时问道。
“找我有什么事？”
沈霖和铭瑄同时看向路雅心和林亦两人，林亦顿了下，将目光投向了路雅心。
被托付重任，路雅心挺了下腰背。
“打扰老师了，这次过来是因为我想知道我能感知到伤痛是不是异能不稳定导致的。”
说着，她也没忘记一起来的同伴，“还有他们也各自有类似的情况。”
这种问题居然没问米蕾娜而是先来找他？
齐黎失笑。
看来米蕾娜还不被信任啊。
他带着愈发灿烂的笑容坐到四人对面，“其实这个问题等你们通过考核就会知道。”
他捧着茶杯，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。
“每一个强大的异能都伴随着代价，比如我，”
他轻轻吹去茶杯上的浮沫，“我有时会控制不住伤害自己。”
空气一滞，四人连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。
沈霖垂眸，自瓶身滚落的水珠滴在指尖，干净柔软。
一幅幅画面从脑海中划过，又很快泯然于庞大的记忆流中。
只余下些许虚幻的疼痛。
沉默下来的不仅仅只有沈霖，这是所有人都没想过会听到的话语。
林亦最先回神，却不知怎么，他莫名松了一口气。
原来他不是怪物。
那只是他使用异能的代价。
齐黎扫过众人不一的神情，轻轻扯了下遮住手臂的袖口，故意调笑道。
“也是因为总是要为自己处理伤口，我才会成为医务室的老师，毕竟在这里不用担心医疗用品缺失。”
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，路雅心艰难地扯了下嘴角，向来擅长表情控制的她第一次露出不雅的神情。
齐黎苦恼，直接跳过自己的话题，作为掩饰抿了一口依然滚烫的茶水。
铭瑄忐忑不安地抬起头，“那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也是因为代价吗？”
他期许地看着齐黎，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。
但他失望了。
“不，我想那应该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。”
齐黎安抚性地揉了下感觉快要哭出来的铭瑄的卷毛。
“虽然至今没有找到消除代价的方法，但随着熟练使用异能，这样的代价可以得到克制。”
他犹豫几秒，还是选择把自己当作参考，“就像我，虽然现在依然会想要伤害自己，却不会再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。”
“只需要几个小伤口就能缓解冲动。”
而不断熟练，不断使用异能的后果就是异化成恶魔。
那时才是真正消除代价的时候。
沈霖碾去指尖的水珠，看着它破碎无痕。
糟糕透顶的设定。
“为什么只有我们拥有这样的代价？”林亦敏锐察觉到问题所在。
“我不觉得其他人的异能弱小。”
“因为潜力不同，”齐黎小口呼气，意图散去口中的灼烧感，“你们应该已经学过异能是能进化的。”
这一次他换了个参考对象，“比如祁南，最初他只能燃起一丝火苗，现在却能生出强大的火龙。”
“可是也有其他同样是火系的异能者，却始终只会是普通的火焰而无法制成火龙。”
“其实最初也有人打算给这样的不同分划等级，”齐黎摩挲着茶杯，声音轻了下来。
“可是明确的等级分划反而让不少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情绪出现问题。”
“最后所有人都选择了模糊这一事实。”齐黎朝路雅心笑了下，“出现代价的孩子也只能像这样独自疏导。”
“毕竟会出现代价的异能者始终是少数。”
面对眼前的四人，齐黎并不避讳直言残酷，“何况无论知晓代价的存在与否，始终会有人排斥我们。”
“即便是异能者，也并非都是同类。”